一张老照片背后的故事

刘瑞平

&nbsp; &nbsp;每逢八一冒个泡,今年说说这张老照片<br>&nbsp; &nbsp;四十年前的3月5日,我们几百名伤员乘专列辗转千里来到重庆,我住进重庆大坪医院,也许是后方有条件了,可按伤情分类了,我们四个上肢负伤的分在了一个病室,由于都是上肢伤,腿脚能走,所以经常相约外出玩耍,伤情相同,大家又互相交流,互相鼓励,相处时间久了,彼此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就此度过了两个多月的愉快时光。出院时除了医院集体合影外,我们四人还照了这张合影。<br> &nbsp; &nbsp; 伤愈出院各自回到所在部队,从此失去联系,四个人的伤大同小异,都是功能严重障碍,出院时都评定了伤残等级,回部队只能等到年底复员回家,部队有人给我们起了个外号,叫“报废骡子”。后来我调到机关,部队放露天电影,记得电影机前,除了团首长就是归队的伤员,拄拐杖的,摇轮椅的,戴假肢的,走过去咯咯作响,这是当年作战部队的一道特殊风影线。青春已逝,年华已老,四十年过去,每当看到这张照片,就回忆起我们四人在一起的日子,心里始终牵挂着三位兄弟,并不由自主地发问,兄弟,你们在哪,生活过的好吗。想你们啊!不管混得好还是混得孬,只想看看彼此。于是多次产生想找到他们的冲动,但我们住院期间,不管医生护士,还是伤员之间,统统都叫床号,某某床,打针了,某某床,吃药了,所以根本没有记下姓名,只知道一个是四川,一个是贵州,一个是云南,本人是山东,要在云贵川一亿六千四百多万人口中找到这三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四人又分属两个军三个师四个团,部队经多次精简整编,撤消合并,通过部队寻找也几无可能。我曾投书央视《等着我》栏目,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也只能石沉大海。今天六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个信息,我以我的床号为坐标,以部队和伤情反复筛选,比较鉴别,终于确定了三个人选,知道姓名只是第一步,但要找到三人还是困难重重,于是想到了万能的战友群,我委托张永兴兄弟在13军110团二连找任有青,只过了几天,张在微信上发给我一个电话,说打一下试试,我非常激动地拨通电话,是位女士的声音,我试探着问是不是任有青的电话,她说是,我说请他接个电话,对方回答他走了,我说什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有一种不祥之兆,她说她是任有青的妻子,任有青于今年旧历三月三日去世了,多么遗憾,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找到的第一个人竟然去世了,如果早一点找到就好了,我给她介绍了和有青认识的经过,弟妹告诉我,有青虽然去世了,但是他的电话号码一直保留着,有战友通知她参加活动,她还是参加,她说她知道战友之间的情感,并说有青虽然去世了,刘哥如果有机会路过石棉县,请过来耍,听得出来,他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妻子。<br>&nbsp; &nbsp; 我又委托118团战友寻找安远福,二十几天没有任何消息,我不得不动用号称“神通广大”的小妹妹,一个女战友,委托发出几个小时,对方微信发来一个电话号码,说打一下看看对不,打过去接电话者正是安远福,电话这一打就是两个多小时,以致耽误了拍鸟,后来加了微信,晚上继续聊,我说最小的一个兄弟也找到了,可他就是不接电话,我让安远福打电话试试,一会安回电话,说不光接了,而且谈的非常高兴,非常激动,让我马上打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先是就不接电话一顿批评,后来得知曾经被电话诈骗过,所以才有了十年怕井绳的顾及,至此,三个兄弟全部找到,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经不懈努力,终梦想成真。<br>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任有青全家福,左二为任有青</font></h3> &nbsp; &nbsp; 死者为大,先介绍任有青,任出院后复员回到家乡石棉县,被分配到供销系统工作,多年改制经济效益并不好,工作更是不顺,加之女儿长年生病后不幸夭折,因手有残疾又干不动重活,只能依靠微薄的抚恤金生活,好在他妻子的勤劳操持,家里家外,样样农活拿的起放的下,忙完农活还要去打工,邻居们都说她是一个好强人,在她的努力下,家庭生活也算过的去,然而更大的不幸在去年底降临这个多灾多难的家,任有青感到身体不适,后到医院查出得了不治之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贤惠的妻子和孝顺的儿子陪护在身边,至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在任有青去世的第二天,他的儿子在朋友圈发文悼念父亲,现全文抄转如下:<br>&nbsp; &nbsp; 那是我最后一次牵着您的手,那是我最后一次凝视您已浑浊的眼眸,我知道我已无力把您挽留,任命运就这样把您悄无声息的带走,任万般疼痛压在心头,我也只能无声的泪流,当我想起您的时候,您已不再为我守候,当我想起你的时候,只想拉住你您,求你别走,愿您在世界那头,没有病痛,快乐无忧。父子情深,溢于言表。<br>&nbsp; &nbsp; 任有青兄弟,明月不长圆,重庆一别再难逢,找到你虽然晚了些,但你如果你九泉有知,也会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所欣慰,愿你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彻底解脱伤残的痛苦,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作兄弟。<br>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安远福作战30周年重回云南为烈士扫墓时留影</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再介绍任远福,任在1979年底复员回到贵州金沙县,次年8月安排在本县岩孔镇供销系统工作,2000年系统改制,安远福无奈下岗,快五十的人了,带着战争留给他的创伤走上打工之路,后来他到樊净山拜一老中医为师,刻苦学习中医知识,他有两个儿子,现在家开一中医诊所,已正式办理退休手续,医疗费按政策规定也能全额报销,生活无忧,安度晚年生活。</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丁许祥近照</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最小的兄弟丁许祥,出院回部队后于1980年3月复员回到家乡云南省砚山县,9月分配到砚山县工商银行工作,1987年到1989年脱产学习两年,期间担任过银行出纳股股长,政工股股长,保卫部经理,1998年至今担任专职工会主席,今年十月份将正式退休。有一个儿子已参加工作,现在早已升级当爷爷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作者于2018年底在云南高黎贡山森林中</font></h3> &nbsp; &nbsp; 最后是本人了,出院回部队后本想年底复员回家,后来在整理烈士事迹时被政治处发现,秃笔尚能舞,废物利用破格提为干部,在提干报告表身体状况一栏,公公正正写下,二等乙级残废。对党忠诚,以一贯之。此后一直在机关工作,1984年4月参加老山作战,司职收殓烈士工作,战后转业至重庆市工作,混迹于重庆新闻界二十余载,2014年正式退休,含饴弄孙,摄影拍鸟,也算快乐。<br>&nbsp; &nbsp; 电话微信都有了,不断回忆我们一起住院的点点滴滴,四人中我年龄最大,算作大哥,外出一般把握方向,无论怎么玩,都不能违反群众纪律,一旦违反,再外出就难了。贵州安远福排行老二,鬼点子最多,算作军师。任有青排行老三,负责外交。丁许祥最小,又是新兵上战场,经常给他开玩笑说,刚抓来不久就顶上战场。医生护士都称我们是“四人帮”。伤肢都有残疾,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这些只能自己去克服,当你一只手失去功能时,牙齿就是最好的辅助工具,比如洗脸扭毛巾,牙齿可以代替另外一只手,洗碗则是利用强大的水流冲刷,照样把碗洗干净,早上提裤子,用牙咬住腰带顶端,右手向下一勒,搞定。由于腿脚好,我们经常外出玩耍,在大城市里突然出现四个吊胳膊的伤兵,三左一右,还能整齐化一,好象是一个班长三个副班长,也算是一道风景线,有调皮娃儿对我们喊一二一,任有青一句“吃饱了”,让对方哑口无言,我心想吃饱了不是好事么,后来才知道四川话这是骂人的,凡是外出,对外方面都是任有青出面,他的四川话好沟通,什么南北温泉、红岩村渣滓洞白公馆等好玩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令那些下肢负伤的人只有羡慕嫉妒恨,有些重伤员只有在医院放露天电影时,才由几个医生护士直接把床推到电影机旁看场电影,算是见见天日。有一次到北温泉玩,一个小河沟里有鱼,我下水用一个破撮箕捉了两条小鱼,非常好看,拿回来让护士找了一个烧杯,把鱼养起来,用馒头面包屑来喂鱼,躺在床上观察鱼儿游来游去,看他们抢食的情景,这给寂寞的住院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一天,我刚刚出去一会,回来看鱼已翻个,肚皮朝上死了,我拿起杯子一看,杯子都是烫手的,有人给我倒上了开水,我厉声问谁干的,他们三个笑而不答,对此我骂了好几天,至到出院仍是悬案,可见他们攻守同盟之牢固。<br>治疗结束,等待评残的日子里,已没有什么事可干,每天除了量两次体温,发几片维C之类的安慰药以外,其他就自行安排了,一次,有个兄弟为引起医生注意,把发的体温计放到开水里烫了一下,护士一看四十一度了,这还了得,赶快报告医生,正要输液时才说了实话,谭主任过来笑着批评说,小鬼们开始调皮了。看来真到出院的时候了。<br>&nbsp; &nbsp; 一张老照片,记载着美好的回忆,劫后余生,抹不去的记忆!联系方式有了,重逢还会远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