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晚上跟几个老友吃饭,约在附近一家较有名气的徽菜馆。坐定,翻开菜单,不禁莞尔。这家馆子虽说是徽菜馆,但对“徽”的定义略显宽泛了些,连八公山豆腐和腌笃鲜都一并算作了徽菜。还算有惊喜,菜单里有一道菱角菜,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瞬间让我的思绪穿越回到十几年前的夏天。</h1> <p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菱角菜、马齿笕</b></font></h3> <h1><br><h1>头顶是晒死人的烈日,眼下是混沌的几亩水塘,一支木舟泛着,水面上是蔓延的菱,平平地躺在水面,开着小小的白色的花,男人左右采撷,菱角乘在木舟里。菱角分两种,一种野的,一种家的(意同家养)。野的茎叶很细,结的菱角也小,四根刺尖锐。“家”菱角个头大,刺也温和许多。我们都偏爱大的,“家”菱角好剥,仁大,吃起来满足感更强,野菱角则不易咬,不慎还会戳破嘴,不得我们欢喜。</h1></h1><h3><br></h3> <h1>但菱角菜相反,须是野的更好吃。捞回一些菱,摘去茎上的细根,从气囊处掐掉菱叶,洗一洗,再放进锅里用水燎一燎。这样收拾好的菱角菜,有着明亮的泥黄色,而腌过的菱角菜却是淡淡的紫。下菜籽油、蒜,翻炒片刻出锅,是夏日皖南下饭的好菜。菱角菜吃油,须重油才好吃。“家”菱角菜也可吃,只是茎叶粗大,内部虚空,口味比不上野菱角菜。<br></h1><h3><br></h3> <h1>新鲜的菱角菜,略有涩味,口感并不太好。若是撒上一点细盐,略腌一会儿,然后用素油清炒,就是极其爽口的腌菱角菜了。<br>腌菱角菜,是道奇怪的菜。村庄里每家都腌菱角菜,可每家的口味都不尽相同,有的脆嫩些,有的绵软些,有的咸鲜,有的咸甜,有的嚼劲好,有的水分足,即使这些菱角菜都采自同一条河流,可每家的腌菱角菜,却又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风味。曾听一位朋友说,他上山下乡时,每天都要到村民家吃派饭,那时,村里户户人家的餐桌上都少不了一盘腌菱角菜,在他看来,每家腌菱角菜的口味却都不相同,怎么吃都不会腻。在他的表情里,我看到了他对腌菱角菜的向往,也看到了他对昔日生活的敬意。</h1> <h1><br>白露到,秋风凉,菱就老了。菱的茎叶开始枯朽,菱角来不及采的,纷纷落到了水底。明年春天,菱田里又会冒出点点的绿来。想吃菱角菜,却不一定要等到明年。总有有心人,将菱角菜腌好,封装在一个个的小瓶子里存着,但也只能是聊慰馋虫而已,要想大快朵颐,也只能等到明年了。</h1><h3><br></h3> <h1>长江下游水产颇丰,有人列了八种水生物,名为“水八仙”,菱位列其中。幼时夏日,集市上必有买新鲜或煮熟的菱角的,他们挑着担子,站在街边卖,卖完就回家。<br>我不记得自己买过菱角,都是自己下水采,幼年暑假,每日都趁着大人午睡溜出去游泳,村里有几个水塘都是我们的去处,也会时常混入长满菱的塘里去摘,这些都要很小心,若是被塘主人发现便是一顿打骂。<br>长菱的池塘通常有荷花,有时候也摸几颗莲蓬入肚,荷叶真是好东西,水珠洒在上面成一个个小水球,机灵跳跃,又汇成一个大水球,荷叶有清香,至今还记得。有时候会摘一朵荷叶,裁掉边缘一圈,插一根芦苇,反扣在头上,裁掉的荷叶边缘是一个圆环,罩在小小的肩膀上,威风地走起来,像是清朝的顶戴花翎。<br>······<br>几杯酒下肚,菱角菜盘空了,老友看了我一眼,转脸喊,再来一份菱角菜。</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