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父亲贾希增1929年出生于山西省洪洞县堤村乡,1945年参军,晋升为排级干部。1956年复原,历任大队干部,小队队长,直至包产到户,生产队解散。</p><p class="ql-block"> 父亲经历了苦难的童年,战争的岁月,与同样贫苦出身的母亲辛苦养育了我们姐弟七人(四妹12岁那年,一场意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是我们全家人永不磨灭的伤痛……)。如今九十高龄的父亲,记忆力严重减退,母亲去世也十三年之久。我一直认为父亲是个极普通的人,从没想过为他写点东西,如今想写了,才觉得对他的从军经历了解太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新中国成立以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父亲出生的年代更是如此。好在我的爷爷、奶奶那时都很年轻,家里也只有我父亲一个孩子,生活勉强过得去。不幸的是父亲四岁那年,奶奶领着父亲去赶集,用卖鸡蛋换来的几块钱买了块布,给父亲做衣服。在回家的路上,将那块布丢失,我的奶奶一时急火攻心,竟然发疯。在无钱医治的情况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情日益严重,不久便失去了性命。这对本来贫穷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而我的父亲从此成了没妈的孩子。小时候,常听邻居家的爷爷、奶奶说起年幼的父亲是如何孤单地坐在门墩上等待我爷爷归家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十里之外的东梁村,是父亲姥姥家的村子。奶奶去世后,父亲多半居住在那里。也因此,父亲与他的表兄弟们关系很好,直到现在,健在的表弟还不时来探望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年春节,父亲从姥姥家带回一些石头饼,放在刚好勾得着的瓦罐中,想吃的时候自己去拿,终于有一天石头饼吃完了,而父亲还在用力地搬那瓦罐,结果石头饼没有吃到,瓦罐砸到身上又跌碎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更可怜的是八岁那年流行伤寒,村里的孩子大都躲到亲戚家,父亲照例去姥姥家躲避。谁知到姥姥家时,父亲已患伤寒。为避免更多的传染,只好返回。回到家里,我的爷爷已是重病在身,卧床不起。父子两个谁也照顾不了谁,高烧极渴时就支撑着去水缸边舀凉水喝。好心的邻居给了一个梨,爷爷舍不得吃,父亲也舍不得一次性吃完,就用菜刀将那个梨切成两半,将另一半藏起来,等他想吃另一半时,却发现被老鼠叼走了……</p><p class="ql-block"> 值得庆幸的是,一月以后父子俩痊愈。父亲记得大病初愈时,人从身边过,耳朵嗡嗡作响。而村里丢掉性命的大有人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熬到十多岁时,爷爷已投身革命,参加了当时的牺盟会。说起爷爷,那也是名副其实的老革命,孙先余(原中共重庆市委书记)部下。上世纪八十年代政府赠送过一幅八骏图,上面有一行字:“赠三八式老党员贾玉贵同志。”那时我才知道爷爷是三八年入党。开始爷爷做地下党的工作,反动派到处抓他,其结果没有抓到爷爷,却抓走了十多岁的父亲做苦力。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后来爷爷参加了八路军,部队到达离家不远的东山时,请假回家将多年失修的房子稍加修补,返回部队时,部队已南下出发。追了两天,没有追上,又累又饿,只好回家。从此,爷爷与他所在的部队失去了联系。但在村里他依然履行一个共产党员的职责。只是后来每次运动中,不了解情况的人说他是逃兵,他委屈极了。好在政府相信他,晚年逢年过节还带礼品看望他。爷爷1990年去世,享年84岁。后来组织上落实政策,欲为爷爷发放生活补助金,但人已过世,无从谈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好不容易熬到了家乡解放,八路军解救了他,于是他参加了八路军,在太岳军区386旅,司令员陈庚,政委博一波、王新亭。开始是在陈庚的警卫连,听父亲讲过护送陈庚去延安开会的事。后编入四纵队十旅28团,一营二连三排机枪班,连长王文惠(四川人),班长马新生(四川人)。其间父亲生病一次,一天早晨心口奇痛,战友们在熬米汤,米汤熬好后喝第一口时,鼻血流了出来,缺医少药,流血不止,直至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命悬一线!连长看望他时心疼地说:“多好的小伙子,真可惜!”日落西山时,血流停止,捡回一条命。</p><p class="ql-block"> 1947年七月,南渡黄河,挺进中原,在运城机场激战数小时,敌人碉堡火力仍是不减。上级命令迅速炸毁碉堡,长治一个老兵报了名,18岁的父亲也报了名。出发时老兵在前,父亲紧随其后,不料老兵刚走出战壕,就被敌人的机枪打中,瞬间倒在血泊中。父亲慌忙手拉战友,但年小力弱,难以拖动,很快由跑过来的战友将其拖回战壕,无奈人已丧命……</p><p class="ql-block"> 多么残酷的战斗!来不及为战友擦干血迹,我的父亲换了一个方向,一人出发,悄悄靠近碉堡,将炸药包安好后,计划原路返回。没走多远,“轰”的一声,碉堡炸了,耳边嗡嗡直响,回过神来,看见碉堡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碉堡里有人哭喊:“我们不打了,我们不打了,我们愿意投降!”父亲连忙爬起来把枪拿在手中高喊:“缴枪不杀!”接着里面的人举着枪慢慢走出来。与此同时,战壕里的战友跑过来,缴获敌人十多支步枪,数挺机枪,多么幸运,碉堡炸了,父亲伤势不重,立了大功,随后入了党。那个战友牺牲的情景也深深地刻在了父亲的脑海中。</p> <h3>天水步校</h3>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48年在河南的伏牛山军分区随军作战,参加了举世闻名的“淮海战役”。1949年4月南下参加了“渡江战役”。随后在地方进行剿匪反霸工作,任务完成后到东北政训19团做征兵和训练新兵的工作,后编入空3师,抗美援朝期间在安东(今丹东)机场做地勤工作。抗美援朝结束后,即1954年去浙江杭州机场做消防工作,由于思想进步,工作积极,1955年被推荐到天水步校一营四连学习,1956年响应党的号召加强社会主义建设复原。</p><p class="ql-block"> 至此,父亲长达12年的军旅生涯宣告结束,他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党和人民,祖国也给予他极高的荣誉,记得小时候父亲的奖章有十多枚,可惜让我们玩得一枚不剩,仅存一个解放奖章证书,小时候家里住的窑洞特潮,相框里所有的相片都潮坏了,父亲的从军照也仅剩解放奖章证书上那一张。</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爷爷和父亲双方都从军的岁月里,他们互无消息,爷爷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活着回来。可以说,他们都是幸运之人。父亲在十二年的南征北战中,负伤两次,早年听父亲说当时鉴定为三等残废,父亲将鉴定书上交支部书记(四川人),换取残废证,结果残废证还没拿到,部队就出发了,此后父亲再没领到残废证。直到现在父亲没有领过一分钱的伤残补助金,而右臂上的伤势几乎困扰他的大半生。早年生产队割麦时,生产队麦田一块十几亩,多则二十亩,长度这头望不到那头,每人两行,一个劲割到另一头休息,再进入下一块麦田,而父亲中间需停顿几次,用来按摩发痛的伤疤,导致父亲没有休息时间就进入下一轮大战。</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国家开始为退役军人发放生活补助金,开始每月25元,以后逐年增加,到现在每月一千多元。有人不止一次地嘲笑我的父亲: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才领几个钱。而父亲则心平气和地说:“人要知足,我比那些牺牲的战友幸运得多!”晚年,父亲从他不多的积蓄中拿出一部分为建校捐款。</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一生最爱看战斗片,我也多次被片中的英雄感动得热泪盈眶。至今,我让父亲看阅兵视频时,他会脱口而出:“八一建军节”。行军作战是深入父亲骨髓的事情,他永志不忘!</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军人,但正是由这样无数个普通的中国军人用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换来了新中国,换来了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我向为祖国和人民奉献青春和生命的英雄致敬!</p> <p class="ql-block">后续:</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于2020年7月13日(农历5月23日)走完了他勤劳而又坎坷的一生,享年91岁,若真有天堂,希望父亲、母亲,还有四妹在那里过得开心、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