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该图片来自网络,在此鸣谢!</h3> <p class="ql-block"> 农历六月二十八日是我父亲的忌日,三十四年前,也就是1985年,父亲离我而去。那年我16岁,少年丧父给我的人生涂上了一抹灰色,成了我生命中最暗淡的一段时光。多年来我极不愿提及这一段过往,它改变了我的性格,也影响了我的命运。往事如昨,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泪水依旧涛涛地奔流着。</p><p class="ql-block"> ~1~ 快乐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70年代的农村,无论是经济条件还是文化生活都很落后。那时没有电视,少数家庭拥有一台收音机,就足以让人羡慕的了。每天听着单田芳,袁阔成或刘兰芳的评书,便是人们最美的精神食粮。弟兄姐妹六人之中,我是最小的一个,都说天下父母疼小的,记忆中父亲很疼爱我。每天从生产队里收工回家,他会高高地把我举过头顶,或让我骑在背上在土炕上爬来爬去。小时候,每到夜晚便和爸爸钻在一个被窝里,躺在他的臂弯里,看着屋顶的房梁,在他的故事声中入眠,那是一种最好的陪伴。父亲很会讲故事,每次总是绘声绘色,引人入胜。民间故事、二十四孝、三字经、弟子规……似乎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父亲讲的故事或幽默诙谐,或机智勇敢,或深含哲理,潜移默化中滋润着我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2~ 我的家族简史</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经历坎坷,少年时期(解放前)曾在北京三爷爷家开的布庄学徒,解放后曾在张家口的庞家堡铁矿工作,曾任五矿后勤总务。当时矿里给工人蒸的米饭由于量太大,常常出现夹生饭,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父亲尝试小碗蒸饭,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当时的事迹还上了《工人日报》。后来由于家里母亲带着孩子实在困难,而父亲又不愿意托关系将母亲带到矿上,他便放弃在矿上的大好前程,选择了回家务农。</p><p class="ql-block"> 回到村里,他做过生产队保管员,队长。还是方圆十里八村有名的厨子,谁家婚丧嫁娶都请他帮忙。特别是娉姑娘的家摆大席,席面讲究,一般是八碟八碗,更讲究的十二八大席。一般厨子是做不出的,非得请父亲不可。记得每次父亲拿着围裙,夹着厨刀和颠勺回来时身上那个香啊!那时是纯劳忙,没有任何报酬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父亲总说,我家的坟地不同寻常,绝大多数坟地走向是西北~东南或东北~西南,而我家的坟地基本是正西~正东,属倒葬,据说是我爷爷专门找风水先生看的。说是头枕三台“五印浮图塔,脚蹬烧车淀,是人丁兴旺,出人才的风水宝地。说也奇怪,原本我的太爷、爷爷和我的父亲连续三代都是过继到北院的,自打我爷爷找风水先生堪舆后,到我们这一代果真人丁兴旺,姐弟六人中,男丁多达四人,而且个个上学时学业突出。大姐、大哥毕业时正处于文革时期,错过了机会;二哥赶上了恢复高考,考上了保定师范,成了第一批幸运儿。三哥和我的学业也都非常出色。家族的兴旺或许源于祖上的荫庇,但我们学业的优秀则是与家风家教、父母的远见以及哥姐的榜样作用密不可分的。</p><p class="ql-block"> ~3~ 第一次挨打</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和三哥、老姐围在一张小方桌上写作业,然后背起筐去地里割猪草或拾柴禾。上小学时,我的成绩一直是班里的第一。每个学期末领着奖状回家时,路上遇到大人询问考了多少分时,我总会自豪地回答:一根筷子俩碗(100分)。可是在上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期中考试,我数学只考了75分。回家后母亲问过分数,生气地左手夹住我的头,右手顺手抄起窗台上的一根洗衣服的棒槌,朝我的屁股打去,一边打,一边数着:“1、2、3……24、25”。我有点儿猝不及防,这是我第一次挨父母的打,应该也是唯一的一次。开始几下只觉得火辣辣地疼,但我没哭,后来母亲似乎是没劲了,其实是心疼了,越打越轻。</p><p class="ql-block"> 母亲打完我,风似风火似火地拽着我,跑去村西头魏淑霞老师家了解情况。到了魏老师家,魏老师告诉母亲,由于升入四年级接连换了两三个数学老师。到乡里组织期中考试时,还差一个多单元没有讲完,所以孩子们的成绩都不高,75分还是班里的最高分。母亲听魏老师讲完,搂着我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抚摸着我的屁股说:“打冤了我们年年(我的小名)了”。见母亲落泪,我才抱着母亲的腿,一头扎到母亲怀里失声抽噎起来,委屈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 ~4~ 父亲初病</p><p class="ql-block"> 大约是1981年中秋节,父亲作为三队的队长带社员去地里分秫秸,和本队一个想多分多占的社员发生口角,回家后气得饭也没吃,就气呼呼地躺下,等母亲叫起他时,发现父亲口眼有些歪斜,身体一侧有些不听使唤,到医院检查结果是患了脑血栓。那个年代,对这种病没有什么特效治疗方法。听说中医针灸有一定疗效,母亲带父亲去看,父亲说晕针,死活不治。就这样每天父亲吃着大活络丹、小活络丹等中药维持着治疗。那一年生产队解散,分田到户,家庭的重担全落到了母亲的肩上。那时候大姐已经出嫁,大哥也已结婚分家各过,二哥刚刚毕业参加工作。1982年三哥参加高考,老姐参加中考,我参加小考。那年三哥虽然名列全乡第三,但还是名落孙山;小学一直名列第一的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的初中。本村的恩师杨老师接到通知书后,高兴地第一时间送到我家。记得杨老师走后,父亲叮嘱我不能忘记教过你的老师。</p><p class="ql-block"> 由于当时的家庭窘境,三哥和老姐放弃复读。我在一中住宿读初中,深知母亲的艰难,省吃俭用,每周回家带些干粮和炸酱或蒸咸菜去学校。记得刚升入初三,由于长期吃干粮和咸菜,我得了胃病。回家后痛得更加厉害,当时,农村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母亲拉起板车一路小跑,送我到乡卫生院看病。路上,看着母亲被风吹散的苍白头发和微驼的背,还有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那一刻,我泪如雨下。</p> <p class="ql-block"> ~5~ 吃油条</p><p class="ql-block"> 从此母亲不许我从家里带干粮,初三下半年,有一次周五学校食堂改善伙食,中午炸油条,两毛一根。本来打饭就十分拥挤,当时一中流传着一句顺口溜:打饭打饭浑身是粥,满脸是汗。这一改善伙食,场面更是拥挤不堪。看着争先恐后的人群,摸着兜里所剩无几的饭票。那天中午我没有打饭,和同学借了辆自行车回了家。平时周末回家,父亲总是佝偻着身躯,双手拄着拐杖在门口翘望。这次周五突然回家,在门口没有看到父亲。父母问我怎么今天回来了,我淡淡地说,中午食堂只有油条,买了油条晚上和明天早晨的饭票就不够了,我没舍得买。父亲患病后本来情绪就易激动,听我说完,竟失控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我们年年没钱买油条。”我安慰了父亲几句,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又回学校上课去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星期六中午回家,在门口依然没有看到守望我的父亲,进屋却看见地面上有一只被摔碎的和面盆和洒了一地的面粉,母亲正在收拾。原来是父亲打算和面给我炸油条,怎奈手脚不听使唤,把盆打碎了还洒了一地面。母亲悄无声息地收拾着,眼里噙着泪花。星期天早晨,睡梦中一股诱人的香味传来。我穿衣起来一看,母亲正在爸爸的指挥下炸油条。金黄的油条在油锅里打转,散发着一股股幽香,直逼我的味蕾。虽然母亲是第一次炸油条,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次!</p><p class="ql-block"> ~6~ 中考失利</p><p class="ql-block"> 初中我各科的成绩还算优秀,尤其是数学。考前张增民老师从两个班中挑选了几名同学参加全县的数学竞赛,其中就有我。我还是陈永皋老师无线电兴趣小组的成员,语文就更不用说了,同学们都说我是班主任梁肖眼里的红人,初中三年我一直任班里的团支部书记。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早日工作,我决定报考师范。临近中考,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已卧床不起,看着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的父亲,他虽然说不出话,但他那期待的眼神,分明在叮嘱我要好好考,一直以来我都是他的骄傲!看着形容枯槁的父亲,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师范报答父母。中考那天,二哥和三哥来看我。叮嘱了我几句,就行色匆匆地说要去马家寨。我猜测一定是爸爸的病情加重了,因为早前我就知道马家寨的表兄给父亲打了口棺材,二哥和三哥想必是去那里拉棺材了。进场的铃声响了,我迷迷糊糊地进了考场,那场考数学,是我的强项。试卷发下来,满脑子里是父亲期待的眼神,稀里糊涂的考完数学,下场后同学们聚到一起讨论做题结果。同学们说的好几道大题我都没见到,原来8页的试卷,不知道怎么搞得,我只做了6页,有2页的大题竟然没做。中考成绩下来,总分我只考了462.5分,平时总考100多分的数学,因为少做了两页,这次只考了78分。</p><p class="ql-block"> ~7~ 父亲病逝</p><p class="ql-block"> 农历六月二十八日,父亲怀着不舍走了,年仅57岁。他没有等到我的录取通知书。安排完父亲的丧事,煎熬的等待录取结果。祸不单行,或许是命中注定,我没有等到梦寐以求的师范录取通知书,而和我一样考了462.5分的一个同学却接到了高阳师范的录取通知书。我怯怯地去招办问,工作人员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我打发了回去。涉世不深的我只得在家傻傻地等着,但直到高中开学也没消息,我只得去读高中。记得入学第一天,遇到了陈永皋老师,他见到我,诧异地问我:“贺昌,你不是考上师范了吗?”我回答说没见到录取通知书。陈老师是一个愤世嫉俗,嫉恶如仇且一身正气的人。他听我说没接到录取通知书,便破口大骂:“这不谁又弄什么猫腻呢?我给你去问问。”年轻气盛不谙世事的我,当时只是负气想:不要我拉倒,读高中,将来我考大学,于是我拦住陈老师。</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中考,有人说我可能被别人顶了,也有人说可能是通知书中途丢了。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成了一个永远的谜。而那年我的班主任梁肖老师恰巧被调到淀南南冯中学任校长,假如他不被调走,或许他会知情。</p><p class="ql-block"> ~8~结束语</p><p class="ql-block"> 好在“一切苦难终不能持久”,人不可能永远跌落在不幸的漩涡里,雨后总会见到彩虹。暮然回首,曾经的那些苦难,或许早已幻化成与众不同的刻骨铭心的经历,这又何其不是我人生一笔宝贵的财富呢?往后余生再忆起那年那月,我定会向人笑着说起!</p> <h3>2019-07-30发表于《雄安文学》</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