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亲人，逝去的童年

金刚糊涂娃

　　2019年7月20日，91岁的奶奶离世。处理好后事，时间已经爬了一周，仿佛一切只是个梦，仿佛从未离去。

那天，当我赶到家里灵堂，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因连续一周的重度感冒失声，无法哭出声，无法流出一滴泪……就在三亲六戚忧心忡忡的注视下，我茫然的拾起三炷香，点燃，跪拜，插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而又那么熟悉，当抬起头，看着灵柩前带着微笑的慈祥脸庞，心在滴血，很痛很痛，却无法表达，我错过了，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又错过了……就在大家的议论纷纷和指责疑惑下，心空了一块，瞬间，我的感情麻木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只想不停的忙，忙到累趴，累到麻木……

记得1999年8月，也是雨季，那一年雨很大很大，走在放学的路上，听街坊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着什么，我似乎听到了爷爷的名字，还有洪水，还有死了……心慌的不行，泪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涌了出来，当我飞奔到家，许许多多的人在阵阵的哭声中正给爷爷装棺，而年幼的我却被叔叔拦在了门外，连爷爷最后一眼都没见到……那时候只会放声大哭，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会做，就那么哭，哭着睡着，哭着醒来……

爷爷奶奶的离世，是人生的常态，生老病死，世事无常，我懂。我也明白，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至始至终陪着走完，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可能在下个路口离去，纵然不舍……

爷爷是最爱我的，他教会了我骑马，编竹器，捉鱼，打猎……

不论爷爷到哪里，除了上课时间，都会带上我。那时候，马的一边总是驮着我，另一边驮着物件。待我长大些，开始自己骑马，我特别喜欢和小朋友赛马🐎，喜欢飞驰在马背上的感觉。记得有一次，正是过年，爷爷和我去放马，回来的路上，我不听话，骑着马嚣张的跑在前头，刚好遇到和我一样调皮的家伙，把鞭炮丢到马蹄子下边，随着一声“嘣”，马儿受惊，直直的站起来，我一个不留神，咕噜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头上破了个大口子……

　　记得爷爷最擅长编竹器，什么簸箕、竹篮、弥撒、撮箕……我时常和爷爷去很远的地方砍竹子，每次每次都要过好几座山，一路上我无心于鸟语花香，只醉心于飘香野果……爷爷编东西，我就在旁边瞎闹腾，他总是很耐心很耐心的教，而学的人总是三分钟热度，虽然技能学了不少，成品却一件没有……

　　爷爷还是个捕猎高手，下扣子超厉害的，每次都满载而归，他最宝贝一副弓箭，我也时常去拨弄那弓，奈何气力不佳，总是拉不开弓。爷爷疼我，还专门给我做了一副小小的弓，爷爷打野鸡，我就打小鸟……

　　我很调皮，特别喜欢在河边撒野，爷爷就教我怎么摸鱼，怎样摘石花菜，怎样过河不会被水冲走……河滩是我的乐园，也是我的战场。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就喜欢去河边摸鱼，捡石子，玩沙子……

　　可就是这被我深爱的河，夺走了最爱我的爷爷……从此，我恨透了这条河。我失去了爷爷，丢失了我的快乐，仿佛爷爷和快乐一同被埋葬了。

　　或许没人懂得，也没人会注意到，哪怕是忙于生计的爸爸妈妈，自从爷爷去世后，我就不太喜欢到河边玩，不再调皮捣蛋，又或是特别调皮捣蛋，因为很想有人像爷爷一样宠爱我……

长大后，甚少在家，每次回去，我都会去河边静坐一会，去和爷爷静静的聊一会。

　　而现在奶奶也走了，带着一辈人的记忆，连同她教会我的很多很多……她们那一辈是最勤劳的，曾经，我们喜欢围在灶前努力的学着做麦芽糖；喜欢光着脚丫合着稀泥学着她们的样子在水田里插秧；喜欢和她们一起在老炕上烤月饼；喜欢在收割稻谷的季节奔走在她们前头捉蚂蚱……

　　都快忘了麦芽糖是怎么做成的了，又或是根本不必再学这单一的味道，想吃什么口味，超市应有尽有……那曾努力学做麦芽糖的记忆也逐渐逝去，仿佛那远去的童年……

　　老炕已经不再，便捷的电器替代了火烧碳烤，集市上千姿百态、百味杂成的月饼，早就淘汰了做工粗糙的烤饼，而那团圆的味道却随着逝去的时光停滞在记忆中。

　　曾经挥洒汗水的那亩稻田已经成了玉米地。还记得那年，我在田里和大家一起插秧，正在兴头上，却被蚂蝗突袭，那痛感，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而蚂蝗也随着玉米地的蓬勃发展早已绝迹于田间地头……

　　爷爷奶奶的离世，真的让我很痛苦。奶奶出灵那天，心在滴血，而泪却无所适从。街坊四邻的指责和闲言攻击使我狼狈不堪，可谁又懂得，也不必懂得，从不被珍视的老二，才是最痛苦的。她失去的不只是亲人，还有那无忧无虑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