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四周年怀想✍ 忆外公

Tangaidong

　　外公离开我们已经有三十三年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1986年秋，外公因患晚期糖尿病陷入深度昏迷，没享一天清福就离开人世，没留下一句话就撒手人寰，全家人哀声一片。近日，看到“美篇四周年”的活动主题—“回忆”，在美篇里徜徉，重又激发了我的怀旧情绪。翻看手机相册，去年“华东五市乐享江南游”的相片一张张的映入眼帘，神州水乡甪直古镇、周庄古镇那独特的人文风貌、粉墙黛瓦的深宅大院和居室摆设，进一步勾起了我对老家童年生活的回忆，外公和外婆的音容笑貌、点滴往事也慢慢重现于眼前……

外公仅存的一张老相片

老家印象·牛耕图

老家印象·手摇夹米机

　　记忆里的家乡有间老式的堂屋，屋梁上有燕衔泥筑成的“鸟巢”，每年春天，都会有燕子来做客，在屋梁上垒窝并安家，长辈们都说：燕子是吉祥鸟，预示着吉祥与安定，所以我们常会热切地期盼燕子归来。老屋还有一排格子式的木门和敞亮的天井，天井右边是厨房，有一口大大的水缸，水缸旁常有一只肥大的土蛤蟆在天井边徘徊，捕捉蚊虫；左边是一间简陋的厢房，用石砖搁起一张床铺，挂着白色的纱 帐，铺着粗布床单，棉絮下还铺着一层稻草，这便是外公独居的“卧室”。厢房里摆放着外公的几件宝贝：砚台、“卷烟神器”、收音机等，墙上挂着外公的蓑衣和斗笠，床边还有几双外公亲手编织的草鞋……

每年春天，老屋的大梁是燕子的家！

老屋印象:土灶

老屋印象:水缸

　　外公大约出生于1921年，个头不高，形容消瘦，面容和善，性情温厚。与身材高大的外婆比起来，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用我们现在的观点看，两人还真的不太般配，不仅身材上差异很大，文化水平、个性也全然不同。外公博古通今，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逢年过节或红白喜事经常帮别人家写对联，还打得一手好算盘，外婆则是文盲，从未进过学堂；外公熟读古书，善讲评书和戏曲，与人谈起古书来头头是道，是远近闻名的“先生”，外婆逢人却不苟言笑，让很多人七分敬三分畏，在我印象里，俩人几乎从未有过什么长时间的言语交流，不过倒也彼此尊重、不争不吵、毫无怨言、相安无事地生活了一辈子。

 八月怀想-忆外婆

外公膝下无子，只养大了母亲和小姨两个女儿，所以将他们一直留在身边。母亲早年在村里当民办教师，小姨高中毕业后，又到师范学院进修，后调回镇上中学担任教导主任，两人直至结婚成家都没远离，父亲和姨父都被湾里人称作“上门女婿”。但父亲早年在洛阳工作，和母亲多年分居两地，所以，我们几个外孙也都是外公和外婆一手带大的。我对外公的生世不是很了解，只从母亲的描述中略知一二，但外公对我们几个外孙百般的疼爱，还有他息事宁人、宽容厚道的品性，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即便外公去世已三十多年，许多沉淀的往事仍会依稀重现于梦里。

据母亲说，曾祖父家境很好，家道中农，早年经商，日子过得还不错，可惜生的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外公自幼被寄养，因其性情温厚，深受曾祖父和曾祖母的疼爱，上过私塾，早年曾在芜湖学做生意，经营店铺，后因家乡土地改革才返乡务农。因为半道学农，况家中人力单薄，只有一个叔伯兄弟，没人帮衬，外公又只养了两个女儿，若论做农活，外公怎么也赶不上别人，所以是湾下有名的“缺粮户”。我一直不明白:外公有学问，做过生意，算盘也打得啪啪响，为什么要当一个半瓢水的农民呢？母亲说：返乡后10多年，外公一直是村里的会计，本有机会提升高一级的村官，“斗地主”那阵子，外公因心软，看到地主挨整就流泪，屡帮他们说好话，没想得罪了村干部，失去了提升机会；在“四清”运动期间，一向清廉老实的外公又屡受牵连，被冤枉，挨批斗，虽然得以平反，从此不愿再当会计……

在我眼里，外公虽不是种田的好手，种的菜还是香甜可口的，最难忘的是他从地里摘回来的黄瓜、红里泛绿的番茄、长长的豆角和泛着泥土气息、刚拔出来的白萝卜，这些能生吃的蔬菜，我们几个外孙只要看到了，定然是顾不得多洗就抢着吃的，还有从地里挖出的红薯和花生，那个新鲜甜美的滋味儿就别提了。另外，大大的南瓜和冬瓜，细长的丝瓜堆满了天井，外婆用豆角焖饭吃、用南瓜煮粥，香气扑鼻，现在想来还有几番回味！在绿叶菜里，长得最好的可能要数竹叶菜了，每年夏季，整篮整篮的竹叶菜，多得吃不完。

老家印象:外公的雨具，斗笠和蓑衣

老家印象:外公编织的草鞋

外公印象:早年曾任乡会计，打得一手好算盘

外公印象:在我们孩子眼里，他种的菜可好吃了。

　　外公不擅长干农活，讲书的水平却是一流。关于《封神演义》的故事，我打小就从外公那里听过，什么纣王无道、姜太公钓鱼、哪吒闹海等等，常听得我入迷。外公酷爱听评书，夏日的傍晚，我们在院里乘凉，厢房里时常传来收音机洪亮的播放声：《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岳飞传》的故事在耳旁回响，听得人荡气回肠。每听完一回，茶余饭后，外公常会抽上一斗旱烟，和那些志同道合的爷们津津乐道，分享他的心得体会，老屋小院的槐树下摆着竹床和板凳，时常坐满了人，也有端着饭碗站着的，都是些喜欢听外公说书、谈古论今的乡亲们。

　　1980年左右，小姨从外地调回家乡工作，改造了老房子，把篱笆墙筑成石头墙，同时拆去了格子式的窗槛和木门，在房间内加了白纸糊的吊顶……后来又在老屋里装了电灯，买回一台黑白电视机。作为第一户安装电灯、能看电视的人家，老人心里甭提有多骄傲、多滋润了。老屋变得更热闹了：大人、小孩、老人们 全都跑来看稀奇，那阵子，电视里正播放电视连续剧《武松》，武松打虎、醉打蒋门神、血溅鸳鸯楼的故事在电视荧屏上播放着，看得人惊心动魄，看到电视里真人演绎的生动场面，外公激动得几乎流出了热泪。当然，收音机仍然是他钟爱的宝贝，听单田芳、袁阔成、刘兰芳的评书以及家乡人最爱的“楚剧”仍然是他的家常便饭和最爱。

老家印象:黑白电视机

老家印象:小姨买回一台黑白电视机，湾里人都来看稀奇，大人、小孩、老人们围满了整间屋子。

　　1981年前后，父亲从河南洛阳调回武汉，和母亲结束了两地分居的生活，我们姊妹几个也随迁武汉，来到父亲身边，外公和外婆则轮流被接到武汉和我们同住，慢慢过上了舒心的日子。没想到好景不长，1985年，年仅65岁的外公不幸患上了晚期糖尿病，并发症日益严重，他日渐消瘦，皮肤常年瘙痒难忍，满身的疤痕，有的部位还化脓感染，腿部也因此落下残疾。当时实在是缺乏经 验，我们只知道外公总是喊口渴，乏力盗汗，却不知是糖尿病，看到他口渴难耐的样子，我们姊妹几个总是轮流到外面买汽水给他喝，全然不知甜饮料其实是糖尿病的大忌。

1986年秋，外公突然出现了轻度昏迷、大小便失禁等症状，歪倒在洗手间，到医院检查，确诊是晚期糖尿病。得知这一结论，外公顿时内流满面，他对母亲说；“姑娘啊,看到伢们都长大了，你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高兴啊！可惜我福薄，不适应城里的环境，我不想拖累你们，也不想歪在城里，我要回老家。”随后在医院开了一些药，坚决要求小姨将他接回老家去。没想到，这次返乡竟成了永别。一天夜里，外公因高血糖陷入重度昏迷，竟再也没有醒过来。这年我15岁，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身体验了与至亲离别的滋味。赶回老家大院，只见外公静静地躺在账幔里，好像在熟睡，任凭外婆、母亲和小姨怎么哭喊，再也没有回应，平时善谈的老人家竟然一句告别的话也没留，就这么沉睡般静静地离去了！想到外公生前的种种好处，想到再也没机会为他老人家端茶倒水，想到外公还没享几天清福就走了，想到老人弥留之际定然有千般不舍，却再也无法表达，想到我尚未长大，还没能力孝敬他老人家……我的眼泪就簌簌的落下来。村里前来吊唁的人挤满了整间屋子，叹息声，哀哭声此起彼伏……

　　而今，外公离开我们已三十多年，母亲也已成为70多岁的老人，然而外公善良厚道的美德一直在家族里传承，他患糖尿病后蹒跚的脚步，佝偻的背影、消瘦的脸庞也一直深深印在我脑海里。

每年清明，我都会返乡扫墓，在外公的墓前点燃香烛，燃烧纸钱，寄托心中无 限的哀思。夏夜漫漫，怀念绵长，点燃一炷心香，遥寄一份祝福，愿天堂里的外公不再有病痛，快乐无忧，永享天伦！

原创文字:汤爱东

美篇号: 5200071

美篇昵称:Tangaidong

图片来源:网络与手机拍摄

清明节陪母亲返乡踏青，家乡的油菜花散发着迷人的香味，让我回忆起许多往事。

老屋门口那棵老槐树还在，承载着多少难忘的记忆！

【外孙女汤爱东拟稿于2019年7月28日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