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左边十二棵白杨树,右边十二棵白杨树,中间是一条石板路。沙沙响的叶子的季节早已过去,地上的落叶全部枯萎腐烂,消失在根茎处。只有凭着本能寻找蚯蚓或者细小昆虫的黑鸟,才会偶尔抬起头来朝最上面的树枝飞去,接着,另外几棵树附近的几只黑鸟也会纵身飞跃,它们极少盘旋,明亮的叫声仿佛波纹一样,天空便是我的湖泊。</h3> <h3>很少有人像我这样,背靠着一棵树干,紧贴着粗糙的树皮,仰望天空。人们匆匆过去,他们关心下一个目标,在乎自己的步伐。谁有多少的时间,愿意花在这里,在没有一片树叶的林子里,陡然间惊察到天空明澈深邃的宁静。树梢在湖心处,飞过来的鸟,落叶一般,背阳的树干像极了一条沉船,青苔在蔓生,阳光在触及它要关注的一切,包括此刻我遥想的明眸。</h3> <h3>这种深冬天空冰一样漂洗过的纯蓝色,始终保持一种辽阔无边的宁静。树梢和树干就如同倒影,我不过是湖边的游客。这才想起来住在鸽子屋的诗人,在遥远的英国湖畔 ,在十九世纪连湖光山色都浪漫得令人神往的时代里,所描述的湖畔风情,我也想在这样的时候,彻底体验梭罗曾经心醉的“天使的清澈”。</h3> <h3>就是这个梭罗,他帮助我们认识湖泊,他和一个生活在洞庭湖或者鄱阳湖的渔民一样,对于湖泊有着如同生命一样的认识:</h3><h3><br></h3><h3> 湖泊是大地上最美丽、最生动的景物。它是大地的眼睛,凝望着湖水的人可以测量自身天性的深浅。沿岸濒水而生的树木是它的修长睫毛,而周围郁郁葱葱的群山和悬崖则是它浓厚的眉毛。</h3><h3><br></h3><h3>梭罗见到的一种美丽得无与伦比而又难以言喻的淡蓝色,如今就在我的眼前,我得蹲下来,挽起裤管,就把鞋子随意扔在草丛里吧,谁会在乎你的一双鞋子啊,蹑手蹑脚地踩在湖边的水里,这里没有鹅卵石,没有沙子,连粉红色的贝壳都没有,有的只是柔顺的丝绸般的蓝色,每一次抬脚,就会有奇妙的涟漪,它们将蓝色分解为各种过渡色彩,每一种色彩都接近音乐的本质。</h3> <h3>就在这种水晶般透明的蓝色里,四五只玫瑰鹦鹉的叫声不亚于四五条草鱼突然的惊慌失措。湖面波纹起伏,要等很久才会重返平静。我找了一块石头,把一双脚放在裸露在水面上的树枝上,你甚至不敢相信,此刻我能泪流满面。我记忆起来那个依靠一扇小窗子的女孩在日记本里的几句话: </h3><h3> 只要我活着,能看到这阳光,这无云的天空,我就不可能不幸福!只要你能无谓地看着天空,就会知道,自己的内心一片纯净,幸福也会再次到来。</h3> <h3>这种来临,使得我不再徒有虚名地标榜自己热爱自然,使得我此刻裸露双脚,接受阳光的照耀,在冬天,在白杨树林,在刀剑霜刃般的湛蓝色里,我久坐于此,我愿意失去一切自以为是的目的和火热的理想,愿意拿命一样的东西,来换取这种“使人坠入梦境,幻觉不断”(济慈)的大地的诗歌。</h3><h3><br></h3><h3>(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