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何小芬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母亲去世三年多,我常常在梦里感觉到她的体温。</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结婚比较晚,和母亲生活了28年之久,但最核心、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不是很多。三四岁那年,得了急性重症肺炎,母亲抱着我到村二里开外的一个名医诊治。打完点滴,他叮嘱母亲,你的女儿如果两个小时内能苏醒过来,到抚州就有救。如不然……母亲听后心急如焚,叫上我的姑父,把我放在箩里担着,一路快奔去浒湾坐班车来抚。途经疏山寺,可能是药性起效,也有可能是佛光照耀,反正我醒过来了。接着就问母亲“还有一只鞋呢?”。那双小小的布鞋,是母亲缝制的,也是从几个姐姐“传承”下来的,穿到我的脚上,鲜艳的图案已经褪色,添上了好几个小洞,就是这样一双布鞋,对夏天打赤脚的我来说已经是奢侈品了。我并不知道从死门关里走了一遭,但清楚那只鞋子是不能丢的。母亲在万分的焦急等待中突然听到女儿这句嗲声开言。懵住了,刹时泪水夺眶而出。后来,父亲知道这件事,对母亲说,将来这个女儿有出息。结果我还是辜负了父亲的预言,当了一名普通纺织工。直到四十多岁,为了生计,从下岗工人转行成了一名医生,为您和父亲就医提供了一些帮助,就当作“出息”了一回。&nbsp;</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母亲本是地主千金。解放以后,和地主少爷父亲结了婚。为生活所迫,只能靠精巧的手工活帮衬父亲养家糊口。母亲是有脾气的。这一点我们兄妹都有同感,我七八岁那年,因为母亲又一次比弟弟少给一个鸡蛋而不依不饶时,这下她火了,竟要夺走我手中的鸡蛋。我当时‘怒发冲冠’,竟把那个蛋塞进了猪食里。当然结局是“惨”了点。但心里出了气。母亲最喜欢肢体教育。我呢,是受到这个教育最多的一个。尽管如此,在我记忆里,从来没有因为考的不好而遭体罚。</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年轻时的母亲是辛苦的,父亲一两个月才回来小住两天。六个儿女的生活都要她来打理。她操心的是孩子们最基本的生活来源,今年欠大队里的口粮能少超支一点就好。她没有过多的时间与精力去慈爱她的儿女们,就像现在我的儿子,他同样不会认为我是慈母一样。母亲和我教育子女的方式或许有些偏差,没有给予孩子“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得到的都是一种凶狠的责骂。但是她的孙子外孙们,都享受到了经典的、温暖的、完美的“母爱”。谢谢您,母亲,弥补我们心中小小的缺憾。但不知我儿对他的母爱已然释怀? 儿时从母亲那儿得到最多的罚;早己化作坚强独立的人格去适应纷浮杂浊的社会。</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母亲渐渐老了,对我们女儿更加依恋起来。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淡化,一到星期六九点准时打来电话“来吃饭不?小杨也来哦!”。叨叨念念没完,恰逢我每个星期六上午特别忙,有时应付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第二天,去看望俩老时,就被父亲一顿斥责:“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挂你母亲的电话!”。显然母亲参了我一本,后来当然不敢造次,一到星期六就由着她跟我泡电话粥。冥冥之中是有因果的,正是这个电话粥,使母亲从残存的记忆里找到那个最为熟悉的数字。</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父亲的突然离世,对母亲打击很大,也加重了她的老年痴呆。母亲最后一次走失竟在二十里以外的祝家村找到的。10小时的失联,我心里一直在等待那个神秘电话铃响。我相信母亲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果然晚上六点钟“神秘电话”响了起来。我没等好心人把话说完,也没有把持住自己的感情。竟哇的一声哭将起来。母亲,她拼尽全力,记住了我的电话,救了她自己,也救了六个落了魄似的儿女。</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母亲去世的半年前,再也站不起来,终日与床为伴,与椅子为侣。端午节第二天,我看母亲时日不多,想陪母亲最后一晚,此时,她已中度昏迷,不能言语,要用很强的刺激,才能微微睁开眼,半夜时分,看着母亲急促的呼吸,痛苦的呻吟,心如刀割,抱着母亲哭:“妈,我知道您好痛苦”。母亲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又对她说,我拿一点水给您喝好不好?如果要,您就放开手,果然母亲的手松开了。我倒了小半碗水来喂她,每喂一点,都要听到她的吞水声,才能喂下一口,此时她又咳嗽起来。是的,此时的母亲脆弱得连喂一小口水都又生命危险,我也不敢多喂,让她半躺着,抓着我的手,我渴望和母亲最后一次依恋。</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奇迹出现了,母亲的眼神开始慢慢转向我,一颗泪珠滚落下来,我轻轻用手抹去母亲脸颊上的这个泪珠,谁知一到我手上,已然干涸。化为无形。母亲最后表达的感情,全浓缩在这个泪珠里,沁我心脾,这是我和母亲最后一次心灵作别。&nbsp;</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两天之后,母亲那盏微弱的灯光,已然熄灭,享年84岁。&nbsp;</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的心灵屏障没有了。时间渐渐将我推至母亲这个位置,当然我也渴望母亲那般晚年的幸福。</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