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808080"> 踏着月光归来</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周志新</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到了尽头。</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左边是湖,右边是湖,再往前半步也是湖,我在世界的最前沿停下来。</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水岸菁菁,曲折,绵延,拢着一大湖波光。蓝天白云映在湖里,很近,也很远。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肌肤感触,却不需要语言,就如一棵树,一蔸草,一只飞虫,我加入到了原生态。</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树林那边,一只鸟在鸣叫,奇怪而嘹亮,极具穿透力,响彻云霄。我第一次听见这种鸟叫,是在求偶还是在宣告主权,或者在玩纯音乐?庆幸的是只有一只,如果有两只,更多,对于整个洲子上的居民,这个午休不啻于一场小小的灾难。我想象着它的模样。</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仔细勘查了方圆几米的草丛和泥地,确信没有异样的花纹盘踞或者游走。然后,咳了一下,权当知会一声在地底休憩或在附近散步的神灵。</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卸下背包,决定在这里消遣到黄昏,如果情致来得不是时候,包里备有一只小电灯,能持续照明至月亮打盹,当然,还备有雨伞。</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一切准备就绪,坐下来,只等鱼漂沉下去,或者,铃铛响起来。</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那只奇怪的鸟没再吊嗓子,经常面见的山雀这会儿也不知隐匿到何处,周遭静寂下来。清风不时漫过林樾,声势有点大,有时又会被蝉鸣撕裂,波纹也跟着一阵打紧。附近一片树叶掉下来,一只小鱼儿惊慌失措地跳出水面,一公里以外的钓友又在咋咋呼呼,如此这些声息,都在静静的发生,除此之外,就是细密的阳光落在湖面上。</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铃铛有时响起一两下,轻得像来自丝绸之路,那是小鱼儿在好奇地拨弄细长的丝线。远处的大浮漂像秒钟一样摆动,偶尔也会闪现轻微一点异样,旋而又跟波纹同步起伏。</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这种平静似乎有些过分。于是,我开始打量周围。</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蓝天那么高,这片湖之于白云,不过是一面小镜子,或者一汪泉。我猜想,如果是一汪泉,会不会像你那时的大眼睛,水岸边一溜儿柔顺的丝茅草简直就是你扑闪的眼睫毛;记得那时年少,砍一根青竹杆,扯一段棉线,把缝衣针制成的鱼钩投进黄昏,附庸风雅,荏苒已近天命;坡岸林木茂盛,杂乱无章,叶片高低重叠,浓荫在地上堆得老厚。不由得怜悯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晴朗的日子也难分享一缕阳光,但我很快发现这是枉费多情——风不时把树冠扒开,让光照倾泻进去,波光也会把光照映进最底层,还有那么多叶片伸出手掌,把光与热向最里层传递;左边不远处,独有一株矮树,临渊而立,泛着绿光,树冠上粘着一些白色的蓓蕾,细碎而拘谨,像小狗咬下来的泡沫颗粒。这棵小树的叶片和枝条上长着尖利的刺,极像退守偏隅的最后一名罗马武士,面向来犯的天敌,紧握匕首和投枪。</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耗着。鱼饵至今未被围观。</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白云从水里漂过,不时让人产生错位,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副漫画:一只天鹅飞来,那人坐在云端垂钓;当水底变得暗淡,我看了一眼鱼护,保持开始的姿态耷拉在边上;不经意回头,发现身后三十米的绿荫深处隐现一个坟冢。我猜想,林子里远远近近一定还散布着好一些这样的“老屋”,这些小伙伴们一定还在同一个生产队里,春种秋收,四季轮回。</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从左往右,五根;从右往左,五根。一字排开的抛竿竖在地插上,像一架竖琴,显得很有张力。这个排场和造型,我比较满意。</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再看一眼斜阳,我决定第三次换饵,也是最后一次,万一有鱼呢,即使没有万一,又有什么关系呢。</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来的时候,弯弯曲曲的村庄撒满阳光;回的时候,静谧的村庄盛满月光。走在石子路上,听着嚓嚓的脚步,宽阔,踏实,而沉着,像行者,总在路上——我喜欢这种态度。早些日子邀儿子去市郊远足,对他说,走吧,每走一步,就生一分乡愁。乡愁,是的,从来就只在有脚印的地方生长。</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开门,进屋,去阳台,卸背包,咕隆咕隆喝水。妻子瞅着我黑里透红的脸,终于,问:“鱼呢?”</font></h3><h3><font color="#808080"> “鱼?”我应该是有些蒙圈,“……今天没鱼钓啊!”</font></h3><h1><font color="#808080"> 2019.07.26</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