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里船歌

指手摩天

　 《乌苏里船歌》这首歌对于60后70后的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无法磨灭的儿时记忆。

它诞生在1962年，在我出生的前一年。

在那个没有电视和网络的年代，它是通过收音机传遍祖国大地的；是通过学校里的广播喇叭一遍遍地印入我们的脑海的。美丽的乌苏里江也就随着这首动听的歌曲哗啦啦地流进了我们当时稚嫩的心田，化作了一个永远也难以忘怀，铭记于心的美好记忆。

从那时起，我的心底就埋下了一个遥不可知的梦想。

那就是，何时能够身当其境，亲眼一睹她的芳姿和尊荣呢？

时隔五十年后，今天，我终于来寻找儿时的梦想了。

中午一点左右，当我刚刚骑进位于乌苏里江江畔的饶河县城时，我并没有急于骑到江边去，而首先想的是，哪里可以找到一个好住的旅馆，一家好吃的饭馆，一座好玩的公园和一条热闹的夜市呢。

然而，当我在路边一连问了三个人后，却依然没能得到一个令我满意的答复。

被我问到的这三个人的年龄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多岁不等，他们的身份从出租车司机到普通市民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本地人。

我的问题是：县城里哪里最热闹？

他们的回答都是：我们这么个小县城没啥热闹的。

我接着又问：你们这地方有啥风味啊？

他们又答：这儿能有啥风味，没啥好吃的。

我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有啥值得看的旅游景点啊？

他们的回答依然是：没啥好看的啊。

当我提到有一个大顶子山和一个四排赫哲族乡时，出租司机说，对，有，有。而且大顶子山不要门票，但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只能自己去。

我问：大顶子山是几A级景区啊？

司机反问我道：几A是啥意思？

我说，那是国家定的景区的级别啊，比如5A级、4A级等等。

司机听罢，连忙摇头说道，我们这没A。

他们的回答听起来好像很令人失望，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我坚定地认为，他们的回答一定是过于谦虚了。

一

我按照出租车司机的指点，沿着市区的主路一直骑到头就到了乌苏里江的江边。

只见天空乌云遮天，水面波光粼粼，澄江如练。

尽管前两天路过虎头镇时也曾经见到过这条铭记于心数十载的江河，但今天，当我再一次伫立在它的身边时，依然是心潮起伏，激动不已。望着眼前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我想，这一切对于像刚才那三位一样的饶河市民来讲也许早已是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不足为奇了。但对于像我这样不远千里，不辞劳苦，特意骑到这里来圆自己儿时梦想的人来说，实在是奢侈至极，简直是让人乐不思蜀了。更不用说，与那些只听过《乌苏里船歌》却从未见过乌苏里江一眼的人相比我又是多么的幸运。

这么难得的宝贵时刻又怎能轻易的放过？

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在江边的乌苏里江大酒店开房住了下来。

傍晚，我再次来到江边，无论是漫步在江堤上，还是坐在江边公园的木凳上，望着这夕阳映照下平静的江面，听着渔船嘟嘟嘟的马达声，心绪也像是随着这静静的江水一样缓缓地流淌，静静地飘荡。 为了找到身临其境的感觉，我的耳机里始终播放的，是郭松演唱的那首《乌苏里船歌》。

夜幕降临了，我起身，赶往百合广场，因为，江边的市民告诉我，那里不但有夜市大排档，而且还有各式各样的广场舞，是饶河县城傍晚最热闹的地方。

在去广场的路上，看到一些家庭的老老少少或者是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几家人聚在一起，或在自家门口 ，或在马路边上，支起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饭桌，有吃火锅的，有吃烧烤的，有吃炒菜的，家庭和睦，邻里友善，俨然一幅其乐融融的生活画面。它让我立刻想起了陶渊明的那句名言：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当我赶到广场时，果然非同小可，热闹非凡。广场外，不仅有各种小吃烧烤还有售各种小物件的地摊。广场内，更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一圈一圈的，有跳秧歌的，有跳交际舞的，有跳鬼舞的，有踢毽子的，还有望着大屏幕观看习主席视察内蒙古大学新闻的。无论是男是女，年老年少，大家都沉浸在一天繁忙工作之余的消遣和茶余饭后的休闲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安逸愉悦的笑容。

我立刻就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拿着手机拍来拍去，总想记录下每一个令人惊喜的画面。尽管两腿已经发软了，但依然乐此不疲。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肚子也开始叽里咕噜的叫唤了起来。

是啊，如此快乐的氛围之下应该享受什么样的美食才能与之相配呢？守着个乌苏里江，要说最有特色的当地风味应该非乌苏里江的江鱼莫属了吧。于是，我在路边找到了一家小渔村，点了一份鱼头，要了一瓶江对岸俄罗斯的冰镇啤酒，坐在木桌旁边的条凳上，尽情地吃了起来。

鱼香扑鼻，江风拂面。

我细细地品咂着，回味着，脑海里依然回荡着那首《乌苏里船歌》，心中荡漾起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此时此刻，白天骑行时的痛苦好像早已变得烟消云散，不值一提了。

二

在几十年前，凡是听过唱过喜欢过《乌苏里船歌》的人大概都不会忘记歌中的这两句歌词：

白云飘过大顶子山

金色的阳光照船帆

今天，我就是冲着这句歌词去了大顶子山的。

早上七点半左右，我从乌苏里江边的酒店出来，迫不及待地向着位于饶河县城西北方向大约20公里处的大顶子山出发了。

轻风徐徐，鸟声喳喳。路旁果园里的瓜藤上也早已是硕果累累。

由于阴天，又有点顺风，沿着一条山间水泥路只用了一个半小时便兴冲冲地骑到了大顶子山公园门口。但是，坐在门口一张桌面油漆脱落、桌身黄漆斑驳、一条桌腿垫着一块砖头的一头沉课桌后面的一位正在和旁边站着的一位漂亮姑娘聊天的小伙子却给了我兜头一棒：

“站住！自行车不得入内。”

“啊？不会吧？听别人说自行车是可以骑到山顶再骑下来的啊。”我吃惊的说道。

“不行，那是以前，现在是我值班就不行了。”他看也不看我地说道。

“您从哪里骑来的啊？”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小伙子身边的那位姑娘倒是满脸笑容地向我发话了。

“我是北京的，这次是从延吉出发骑过来的。”我说。

“哇塞，那您太厉害了。”姑娘惊讶地说道。

“能不能通融一下啊，你看我这大老远慕名而来的也不容易啊。”我转头对小伙子说道。

“不是存心不让您上。是这两天的新规定。山上路窄，又很陡，弯道又很急。另外游客都是开着私家车，车速又很快，来不及躲闪，骑车的确是很危险的。”小伙子向我解释道。

原来这大顶子山森林公园目前还不是一个正式的景区，不收门票，更没有负责运送客人的景区专车了。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也不无道理。我抬头看看天，阴沉沉的，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雨天路滑，骑车上下山就更危险了。如果雨再下大了那就无法想象了。还是以安全第一吧。但既然来了怎么也得上去看看啊。

看到我愁容满面的样子，小伙子不禁我说道，你搭辆车上去不就行了。

他的话立刻让我眼前一亮。是啊，这样岂不是既安全又能节省时间吗？

于是，我从驮包里拿出了雨披、外套和一桶饮料放在了一个小背包里准备随身背着，然后把自行车放在了小伙子的桌子后面，上了锁。

刚准备停当，一抬头就见一辆黑色的挂着河北牌子的SUV开了过来。我真是喜出望外，赶紧招手示意。车子立刻就停了下来，车窗也随即落了下来。司机朋友听了我的请求之后，二话不说，一甩头：上车。于是，我拉开后车门，一迈腿就登了上去。

车里算上司机已经坐了四个人，再加上我满满的五个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司机朋友是当地人，而坐车的有从哈尔滨来的司机的朋友。全车人没有一个是河北人。只是司机朋友在北京新发地做批发生意，为了方便才上了个河北的牌子。司机幽默地对我说，你从北京来的他还敢不让你骑车上山吗？你没跟他急吗？一句话逗得全车人都笑了。

车子沿着曲里拐弯的盘山路大约开了十多分钟就到了第一观景台。这里的海拔约450米。周围竖立着一些高大的风力发电用的风车。由于风力不大，风叶转动迟缓。站在一个写着祥云亭的双层顶的石亭下极目眺望，只见在低低的云层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大地，远处饶河县城依稀可见，乌苏里江像一条银色的飘带闪着银光迤逦前行。江的对面就是俄罗斯一侧连绵起伏的山峰了。

拍照留念后，我们重新上车，沿着更加狭窄陡峭的山路向着山顶盘升。随着海拔高度的提升，汽车渐渐地进入了云层里，周围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等到了海拔801米的大顶子山的山顶时，已经完全笼罩在云雾之中了。

山风瑟瑟，气温骤降。我赶紧把背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穿在了身上。山风中云雾里一架高大风车的叶片匀速地缓缓地转动着，发出呼呼噜噜的响声，就像一台巨大的电风扇让人看了更觉寒冷。在一个不大的广场中间坐落着一座四层楼阁，高大雄伟，耸入云霄。最顶层的屋檐下的牌匾上黑底金字《天佑阁》三个字若隐若现。

登顶大顶子山的愿望无疑是达到了，但是与歌词中“白云飘过大顶子山”的意境相比，似乎有点牵强人意。

下山途中，一只银灰色的狐狸站在路边的树丛之中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的车子，神情忧郁，仿佛像是在依依不舍地为我们送行一样。

下山后，和同车的哈尔滨来的朋友互加了微信，辞别了几位朋友之后，我蹬上车就急火火地向四排赫哲族乡赶去。

三

在去四排赫哲族乡旅游的人当中，有人是奔着看赫哲族人穿的用鱼皮做的神衣去的，有人是奔着看赫哲族人住的用鱼皮围的撮罗（窝棚）去的。这些当然我也要看，但是，当我抵达四排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对于已经是饥肠辘辘的我来说，不如说是奔着赫哲族人吃的乌苏里江的鱼肉去的，确切地说，是奔着一种赫哲族人用来招待客人的叫做“拉布特喀”的生鱼团圆饭去的。

那么，此行我能如愿以偿吗？

另外，在赫哲族乡里，能见到赫哲族人吗？

当我赶到四排赫哲族乡之后，首先参观了位于乌苏里江畔的赫哲风情园。在园内，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赫哲族人过去居住的用鱼皮围成的窝棚——撮罗。在民俗馆里，不仅亲眼看到了用鱼皮做成的神衣还看到了用鱼皮做的神袜、神靴、神帽以及用狍子皮做成的大衣。

据介绍，赫哲族世居三江沃野，是我国最早看见太阳的民族，也是我国“六小民族”之一。是一个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到2010年人口只有5354人的民族，长期以捕鱼打猎为生。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民族。

从风情园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肚子早已经咕咕直叫了。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我来到了村东头。这里有几家饭馆，分别写着：赫哲渔村、赫哲人家等等。一律是白墙灰瓦的单层建筑。我选了其中一家赫哲新村鱼馆。我兴致勃勃地一进门，便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有生鱼团圆饭吗？我的话把一男一女两位伙计搞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赶忙说，叫拉布特喀。没想到这两位听都没听说过。细问之下才得知，赶情这两位都不是赫哲族人。那位女伙计进到里屋，不知向什么人打听了之后出来对我说，我们这没有这道菜。那好，那就点一个炸小鱼吧。他们告诉我说，你很幸运，今天是开江的第一天，也就是说是第一天可以捕鱼的日子，你点的鱼就是今天早上刚刚捕捞上来的。

哦？真的吗？这可实在是让人喜出望外。

很快，炸好的小鱼就上来了。一尝，外焦里嫩，果然味道鲜美，回味无穷。心里立刻又闪现出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了。

品尝了乌苏里江炸鱼，从饭馆里出来，我一边慢悠悠地骑着车在静静的街道上晃悠，一边想，这真正的赫哲族人到底在哪里呢？路边遇到一位蹬着电动小三轮带着孩子的妇女，一问，她也是汉族人。不过，她指着路边一排排三四层高的联排别墅告诉我说，现在的赫哲族人早就搬上了楼房了，过去的平房也早就没有了。

原来如此。

楼房的侧墙面上用鲜艳的涂料画着赫哲族人捕鱼打猎的巨大图画。楼与楼之间也是静静的不见人影。是啊，资料介绍，即便是在这赫哲族人三大居住地的四排村里也只住着一百多户人家。

带着对赫哲族这个古老神秘民族的新认知我离开了这个村庄。

有了美丽的乌苏里江，有了饶河县热情淳朴的市民，有了云雾缭绕的大顶子山，有了乌苏里江畔的四排赫哲族乡，还有乌苏里江里那诱人的美味，再加上这首名扬于世的《乌苏里船歌》，我想，饶河县是很值得来游一游，玩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