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康定

度步古道

寺里荷花正开时，身体似魂不归体的壳，没神！一直状态良好的我，似不倒翁一般，这一下连轴睡三天，犹似未醒的睁不动眼，着实吓着身边的居士。

坚持静养十多日，仍不见转机，才试尝改变自己的观念，去看中医。拿了一疗程的药，又试尝接受站桩的辅助疗法，三日后竟然神奇见效了。改变执见，少受了不少苦！

由于药性作用，每药后就瞌睡，僧少粥多，无法安心休养。于是，应允了同学三年的承诺，终于成行，她也欢喜地在成都等我，一起去她的故乡高山草原的地方。

由于假期，高铁近七日的票都买不到，幸好信阳刚开放的机场有飞往成都的飞机。居士们轮日值班护理寺务，让我安心去养病，感恩佛陀加被，一切缘皆顺。

到成都的当晚，我们就坐上到康定的巴士，次日晨九点多到康定。

下车转程到她家乡的车时，她买了两瓶氧气，给我一瓶让马上吸。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油菜花，蓝蓝的天，潺潺的流水，悠悠的牛群，一幢幢的藏式建筑，哪里有空听她的？在翻泽多山时，头已开始不对劲了，还是忍不住地拍。

从火炉的成都到这，一路加衣服，到折多山半山腰有一停车场，下车透个气再上来时，冷的有点发抖，同学把她的藏袍搭一半在我身上，头疼的越发历害，吸氧也不管事。

肚子也饿了，我从包里找到一包华居士送的海苔，递给同学，她打开车上每人一块，朴实的藏人并不推让，尽管彼此陌生，但骨子里的信仰分享快乐的布施，在这片土地上似空气一样传承着。这不抗饿，绵绵的山，似乎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同学向司机要了两个苹果，他也只有两个苹果，我们实在没啥吃的，就吃了。

透过窗玻璃看到山上的玛呢石和欢腾的河水，亳不顾及车上人都饿着肚子的感觉，大喊停车。司机真好，真给面子停了几分钟，就拍了那山，那花，那云，那房子……

已是正午，还没有到终点的消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有点累！

但看到窗外，累的觉受并不重。

带点仙气的花，也不知她的名字。

同学在用藏文和她老母亲在聊着，猜想是说快到了之类的话。

聊完见我专注于拍自己的，问我:头不疼吗？我笑，顾不得痛。

她认为一切自然而寻常的环境，在我的世界都那么珍贵稀有！

她放了一首歌，正适于此境，她的慧力就这么神知他心，我感激地朝她笑了一下，以示谢意。

我的心正如歌中所写，已跨上快马驰骋在这片土地。终于，车停，车外哗哗的溪水边一群人已围在车门旁，她们全家人似迎贵宾一样出动，那份热情已然领受。

同学的母亲已在汉地见过两次，很熟，她似尊长般拉往我的手向一幢小楼走去。

方块式的藏式建筑，外墙是石头，城墙般厚，里面全是天然的木头彻成的小木屋。全家人为等我们，下午2点才吃饭。

饭后，阿妈领我去草地晒太阳。高原上的草地，各色叫不出名的小花点缀着绿绿的山，两山之间的小溪似一条白色的哈达，飘在山谷。我加了一层单棉衣，济公式的穿着，奢侈的享受这春天般的季节。

像耳朵一样的花，东一株西一株的开着，吐着幽幽的香。喜欢，已动念走时带两棵回寺。

家门口有流动的溪水，家对面有草坪，老少欢聚，这日子，醉啊！

快乐中，心有那么点酸！既是同学又是道友的她，羡慕她的幸福！近5O岁了，还有个信佛的阿妈爱着，她在家里王者一般的地位。因为藏人的信仰，即使是子女，出家了也珍重。每次家人吃饭，第一碗饭是出家人，第二碗才是阿妈的！座位也是，出家人坐主位！

藏区的天八点五十才黑，基本十一点左右才休息。洗漱时，阳台边看见蓝蓝的天空，繁星灿烂，仿佛就在头顶，这才发现夜空是那么蓝，那么近而不可及。入夜，有点冷，不舍的回屋，贪恋地揣它一口袋星空入睡吧！

六点天还没全亮，同学的阿姐已做完烟供与火供，我才起床。对面的山顶，晨光如帽，站桩时允不住动手拍了这张大片。

这个叫丹增达思的小女孩，是同学的孙侄女，开始叫我:"阿弥陀佛，师父!”她用我听不懂的藏语说了一堆话。我举起她转圈圈，她高兴的格格笑。放下她，又蹦哒着说什么。见我不懂，拉我的衣角拽向厨房，原来叫我吃饭。这儿人，都会两个语种，有些还三个语种(英语)。小达思，三岁，会简单的不到六个字的汉句。

从来不接受牛奶的我，不知是被她家人的热情感化，还是被"破相论"所吸，竟然喝的那么香，慈祥的老阿妈善意的把上面的那层奶皮全部放在我碗里，嘴里还唸道:"这个有营养"！阿姐手工做的青稞饼，真香。全家人围着火炉吃早餐，小达思，已和我混熟了，挤到我身边和我挤眉弄眼的逗笑。

同学用藏语和她说话，只见她放下碗，比划着，样子是我站桩的样子。同学笑的直冒眼水！原来是问她，让你叫师父吃饭，师父在干什么？她不会回答，只好比划我的动作。把大家都逗笑了！太聪明的小达思，爱坏人了！

饭后，全家人浩浩荡荡的向山顶出发，三台车还加一辆摩托车，说去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草地上去野炊。头疼，也是想去。

为这次野炊，同学的全家人都忙着，采购食品的，买帐篷的，搬运的……水果、饮品、干果、米、水、锅、碗、毛毡……一车装用具，两车拉人，真浓重！

到了一处山顶，虽然头疼加重，心速也开始不律，但依然阻不住对大自然的向往。

近处，各色的花儿，给山铺上了不同形状的花地毯;处远，群山起伏，黛色的山峦上，白云时儿如尊尊罗汉，时儿如群马驰疆，时儿如飞仙飘扬……天蓝得无法言喻，山顶无人，但代表信仰的龙达旗随风飘扬在千米高山上，玛尼石堆成塔形伏在旗下，荡气回肠的辽阔！壮观！

静静的坐会！仿佛看到法王如意宝含笑的双眼遍满头顶的虚空……内心万语千言吐不出一音之字，意念江海奔腾翻不出一念之波！寂，在高山，动而不乱，静而有律！顷泻吧，生命的多折与壮观，拘束与自由！法王听得见的，把内心的一切泻在这一尘不染的高山顶上！愿心地如山厚重爱一切生;愿心如云一样自在脱所有缠使！

待他们搭好帐篷，摆上美食，我也拍完了，美饱了。头，开始巨烈的疼起来，疼的坐不住，竞在高山顶的帐篷上躺了一天。中午饭后，同学的侄子几人去採菌子，此季的菌子特别香、鲜！中午喝了菌子荡，同学说味道很美！我因为头疼，竞不知其味！缺氧的感觉经历一下更知色壳如渣，生命如草！同学的弟弟，这个热情的康巴人，见我们状况不佳，提前结束了高山聚会的活动，说下山可能状况好些。同学因心脏问题，反应比我还严重，只是她说不能两人都躺下，这样家人会担心。没想到，我一下到山下(海拔3000米左右)就真的好了，她反而疼历害了。她弟弟说:"贤师父，本想让你高兴的，没想到你躺了一天。明年再来吧！下次就适应了"

傍晚的夕阳，照在这山村。山上山下完全两个人似的我，又复活一般，到水边捡石了！

这块美吧！这块是同学的侄子捡的，她家还有呢！

我拍完，给同学看。她问我，哪里的？

真是自家有宝自不知哈！

这两块是她勤劳的姐夫村长干活捡的，有人说是陨石，见我喜欢石头，拿出让我欣赏。还赠送我一块小石头呢！

第三天，完全适应了高原。早起，阿姐作了三种饮品:牛奶、奶茶、酥油茶，还作了饼。我喝了一碗纯牛奶，又喝了奶茶，还吃了香香的粘粑！身体恢复的不错，学着烧牛粪，左右是不见火。原来这东东越急越不见火，我却急的冒火，一个拿手的青椒土豆丝就这样掉脸子了，让我清楚地知道:技，亦无常！术，亦有变。

饭后，带着小达思捡石头，尽管语言不通，可她能会意！三岁的小人儿，帮我拿了块重约二斤的石头，走了三百多米，见我与她拉距太远，就喊:"阿弥陀佛，师父……"省略号是她的藏语，是让我等等她。我拿了太多，没等，只回头看了她一下。见我没等，小姑娘发脾气了，放下石头不走。越发喜欢有个性的她!没办法，回头！人家见我，竟还是用大眼睛倔强的瞪我！让人火不起来的喜欢那神情！

午后，在她家门前的榆树下喝茶，树下的草是种上的，像地毯一样软软的，怕有湿气，在草上放上帐篷垫和毛毡，风徐徐，水潺潺，，云飘飘，天蓝蓝，牛儿叫，鸟儿鸣！坐累了，躺下，躺累了，上村里走走，可以吃到秋天的杏子！村里家家都有，奇怪的是每家味道不一样！

看这牛头上那角，奇帕！"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

就这么恬静地逍遥时，想不到另一道友神速地从广西赶来了，她亦是如此喜欢高原的生活，持戒严谨的她，适应环境的能力与适应生活的观念释然了我的担忧，我的开心不用形容了！

奇怪的是:过午不食的她，身体棒棒的！一点髙原反应都没有，第一次去色达，她的状况一直良好！

十年前的五明佛学院，变得有点不认识了。游客颇多，宁静变得热闹;有些小木屋变成了钢泥混合的楼房。我们去了大经堂，成千上万的女众师父在大经堂里诵经，在游客参访的楼道上自律自修。我的这位藏族同学，每听到祈请上师的诵文时，都泪如泉涌，我看了她一眼，各自拜着自已心中的佛。

时间紧，我们又去天葬台，谁知眼看快到顶了，路却被游车之流所阻。没看到那大御八块的天葬。这个民族的宗教信仰，无论是家庭还是校园都传承着智慧的光芒！在这片土地没看到一处坟墓，也没看到鱼池和猪圈。大部分藏民不吃鱼和猪肉及小动物之肉！认为一口之欲要杀好几条生命太不尊重他命了！由于髙原冷，他们会吃牛羊肉，但是许多人供同担同一命之业！回来的路上，同学很郁闷，那份护教而无力的心不由言表，她唠叨:一处清净的修行地咋被游客拢和了？

回她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女众小道场，说有三百人左右，在当地很有名。由于下雨，鞋湿透了，我们光着脚下地。很振憾！有点汉藏混融的建筑风格，寺干净得让人不想走，室外到处是花，想像这寺的主管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女众！很大的经堂有辨经的声音，虽听不懂，但那招式还是见过的。

在寺外捡了几块石头，这高原上的寺，石头也美美的！

回到家天已黑。次日，我们几位女众及小达思，在她家溪水傍的草地上，过了一天吃茶、看天、听水、覌花的生活，那桃源般的日子哦，时光流逝飞快！

由于寺务，道友要回广西了，她先一步离开。相聚与离别，对于我们云水般的人，则是聚则喜，离亦乐;道情不系离与合！相信，她是自在的！我们相约，还要再聚的！

我和小达思则继续捡石头，玩水，摘杏……日子过的十分充实。我问小达思会不会数数？她扑闪着大眼很坚定地用汉语回我:会不会数数。我又问:"到底会不会？"她答:"到底会不会？"我自己忍不住乐了，她还不会说汉语，又怎知其意？她也一起笑，小白牙一张，可爱的很！

山中无甲子，都忘了来到髙原有多少日子了。

又被同学带到当地的县城她的小木屋住了几日，城里没有草地但有大经塔可绕;没有哗哗的山溪水却有一排排转经轮可转;没有可爱、个性的小达思却有同学的道友可亲近。试尝适应不同的环境，日子也很恬静！

没带帽的是同学的好友，一起出家到五明，后来也因心脏及身体问题回到家乡，也出家三十多年了，她以给人作衣补贴生活。一间十几平方的小木屋，便是她自修的道场，早晚都到大塔去大拜，三百至一千大头不定数地拜，还要转经、诵经。藏地出家人，不受十方供养，都由自己的父母兄妹存担生活供养！她因生病，所以就为人缝补衣服，挣点小钱以备看病。

她的床头有氧气机，以备万一。她说想与我说话，但汉语不会，不知讲什么才好。同学翻泽我听，我笑:不用讲什么，本然自己就好。她的朴实，虔诚，道体……从内至外都让人觉得可靠！安全！像一棵大树一样！走时，看她翻箱，找了一阵，最后没找到什么，要把她的手珠要送我。我知道:那串珠或许是她最心爱的，我不肯收。同学说:"收吧，不收，她会难过。"

这样的礼物，重若千斤！

晚上，相约一起绕塔转经，她家与同学的小木屋不远。晚上绕过塔，她们去露天广场跳舞，善意的邀我同跳，我不会也还放不开。曲子一响，广场上的人自动围成一个大圆圈，随曲而舞，僧俗同乐，欢乐的乐调，很感染人。

回到小木屋，我比划了两下，同学笑的握着肚子说:"僵尸！"我被她的比喻也弄笑了，笑他汉语句形容的准而快！

悠悠岁月，忘乎春秋。

心放松了，身体也康复的快！

要走了，也不忘捡点石头，挖些花草带回寺。

阿妈说石头太沉，这么远太累，担心！

我还是坚持带着！动车起动，回望绵绵的群山，阿妈那一家热情的笑脸，热乎乎的酥油茶，草地，溪水，蓝天，流云……草原上的一切，愈远愈清晰！同学转身的模样，浓浓的道情埋在足下……愿每一次挥手，不是告别而是相约;愿每一个转身，不是离愁而是安好！愿草原的春天随心常住生命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