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汉语拼音（三）——声调符号是怎样产生的？

傅爱社

  汉语有声调变化，我们的祖先就已知晓，并且认为汉语有“平、上、去、入”四种声调。我国古代诗歌不仅讲究押韵，而且还要注意“平仄”的运用，所谓“平仄”就是利用汉语声调的变化来调节诗歌的韵律和节奏的。当然，古人所说的“平、上、去、入”四种声调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声调是不相同的，这里有语音发展变化的原因，也有选择的标准音不同的原因（现代汉语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的），更有认知手段和方法不同的原因。总的来说，古人对汉语声调的判定和标记缺少科学的手段，所以古人对汉字声调的认知只能去依靠各种韵书，如《切韵》、《广韵》等。

  历史有时非常有趣，某些事情仿佛就为了等一个人，此人一出，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对汉语声调进行科学的分析、判定和标记就等来了一个人的出现，这个人就是赵元任。
  赵元任（1892—1982），字宣仲，又字宜重。江苏武进（今常州）人，生于天津。中国现代语言学先驱，被誉为“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同时也是中国现代音乐学之先驱，“中国科学社”的创始人之一。

民国时出大家，赵元任是当之无愧的大家。我们先看看他的求学：1910年8月赴美，求学于康奈尔大学，主修数学，选修物理、音乐，1914年完成学业获理学士学位。1915年，求学于哈佛大学，主修哲学，继续选修音乐，1918年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
再看看他一生的履职情况：1919年，任教于康乃尔大学物理系。1920年，回国任教于清华大学，讲授物理、数学和心理学课程。1921年，在哈佛大学任哲学和中文讲师并研究语言学。1925年，再次回国任教于清华大学，讲授数学、物理学、中国音韵学、普通语言学、中国现代方言、中国乐谱乐调和西洋音乐欣赏等课程。任教清华大学期间，与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一起被称为清华“四大导师”。1938至1939年，任教于夏威夷大学，在那里开设过中国音乐课程。1938至1941年，任教于耶鲁大学。之后五年，又回哈佛任教并参加哈佛、燕京字典的编辑工作。1945年，当选为美国语言学学会主席。1946年，国民党政府教育部长朱家骅拍电报请赵元任出任南京中央大学校长。赵元任回了一个有趣的电报：“干不了。谢谢！”1947年，任教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讲授中国语文和语言学。1948年，当选为中国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1952年，任美国阿加细基金会东方语和语文学教授。1959年，曾到台湾大学讲学。1960年，当选为美国东方学会会长。1962年，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退休，但仍担任加州大学离职教授。
　　赵元任没有语言学方面的求学经历，但他数学、物理、音乐甚至哲学方面的学历似乎是在为他成为一个语言学家服务的，并且成了语言学方面的大家。当然，作为音乐学家，他的成就也是斐然的。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中国现代音乐史上的经典之作，赵元任谱的曲；《厦门大学校歌》《云南大学校歌》《东北大学校歌》的谱曲也是他的手笔。凡此种种，才华卓绝，无与伦比。
　　汉语声调的科学分析与标记，似乎就在等一个数学家，因为只有数学家才有如此精准的数理推演；似乎也在等一个物理学家，因为声调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关乎音高和音长的声学问题；似乎也在等一个音乐学家，因为只有音乐学家才能对声音的曲折婉转进行准确的感悟与把握；似乎更在等一个哲学家，因为只有哲学家才能对我们这个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民族语言进行俯视、探究并抽丝剥茧地把握住她的脉搏。当然，汉语声调的科学分析与标记更在等一个天才的语言学家，而且是那种谁也不能教的浑然天成的语言学家。所以，王力、朱德熙、吕叔湘等都成了他的学生，我们却无法知晓谁是他的语言学教师。
　　赵元任对汉语的声调进行分析后，以音乐学家的慧眼将西方音乐的五线谱借用了过来。他给五线谱的五条线加了一道竖线，由上至下标了五个音高，即高、半高、中、半低和低。他认为汉语的每一个音节的声调都可以由这五个音高的某一个音高起音，最终收音于这五个音高的某一个。起音和收音相同的为一类，即调类相同；给同一调类标记一个数值，即为调值。将调值的变化轨迹简化并图示出来，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声调符号。赵元任的这种对汉语声调的标记方法就称之为“五度标记法”“。当然，赵元任是用此法来研究汉语的，特别是研究汉语的各种方言。
　　上世纪50年代审定并推出《汉语拼音方案》时，赵元任并不在国内。《汉语拼音方案》的主要设计者，是周有光先生，他采用了赵元任先生的“五度标记法”，给汉语普通话量身打造了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四个基本的调值，外加一个轻声调值。四个基本调值的“五度标记法”即如下图所示：
　　

阴平：高平调，起音5，收音5，调值55；
　　阳平：半上调，起音3，收音5，调值35；
　　上声：曲折调，起音2，先降至1，收音,4，调值214；
　　去声：高降调，起音5，收音1，调值51；
　　将上图去掉竖线简化，就形成了《汉语拼音方案》中四声声调符号，《汉语拼音方案》中规定并示例如下：
一声 - ，二声 / ，三声 v ，四声 \
妈 mā   麻 má   马 mǎ   骂 mà   吗 mɑ
一声     二声     三声     四声     轻声
这就是汉语声调符号产生的过程，简单的东西往往包含着伟大的创造，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