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远方，走近俄罗斯诗歌的太阳 （拜访大师系列之四）

Xiang Qichun

童年，我们聆听过他的的童话诗

《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从前有个老头和他的老太婆，

住在蔚蓝的大海边；

他们同住在一所破旧的小木棚里，

整整地过了三十又三年。......

青年，我们背诵过他的名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时忍耐，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他，普希金，俄罗斯诗歌的太阳！

他的诗歌不仅照亮了俄罗斯，而且照亮了全世界。

今天，我来到俄罗斯，满怀仰慕之情追寻诗人的足迹，走进他生活过的城市，走进他的学校、走进他的故居，以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去看看，感受他的气息，感受他曾经的存在。

莫斯科 Москва

莫斯科是座文化底蕴深厚的魅力城市，它以克里姆林宫和红场为中心，圆形网状发散，在色彩蔓延的画卷中向世人展开它的瑰丽与绚烂......

建于16世纪的瓦西里大教堂，被九座五彩斑斓的“洋葱头”装饰的如此美丽，童话城堡般的外观和古老精美的壁画让人赞叹不已。

克里姆林宫呈三角形，被两千多米的城墙和十八个塔楼所环绕，塔楼参差错落，五座最大的城门和箭楼塔尖上装有红宝石做的五角星，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

克里姆林宫对游人开放的是教堂广场和珍宝及武器两个博物馆，其余部分是总统办公场所不对游人开放。

建于19世纪的俄罗斯国家历史博物馆，是一座红墙白顶的古典主义建筑，它和克里姆林宫的红墙、瓦西里大教堂朱红色立面，共同形成了红场的红色基调。

古姆百货建于19世纪末，建筑华丽气势恢宏，众多国际品牌进入俄罗斯时都会在此建立旗舰店，它是世界上最知名的十家百货商厦之一。

一幢幢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建筑就这样比邻和谐、相映生辉，它们在蓝天的映衬下构成如此壮美的景观。

360度的艳丽与360度的震撼！

普希金1799年出生在莫斯科，父母都是贵族，母亲的外祖父是埃塞俄比亚黑人，是彼得大帝的教子和近臣，普希金身上不仅有着贵族的血脉，同时亦有黑人的血统。

诗人在莫斯科度过了他的童年，尽管这座城市里没有留下他太多的印迹，但是普希金的形象和名字却随处可见，广场、博物馆、剧场、地铁站... ... 由此看出俄罗斯人对普希金是多么的敬仰与爱戴。

特列季雅科夫画廊集中了俄罗斯本土著名画家的作品，列宾、苏里科夫、克拉姆兹柯依、希施金、列维坦、萨符拉索夫等，就像巴黎的奥赛美术馆一样。

画廊中收藏着一幅普希金肖像画，我认为这是普希金诸多肖像画中最好的一幅。

这幅肖像是普希金的挚友向吉普林斯基定制的，挚友去世后，普希金用1000卢布买回，可见普希金对此画的喜爱程度，这幅画后由画廊从普希金的孙子手中收得。

现在很多地方所看到的都是这幅画的复制品。

如果说红场是莫斯科的心脏，那么普希金广场就是莫斯科的灵魂。

普希金广场离红场仅有地铁一站，从地铁普希金站出来就到了广场。

广场上耸立着普希金的铜像，铜像底座上镌刻着诗人回顾自己一生的诗篇《纪念碑》中的一段:

我所以永远能和人民亲近，因为我曾用诗歌，唤起人们善良的感情；

在我这残酷的时代，我歌颂过自由，并且还为那些倒下去的人们，祈求过宽恕同情......

铜像于1880 年落成，屠格涅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参加了隆重的揭幕式。

铜像底座上总是放着鲜花，每年6月6日普希金的诞辰就会有许多人聚集到这里，用朗诵普希金诗歌的形式来纪念他。

从普希金广场沿着特维尔大街向红场方向走，不远处就是叶利谢耶夫食品店。

这个食品店装修之豪华超乎了人们的想象，现已成为旅游热门景点，殊不知这里曾经是个文学沙龙，普希金等文化名人，经常来这里聚会。

从普希金广场向着林荫大道走，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普希金咖啡。普希金咖啡实际上是一家经营传统俄罗斯贵族菜和改良版法国菜的餐厅，名列全球美食名录之中，并被评为欧洲最好的25家餐厅之一。

既然是餐厅，为什么叫普希金咖啡呢？这里有个故事: 半个世纪前，法国著名歌手贝乔写了首歌《娜塔莉》送给了在旅游时相遇的俄罗斯姑娘，歌词中有“我们在莫斯科，前往红场 ...，下雪的时候我们坐在普希金咖啡馆，喝着热咖啡…” 此歌颇受欢迎，无数游客来到莫斯科寻找这个浪漫但并不存在的地方。

几十年后，这首歌让一位商人有了灵感，他用“普希金咖啡”命名了这家餐厅，并于1999年开业，生意非常红火。

餐厅环境古朴典雅、菜肴精美口味纯正、服务颇为考究，就餐需要预定并着正装。

位于红场西南方向，矗立着一座俄罗斯最大的东正教教堂-基督救世主大教堂。

马路对面就是普希金造型艺术博物馆，馆内收藏了远古至19世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

其中最为珍贵的展品，就是证明了荷马史诗中特洛伊城真实存在的、考古发掘和收藏颇具传奇色彩的谢里曼黄金。

这也是我最为着迷的考古文物之一。

老阿尔巴特街是莫斯科非常有名的商业街，长度仅有一公里，但街上精华荟萃无所不有，它在莫斯科的地位类似北京的王府井。

这条大街上的53号，是普希金故居纪念馆。故居是一幢两层小楼，普希金结婚时租下了上面一层，共有五间房。

虽然普希金在这所房子里只住了三个月，但此处无疑是他在莫斯科最重要的留痕之地，因为这里是普希金结婚时的新房。

1831年，经历了多年坎坷，32岁的普希金在莫斯科迎娶了20岁的有“莫斯科第一美人”之称的冈察洛娃，他们在附近的一座教堂举行了婚礼。结婚仪式上普希金手中的戒指不慎落地，接着手中的蜡烛又熄灭，他说:“这可不是好兆头”。

在这个故居里我没有看到诗人更多的生活物品，但从仅有的遗物中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

三个月之后普希金和夫人去了圣彼得堡，六年后，普希金死于决斗。

这场决斗和他的婚姻有关，从结婚到普希金去世的这六年中，他的夫人为他生育并抚养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可见他们夫妻感情应该很融洽，不像社会上传闻所说，他的夫人对他不忠。

都说“红颜祸水”，但我觉着，往往过错不在红颜。

从故居走出来，就看见对面竖立着普希金夫妇手拉手的雕像，面对世人他们似乎在说明着什么。

皇村 Царское Село

皇村又叫沙皇村，意思是“沙皇的村落”，距圣彼得堡约25公里，因彼得大帝的妻子、后成为一代沙皇的叶卡捷琳娜一世，和叶卡捷琳娜二世在此陆续修建离宫而得名，现在叫普希金市。

叶卡捷琳娜宫的宫殿规模宏大，包括宫殿和花园，内外装饰十分奢侈华丽，耗用了大量的黄金。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金碧辉煌的跳舞大厅，和满墙镶嵌琥珀的琥珀大厅，尤其后者是当下吸引旅游者的热点。

一座过街楼把叶卡捷琳娜宫和一栋四层楼连接起来，这栋四层楼就是著名的皇村中学，它是普希金曾经学习的地方。

学校后面的花园中，有座普希金坐在椅子上侧首沉思的铜像，我觉着这是普希金雕像中最好的一座。

皇村中学是沙皇为了培养高级人才，从贵族子弟中招收学员的学校，每期30名学生且只收男生。普希金11岁时从莫斯科考入皇村中学第一期，在这里度过了六年快乐的学习时光，并留下了120多首充满激情洋溢的诗歌。

来到学校四楼，走廊两旁分列着学生宿舍，每个学生一间。

我站在普希金曾经住过的14号房间前，看到里面的设施即简单又齐全，这是当时的生活场景，还有人们至今都不忘献上的一束鲜花。

学校最重要的场所是三楼大厅，普希金从低年级升入高年级的考试就是在这里举行，当时他朗诵了自己的辉煌诗篇《皇村回忆》。

考场上的教育大臣、陆军元帅、大主教、文坛精英等名流荟萃，他们被普希金的诗歌带入了如梦的幻境:

沉郁的夜的帷幕，悬挂在轻睡的天穹；

山谷和丛林安息在无言的静穆里，

远远的树丛坠入雾中。

隐隐听到溪水，潺潺地流进了林荫，

轻轻呼吸的，是叶子上沉睡的微风；

而幽静的月亮，像是庄严的天鹅，

在银白的云朵间游泳。……

……诗歌从对皇村的优美赞颂转入对俄罗斯历史的激情回顾:

战栗吧，暴君！你的末日已经近了，

你将会看见：每一个士兵都是英雄；

他们不是取得胜利，就是战死沙场，

为了俄罗斯，为了庙堂的神圣。……

朗诵结束，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文坛泰斗杰尔查文被感动得站了起来。

皇村，是俄罗斯诗歌的太阳升起的地方！

之后，俄罗斯最著名的画家列宾用他的画笔也再现了这一场景。

在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画廊新馆的列宾特展上我有幸见到了这幅画的原作。

从皇村中学毕业后，普希金被派到彼得堡在沙皇政府任职，但因与进步人士交往，写诗抨击旧的制度，三年后被流放到南方。

莫斯科、圣彼得堡、基尼奥夫、米哈依洛夫斯克...... 在普希金一生停留的城乡中，圣彼得堡是他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

圣彼得堡 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

我爱你，彼得的城，

我爱你，严肃整齐的面容；

涅瓦河的水多么庄严，

大理石铺在它的两岸；

我爱你铁栏杆的花纹，

你沉思没有月光的夜晚，

那透明而又闪烁的幽暗。......

普希金在他的《青铜骑士》长诗中歌颂了彼得大帝的功绩和圣彼得堡，文字优美动情。

青铜骑士-彼得大帝像是彼得堡的象征，因普希金的诗，大家都称其为青铜骑士。这尊雕像看起来人和马的比例似乎不对，当得知彼得大帝有2.04米身高时，这个比例就是对的了。

圣彼得堡是彼得大帝亲手缔造的城市，它是在一片沼泽地上建起的新城，它是俄罗斯从一个落后的国家跨进欧洲列强的标志。

这座城市是从彼得保罗要塞开始的，彼得大帝为了夺得北方的出海口，打败了强大的瑞典，在此建立了要塞。

现在要塞的大门上还悬挂着由彼得大帝亲自监制的巨大国徽。

当我开始追寻普希金的脚步，漫步在这座充满历史艺术氛围的城市时，深深地被它的壮丽和神奇所吸引。

自彼得大帝毅然将首都从莫斯科迁到圣彼得堡后，冬宫就是历代沙皇所居住的的皇宫。

现在的冬宫已成为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一。

博物馆里收藏了大量的艺术品与奇珍异宝，并保留了旧时宫廷骄奢淫靡的生活气息。

馆内还收藏了两幅达·芬奇的圣母像。

冰雪磨练出来的刚烈性格与纤细情思，让俄国人创造出举世闻名的艺术。

涅瓦河从圣彼得堡静静流过，河边海军总部大楼的金色尖塔，像把利剑直刺青天。

这座大楼是涅瓦大街的起点，涅瓦大街与涅瓦河，就像上海的南京路与黄浦江一样呈丁字型走向，城市的主要建筑都集中在涅瓦大街和涅瓦河两侧。

沿着涅瓦大街和涅瓦河穿行，河水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笔直的街道，色彩鲜艳整齐化一的欧式建筑......

充满俄式风情的街头，小憩的游者与匆匆而过的上班族，人们甩掉漫长寒冷季节的束缚，尽情地在阳光下与大自然拥抱。

圣彼得堡素有北方威尼斯之称，皆因城市纵横交错地分布着许多小河。

如果说涅瓦河是城市的大街，那么这些小河就可称为小巷。涅瓦河上的大桥和这些小河上的小桥，一共有二百多座。

坐落在芬兰湾的夏宫也叫彼得宫，是个庞大的园林建筑群，极为壮观。

尤其下花园里几十座各式镀金雕塑和无以伦比的喷泉飞溅，组成了被誉为“露天博物馆”的艺术杰作，一切是那么的美丽。

圣彼得堡城里有三座著名的大教堂，并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滴血大教堂是圣彼得堡的东正教教堂，它在亚历山大二世遇刺的地方修建由此得名。这个教堂有莫斯科瓦西里大教堂的影子，我们去时顶部正在维修。

暮色中透着神圣与静谧。

喀山大教堂在涅瓦大街中部，打败了拿破仑的俄国统帅库图佐夫出征前曾向教堂中的喀山圣母祈祷，并得到了圣母的保佑。

库图左夫去世后被安葬在这座教堂中。

圣以撒大教堂，被视为俄罗斯帝国的主教堂，号称世界四大教堂之一。

教堂装饰使用了五颜六色的大理石以及孔雀石、天青石和黄金，雍容华贵、雄伟壮观。

在圣彼得堡建城300年时，普京邀请参加纪念活动的各国元首参观了这座教堂。

这就是普希金曾经生活和赞美过的城市，他热爱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也爱他。

在圣彼得堡的市中心，普希金地铁站内被修建得宛若普希金的纪念堂。

圣彼得堡是普希金停留最久的一个地方，街道、河边、公园里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莫伊卡河是紧邻涅瓦河、穿过市中心的一条小河，河畔莫伊卡12号一栋三层老建筑就是普希金最后的一个住所，现在是普希金故居博物馆。

普希金婚后再次搬到圣彼得堡，六年间先后住过许多地方，但最重要的住处就是这里，诗人在此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四个月。

当时普希金夫妇和孩子以及夫人的两个姐姐在这栋楼里租住了一层7个房间。

书房中的书柜放满了图书，书桌上摆放着他的许多手稿。

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镀金小黑人雕像的墨水瓶，这是朋友送给他的礼物。在他生命最后的几年里一直放在书桌上，我想可能是他对自己有着黑人血统的一种认同。

1937年1月27日普希金就是从这里沿着莫伊卡河来到位于涅瓦大街上的文学咖啡馆....

咖啡馆规模不大，是个两层的小楼，入口处有尊普希金的半身塑像。

普希金、果戈里、莱蒙托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柴可夫斯基等众多文化名人和艺术家都在这里喝过咖啡，四处挂满了他们的画像，留下了他们的踪迹。

普希金就是在这里喝完最后一杯咖啡，为了自己的尊严和妻子的名誉，乘雪橇到郊外与公开纠缠他妻子的法国人丹特士进行决斗，咖啡馆的名气也因此大增。

在寒风凛冽中，丹特士抢先一步开了枪，击中普希金腹部，普希金勉强地还了一枪，可惜没有击中要害。

诗人倒下了......

他用鲜血向蓝天宣告了旧世界的罪恶，宣告了诗人的尊严，宣告了他对妻子真挚的爱。

受重伤的普希金被朋友们送回家，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两天后因伤口恶化而离开大家。从此，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沉落了......

沙发还按原样被保留在故居的书房中，经专家考证，当时受伤的普希金确实躺在这个沙发上。

博物馆里还陈列着普希金与法国人决斗时穿的坎肩，上边残留着他的血迹，以及诗人的死亡面模和放在吊坠里的一绺头发。

普希金为什么去决斗？是崩溃是绝望，还是彻底的摆脱？ 我不相信一位酷爱生活和自由的诗人，仅仅是为了爱情与尊严而决斗？

事实上，当时的普希金并不自由，他一直都在沙皇的监控下生存与写作，受尽屈辱与痛苦，才情衰退心灵枯索，他被现实的黑暗紧紧束缚，压抑着看不到一点光明......

选择决斗就是选择自杀。我想，或许这才是他走出困境的唯一选择，其目的就是让心灵更自由！

他自己在《纪念碑》诗中这样写道:

不，我不会完全死去，在庄严的琴弦上，

我的灵魂将越过腐朽的骨灰永生；

我的名字会远扬，

哪怕在这月光的世界上，

仅流传着一个诗人.....

枯死的植物把生命留在种子里，逝去的诗人把生命赋予他的诗篇中。

180多年过去了，人们还在纪念他，并将永远记住他的名字-普希金！

Xiang Qichun 摄影/撰文

Shi Qin 人物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