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

赵彦生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 &nbsp;每一位平凡的生命都是值得尊敬的。仅以此文祭奠四十年前我家的邻居一一老太婆</h3><h3>&nbsp; &nbsp; &nbsp;&nbsp;</h3><h3> &nbsp;老太婆是上海人,是我四十多年前的邻居。六十年代初期住到了我家的隔壁。因为大家都不晓得她的姓名,按照上海人的叫法,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都管叫老太婆,所以院子里大人和孩子都直呼其为老太婆。<br><br>&nbsp; &nbsp; &nbsp; &nbsp; 一九五八年,大批的上海人为支援宁夏建设,几乎都是拖儿带女倾家来到宁夏各地安家落户。(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于家庭有历史问题)。老太婆搬到我所在的大院时也没有见着其老伴和儿女。为什么老太婆只身一人,没有孩子和丈夫,好像大家都没有过问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也被裹挟而来。<br><br>&nbsp; &nbsp; &nbsp; &nbsp;老太婆长方脸,秀眉秀眼的,头发已经花白。冬天穿一件蓝色的长棉袍,一幅南方人的打扮。看的出,老太婆年轻时一定是个很秀丽的江南女子。 <br><br>&nbsp; &nbsp; &nbsp; &nbsp;老太婆没有单位和工作,给一个唱秦腔的名艺人当佣人,照看孩子和洗衣服,平时织点毛活变点钱。我家和老太婆是邻居,老太婆住在我家隔壁一间狭小的房间,房间墙壁上方是用木格子连起来的,木格子上面糊着秪,所以两家的声音都能听的到。窗户纸破了,能看到里面的动静。上海人从国际大都市到边远的西北小城,其间经历了多少 艰难困苦,可想而知。不会吃面粉,不会生当地的炭火炉子,接着又面临着全国的三年大饥荒,当地人还好,起码有亲戚朋友互相接济。上海人却惨了,异地它乡,无亲无友,吃不饱肚子,生活不习惯。有些来宁的上海人都跑了回去。听说回去的人落不上户口,到郊区当了农民。<br><br>&nbsp; &nbsp; &nbsp; &nbsp;老太婆在家的时候,经常是一个人在那里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活,还唱着让人听不大懂的江南小调。寒冷的冬夜时常能听到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也没有人知道老太婆得的是什么病。生炉子的时候,一下子点不着,就在那不停的咳嗽。不会擀面条,就会把面揪成疙瘩下到锅里,放点青菜就是一顿饭。每次家里吃点好吃的,母亲总让我给老太婆盛上一碗端去,见到我送饭来,老太婆总要连声说“阿生,谢谢侬,谢谢赵姨妈”。那时,我们吃水都要去街对面的大院里去挑水,挑水的时候就附带给老太婆把水缸灌满。有时候老太婆会从衣袋里掏出几毛钱,要给我,我就会一溜烟的跑掉,事后,她又会到我家,把钱放到桌子上,并大声地嚷着,意思非要我把钱拿上不可。<br><br>&nbsp; &nbsp; &nbsp; &nbsp; 一九六八年我参加工作到了油田,春节回来探家,老太婆见到我,高兴的就像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不停的笑,不停的说:“阿生胖了,阿生长高了”。接着又拿出自己织的毛袜子送给我。</h3><h3> 七零年春节回去探亲时,母亲对我说,老太婆死了,是在晚上死在家里。第二天听不到老太婆的声音后,母亲从窗格里看到,老太婆安静的睡在床上死去的。街道居委会来人给买了一口薄木棺材,从乡下雇了一辆毛驴车,拉到牛首山安葬了。居委会的干部从老太婆家找出了老太婆的存折,说有六百多元钱,都给拿去了。听母亲说的时候,对着老太婆和我家的窗格,凝思了许久,我的眼睛湿润了。<br><br>&nbsp; &nbsp; &nbsp; &nbsp;四十多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老太婆的墓地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去给老太婆烧过纸钱,也许,风沙早已掩埋了老太婆的墓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