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连长,我的指导员

蜗牛也是牛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70年代,我在陆军30师88团直属82无后座力炮连服役5年零3个月(期间,曾借调到内蒙古军区黄金生产指挥部一年)。在这期间,有近三四年的时间,我们连队的主官,一个是连长万桂芳、一个是指导员魏进荣。</p><p class="ql-block"> 先说连长。万连长是59年的老兵,有一米七五的身高,长的膀大腰圆。平时,他爱理个接近光头的小平头,脑袋更显得硕大和滚圆。五大三粗的万连长,却有一个很女性的名字“桂芳”。你也别说,细看连长还真有点女人的相貌:两条淡淡细细的眉毛,一双笑起来弯弯细细的眼睛。相书上说“男人女相,非贵即富”。看万连长的人生仕途,也真是应了这句谶语,一路走的顺水顺风。</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魏进荣是天津人。他比连长还高,有1米8几的个头,身高体胖,胖的腰带总在肚脐下扣着。干部给他开玩笑,叫他魏胖子,我们背地里则叫他零点一(吨)。指导员大脸盘,天生一双丹凤眼,再梳个“干部大背头”,很是有派。如果说拍片子选演员,万连长要是演个《少林寺》方丈什么的,那么,魏指导员就是活脱脱三国里的关云长。</p> <h3>  △ 这是万桂芳连长的照片。可惜,指导员魏进荣的照片,我一直没有找到。</h3> <p>  万连长大概只读过小学,文化程度不高,说话办事儿直来直去,从不掩饰。有一次连队晚间讲评,万连长对部下和来队家属打扑克,大发脾气。他说:“打牌说脏话,骂人!你们真有能耐呀。扣底,摸底,旁边坐着大姑娘小媳妇,你都能说出来!什么玩意儿!”</p><p> 在部队,我受到唯一的一次批评,也是挨了万连长的“骂”。那是我当兵第一年,连队在武川大青山上战备施工。有一天,连长让大家在施工回来的路上,到山上桦树林里捡些树枝回来,给炊事班做柴烧。我在城市长大,从没有捡过柴火,我就跟在别人后面,捡了一捆回来。谁知,到集合开饭的时候,万连长把我那捆枕头般大小,轻飘飘的一捆小木棍抱到队前,往地下一摔说:“大家看看,这叫柴火?这是灯草!这是筷子!这能烧吗?谁捡的?这叫什么玩意儿!”尼玛,说的我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我才知道,别人捡的和砍下的都是刚死不久的粗树干,做饭耐烧。可我捡的都是在地下已经沤糟的枯枝败叶,烧火不旺也不经烧呀。</p><p>&nbsp; 魏指导员是文革时期,从河北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他从来不说“什么玩意儿”。魏指导员心细,做思想政治工作有一套。还是71年战备施工,连队在大青山上架设电话线。不管山高山远,战士两个一组,肩扛五米长的电线杆往山上爬。我刚从学校出来当兵,从没干过体力活。一百零几的身子板,扛起二百斤沥上柏油的线杆,走起来都是摇摇晃晃的,这是我这辈子干的最重的体力活!不瞒你说,那时候,我累的吐痰都带血丝,人已经熬不住了,几乎绝望。我真想坐上火车跑路回家,真想晚上一觉也别再醒!</p><p> 那天晚上,我躺在铺上,浑身上下都是疼痛,望着窗外的月亮,我想家,想的睡不着觉。这时,房门吱吱呀呀打开,一道手电光亮,魏指导员进屋查铺,我连忙闭上眼装睡。指导员从铺那边走到我的床头前停下,他望着我,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气息,不敢动也不敢睁眼。许久,指导员给我掖了一下被子,轻轻抹去挂在我眼角的泪珠。“唉”,我听到他重重地一声叹息,然后,脚步才渐渐移出了屋外。从那天开始,我不知道是不是指导员打过招呼,再抬线杆,班里的战士都让我抬最细的那头……。多少年过去了,这一声蕴含了多少温暖和情感的唉叹,让我至今都心存感激而久久不能平静!</p> <h3>  △ 巍巍大青山,也就是书上说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阴山山脉。这是从我们呼和浩特市营房的位置,看后面的大山。 2013年8月摄</h3> <p>  万连长虽说“粗”些,但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73年的春天,我们连队在营房东边的荒地里,进行手榴弹实弹投掷。训练结束后检查,有两个手榴弹没有炸响。那时,我是连队文书兼军械员,由我来处理这些“臭弹”,是我的职责。谁都知道,处理“臭弹”,这里面有很大的危险性,因为你不知道它会不会突然爆炸。我先在几米远处观察一下,看看手榴弹是指环没有拉响,还是受潮什么原因。然后,用脚把它们踢到一个深土坑里,准备再用炸药把“臭弹”捆绑在一起引爆。当我惴惴不安地正要下到坑里作业,万连长一把拉住了我,说“别急,让我来!你到远处找个土坑爬下,别露头啊!”看我藏好,连长自己下到坑里,把手榴弹绑好、掩埋好,点着导火索跑到我藏身的土坑里。“轰”的一声,手榴弹起爆了。响声过后,我爬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我知道,我的眼睛有点发潮。万连长站起身来瞅瞅我,还是笑笑说了一句“什么玩意儿”。</p><p>&nbsp; 魏指导员说起话来慢声细语,是个好脾气。但一次大黄狗事件,却让我看到了“关二爷”爱兵如子、血气方刚的另一面。在施工中,我们走村过户,都是借宿在当地的农牧民家里。谁知这次进村,一条黄狗不知道是眼老昏花,还是一时糊涂,竟对自己的子弟兵下了“毒口”。一个战士被咬了一下,腿上挂彩出了血。魏指导员得到报告,说了句“这还了得!”拔枪就冲出了门外。那条大黄狗咬了人,非但不痛改前非,重新做狗,居然蹲在路边,摆出个好狗做事好狗当的架势,还在不停的咆哮。向来极有耐心做思想工作的指导员,这次过来也不给它废话,一步跨到跟前,举枪就打。“砰砰”两声枪响,可怜大黄狗还没整个明白,当场就丢了卿卿狗命(后来,送给老百姓数斤当地不常见的大米)。说也奇怪,从此以后,村里不管黑狗白狗、所有的狗见了穿绿军装的人,再也没有“汪汪汪”地叫过。甚至,它还会夹着狗尾巴跟在你身后,摇头晃脑地向你示好哩。呵呵,莫非狗狗也有了微信网络,朋友圈?这狗脸变的也忒快了!&nbsp;</p> <h3>  △ 2017年八一前夕,我们部分聚会的战友,到呼市万连长的家里,看望连长的老伴和孩子。 2017年7月摄</h3> <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过去,万桂芳连长(后任呼和浩特市监察局副局长),前些年在呼市已经因病过世了。魏进荣指导员复员回了天津,听说是在一家无线电厂工作。多年以来,我曾在出差时,去天津和平区找过两次,也曾委托当地人和在网上找过,但至今也没有音信。</p><p class="ql-block"> 我的连长、我的指导员,是我从学校走向社会第一个领路人。连队生活,虽说是我人生中最苦、最累的日子,但又是我魂牵梦绕,在梦中梦到最多、最甜的记忆。我忘不了指导员睡觉打鼾,连长往他嘴里灌茶叶水,他们俩半夜起来“吵架”;我忘不了指导员头顶毛巾坐在农家炕头,连长一手挎篮一手翘兰花指,俩人对唱评剧“巧儿我自幼许配赵家”;我忘不了在节日里,连长、指导员腰系围裙,在炊事班的灶台前,给我们煎炒烹炸做的饕餮大餐……</p><p class="ql-block"> 哦,我的连长、我的指导员!如果人生再有来世,愿我还做您的战士,您的兵!!</p><p class="ql-block"> 方宏 2017年7月19日写</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 </p><p class="ql-block"> 方宏,网名:蜗牛也是牛。1953年4月出生,祖籍江苏泗洪,出生地河南淮阳。曾在郑州市纬五路一小和纬五路中学读小学、中学;1970年12月入伍,在陆军30师88团82无后座力炮连服役;1976年3月退伍,在河南省省直一家卫生事业单位工作,现已退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