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的往事（大暑与凉粉）

玛岩

又逢大暑，午时阳光满窗，庭院静谧，守着温静恬淡的日子，念起莫凡希“世间有一些平凡的陌生和淡淡的美好，值得默默珍藏”，便想起了童年趣事：做凉粉。

1966年的大暑午后，妈妈让我去赵家井打水回来做凉粉。8岁的我邀同院子的小伙伴从中山西路步行，过浮桥，来到驾鹤山下柳江河畔的赵家井取“闷水”。过了浮桥，沿江东去是我们常戏水的锅铲石，往前便见赵家井了。选最近泉眼之处，将两个军用水壶灌满，一左一右斜挂双肩即刻返程。为保持水温，手持板鞋（木屐）赤脚飞奔在岩石上。过浮桥前撕下一片芭蕉叶当隔热脚垫，跑一段歇一刻，到后面索性连芭蕉叶也扔了，受不了灼热就伸脚到河里，殊不知冰凉过后的灼热反差更大，且跑且跳地过了浮桥，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赵家井非井实泉，最早见《马平县志·卷二·古迹》记载：“赵家井在水南中寨，春时江水涨发，浊不可饮。汲而食之，味少清洌。”或因其“岩穴中涓而出之水，秤之重于它水，煎沸上有盐花。味温，甘，无毒。肥健人，令能食，体润不老，与乳同功”（见《食物本草》），柳府人常取食。同治年间柳州知府孙寿祺《登驾鹤山得诗四首·四》：“提壶挈植来，山下有人等。彳亍下层崖，聊复憩幽静。轻点小柴扉，前有赵家井。主人不可招，老妪相接引。矮屋坐团团，清泉佐酒饮。一醉相扶归，夕阳乱人影。”现因柳江下游红花水电站筑坝蓄水至77．8米，而赵家井正常水位为74．13米，石桥、石碑、石雕等所在平台为76．70米，赵家井泉水之好已成往事。

至家时，冰凉的泉水已微凉，依嘱用纱布裹凉粉籽浸泡盆中，用手掌压碾多时，待水浊浆足，洗净纱布遮盖盆面静置。然后就等大人下班回家煮黄糖水后享用美味了。

真感叹古人的想象力，能将薜荔果籽做成盛夏美食。薜荔又称木莲。 常绿藤本， 蔓生， 叶椭圆形， 花极小， 隐于花托内。 果实富胶汁， 可制凉粉， 有解暑作用。 唐代宋之问在《早发始兴江口至虚氏村作》诗说“薜荔摇青气， 桄榔翳碧苔。”薜荔一词另有饿鬼之义，来自梵语Preta的译音。（《云笈七籤》卷十： “薜荔者， 饿鬼名也。” ）阅读古籍要分辨。较有名气是这首诗《和王景彝咏薜荔》（宋·梅尧臣）：植物有薜荔，足物有蜥蜴。
固知不同类，亦各善缘壁。
根随枝蔓生，叶侵苔藓碧。
後凋虽可嘉，劲挺异松柏。

凉粉对上个世纪60年代的我是奢侈品，于山川中寻得一缕精华，经自己劳作得来的美味佳肴，那香那甜会植入灵魂，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