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之一

小丫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style="color:rgb(237, 35, 8);"> 2003年3月份,就在那场汹涌的非典浩劫来临前夕,我的母亲,走到了她77年生命的终点,结束了她饱尝百味的人生,无限眷恋的离开了这个世界。</b></h1><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在我的内心深处,这十几年来,一直有一个地方,是不敢触碰的,它极为柔软,极为敏感,仿佛稍有碰触或打扰,便会淌出血来,弥漫到我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浸润到我走路、睡觉、吃饭、工作。胸口就会隐隐作痛,这个地方,我把它称为“心田的圣地”,那里住着我的母亲。</b></h1><h1><br></h1><h1><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b></h1><h1><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母亲在的时候,读到怀念母亲的文章,无论写得多么感人,也如一阵清风从心头轻轻刮过,激起的些微涟漪,很快便平静如镜了。而如今,正如季羡林老先生所说:母亲去世十几年了,但是一想起母亲,眼泪就流下来了。</b></h1> <h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母亲叫李淑英,娘家和我们村相隔不远,十几里路,但属于两个县,所以平时两个村子间的走动不多。母亲共五个兄妹,她排行老二,一个姐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姥姥姥爷我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姥爷上过私塾,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先生,后来二舅到山西工作,小舅又成了村里的贤达:年末的春联,红白喜事的主持,邻里纠纷的调解,小舅是绝对的不二人选。我小时候很怪,特别不愿住姥姥家。母亲难得回一趟娘家,我是家里最小的,总要带着我。舅舅舅妈很会热乎人,亲近人,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忙不迭的拿出各种好吃的招待我们。舅舅家有好几个我的表兄妹,我和母亲的到来,他们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围在我们身旁叽叽喳喳个没完,尤其和我同年的小表哥,我走到哪儿,他会跟到哪儿,玩伴可不缺,玩的花样更是五花八门。我记得舅舅家院子很大,院子里有一棵多年的老椿树,挺挺拔拔的,树冠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椿树底下有一个磨盘,表哥们就让我坐在推磨的木棍上,推着我玩。可甭管他们怎么挖空心思哄我,逗我,我就是住不惯,没来由的不喜欢那个环境,尤其一到晚上,就闹腾个没完,没办法,舅舅一边唬着脸数落我,一边心疼的把我送到邻村的小姨家。</b></h1> <p class="ql-block">  </p><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至今也不清楚,父母是因怎样的机缘走到了一起。年轻时候的母亲,按农村的话说,是个细高挑儿,白净子,单眉细眼的,很秀气。父亲长得也很好看,浓眉,深眼窝,只是比母亲大了整整十岁,而且两个村子又跨着县,少有来往。我记得年少时曾问过母亲这个问题,可能当时母亲以为是小孩子无理取闹吧,浮皮潦草的敷衍了过去。后来听大哥说,我们家族有一个没出五服的姑姑嫁在姥姥村,姑姑做媒成就了这段姻缘,细节就不知道了。现在,父辈那一代人都不在了,父母的姻缘成了一个永久的秘密,这不说不是个遗憾了。</b></h1><h1><br></h1><h1><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父亲是七九年春天去世的。这之前的母亲,虽然操劳,但诸事是省心的。父亲种庄稼是绝对的行家里手,他多年担任生产队长期间,我们队一直保持着村里十个生产队最好的收入。做家务也是父亲的强项。春天到了,父亲会帮着母亲在院内搭架,铺上席子,把缸里的咸菜捞出来,放到席子上去晾晒。然后把咸菜汤放到大锅里,再放上些盐、花椒大料,熬好备用;夏天了,父亲会帮着母亲把棉衣棉鞋倒腾出来,放在毒辣的太阳底下暴晒;秋天,父亲会帮着母亲拆洗旧衣服,打袼褙,搓麻绳,为做鞋做准备;漫长的冬夜,给我们爆玉米花,炒蚕豆等,更是由父亲承包了。这些活,在当时的大多数农家,都是由女主人来做的。男人出工回来,基本上不是在门口侃大山,就是坐在屋里院里抽烟。而父亲边干活边和母亲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或者他们偶尔的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现在想来,他们多享受那一时刻啊!在一些关键节点,或者重要的日子,不管母亲是否记得,父亲总要提醒一句:该准备做大酱了;再过几天是丫头的生日了;明天泡点绿豆,生豆芽吧;猪饲料里加点粮食吧,该给它贴膘了。而于母亲,无疑是满足的,幸福的:谁家的男人操心这些?不但不操心,女人做不好做不到,兴许男人还不高兴呢。母亲贪恋这种状态,如果说,父亲是一棵大树,母亲就是蹲踞在树杈上悠然休憩的猫;如果说父亲是一座遮风挡雨的老屋,母亲就是屋梁上筑巢呢喃的燕子。</b></h1> <p class="ql-block"><br></p><h1><b style="color:rgb(237, 35, 8);"> 父亲的离去,无疑给了母亲一记重创。此时的母亲已经五十五岁了,她不得不挺起她那不宽厚也不坚实的脊梁,撑起了这个家。好在大哥大姐已经成家,二哥也初中毕业参加了劳动,只有我一人上学,家庭经济负担不算太重。</b></h1><h1><br></h1><h1><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母亲是不惧劳作的。她一直很勤快,从不闲着。问题是她的靠山倒了,主心骨没了,就像是有人把她的心挖走了掏空了一样。头两年,母亲无法接受,时不时地掉眼泪,或莫名的发脾气,或者发呆。感谢时光,以它惯常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带走了人世间的诸多痛苦和烦恼,母亲的状态随时间的流逝也逐渐好转。甚至,没了父亲的庇护,反倒激发了母亲处事的干练、果断,表现出了少有过的坚毅和刚强。母亲从不大声说话,然而一旦说出话来,必是走了心的。我们家这条船,在父亲走了之后,母亲由大副升为船长,又照常的行驶在自己的航线上。</b></h1> <p class="ql-block"><br></p><h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八六年我读大学期间,二哥结婚了,应该说家里的大事就算了了。母亲带大大哥家的孙子孙女,又接着带二哥家的,虽然累,但每天含饴弄孙,其乐无穷。缺吃少穿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孙辈们眼瞅着一天天长大,儿子儿媳孝顺,我于八七年毕业后分到高校教书,八八年底也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一段时间,母亲眉头的皱纹舒展开了,脚步轻快了,笑容常挂在脸上,此时母亲常爱说的一句文绉绉的话就是:知足了知足了,夫复何求!</b></h1><h1><br></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母亲爱整洁,在我们那一片是出了名的。母亲的发型,从我记事,好像就没有变过,齐耳短发,用黑卡子在耳后别住。不管多忙多累,每天早中晚至少三遍,用篦子梳头,有时候还要蘸点水,得保证纹丝不乱。这样的发型,这样一丝不苟的侍弄,眼见的从年轻时的满头乌发到中年的灰白,直至老年时的全白。母亲的衣服,几乎由大姐承包了。大姐嫁到了市里,在一个专做出口内衣的针织厂上班,每次回来,不论成衣还是布料,总要带回一大包。母亲穿衣极其讲究,姐姐做好的衣服,哪怕有一点不合适,母亲必要拆开重新缝一遍。干活回来,进屋前必会拍打全身,不允许身上有些微草末、灰尘带进屋,更不允许身上有油渍、污渍,啥时候见到她,衣服都是干干净净,平平整整,服服帖帖。那时候家具很少,只有两个木头箱子,所有的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要装在箱子里,母亲按照使用频率码放在不同位置,我们找东西,经母亲指点,手到拿来,准错不了。</b></h1>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我一直坚信,在浩瀚的汉语言宝库里,母亲,无疑是一个最有温度的词。看到它,你会想到大海,土地,耕牛,炊烟,篝火……,它宽厚,温暖,奉献,无论际遇,一概负重前行。母亲在,家就是完整的,母亲不在,这个家是无论如何也有缺憾了。</b></h1><p class="ql-block"><br></p><h1><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时至今日,母亲离开我已经二十多年了。七千多个阴阳两隔的日日夜夜啊!我常常泪眼婆娑的仰望夜空:我亲亲的娘亲啊 ,愿您在天堂,朝看彩霞,晚沐余晖,春闻百花香,秋望云舒卷。无疾痛,无悲苦,无忧愁,时时平安喜乐,处处喜乐平安啊!!!</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