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记》之四十五：黑灯瞎火到芒康

江南布衣.陈溪荷

        有美女有故事的时间自然是过得飞快，不经意间就到达了左贡检查站。武警战士拦下了我们的汽车，一看路条，说是比规定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按规定得处罚。又收缴了我们的证件移交给现场的交警蜀黍处理。

        我们面面相觑，这下可就麻烦了。

        我们深感郁闷，这么好的一段路程，况且我们的车速也并不是很快，平均不过也就五六十公里的速度吧，怎么就超速了呢，而且竟然还超这么多？

　　

        交警蜀黍耐心解释，原来这段路的两边有很多的村庄，很多路段限速都只有二三十公里。

        人家说得那么的有理有据，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在这异地他乡，也只能认怂，也只能虚心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了。
        交警仔细查验了证件，大概也觉得我们的态度非常诚恳，说是理当重罚，但考虑到万里迢迢的来一趟很不容易，就不罚款也不扣分了，但必须强制休息一个小时。末了，还不忘征求我们的意见，问这样人性化的执法，行还是不行？

       我们大喜过望，碰上这样一群“把枪口抬高了一厘米”的警察，是我们的造化，哪里还能够说不行呢？当下欢天喜地的道了感谢，候在一旁休息。

        瞅着交警们也不是很忙的时候，就插空儿和他们聊五毛钱的人生，工资，福利，待遇，永远都是工薪一族的话题。像我们这样养家糊口的一个群体，在这种上要养老下要抚小的年龄段里，这个话题最容易激起压力山大的男人们的共鸣。尤其是他们，舍家别子，守着这一片高天厚土，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聊着聊着，彼此之间就似乎觉得熟悉而且亲近了。
      交警指了指刚才那位执勤的武警战士告诉我们：“那是你们湖南老乡。”

　　

        那战士乃羞羞涩涩的一个大男孩，笔挺地站在那里执勤。小伙子严守军人纪律，一直不敢与旁人搭话，现在得到了领导的明示，才大了胆子和我们交谈。原来是个株洲伢子，才刚刚应征入伍，刚刚新兵训练完就被派到这里来执勤了。没想到拦的却是来自老家的车，我们便笑他大水冲了龙王庙，笑得小伙子更加的羞羞答答不好意思了。

        看看天色已晚，征得同意，我们高高兴兴地和他们告别了。“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也许，在多年以后，我们还会想起这样的一个黄昏，我们在高原上遇到的这样一群可爱的军警，他们强制休息的人性化执法，相比简单粗暴的罚款扣分而言，更有一种温柔而又刻骨的教化意义，令我们既惭愧又感动。

        是的，虽然法律是刚性的，但建设法治社会并不排斥人性化的执法。执法方式由简单僵化走向人文关怀，体现的不正是法治的进步吗？在法律与人性的博弈之中，执法者可以更多地讲究法律的刚柔相济，只要是发乎情理而止乎法律，在法律的框架内给予当事人尽可能多的平等与尊重，尽可能多地展示法律温情的一面，折射人性的光辉，无疑会让公众从内心深处更加的信服和感动，进而对法律更多一些认同与敬畏，这不也正是法律教化的应有之义吗？

        汽车爬上东达山垭口的时候，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下来。山坡上立着一块巨大的标牌，蓝底白字，非常的醒目。除了标明了山名和海拔高度以外，还有“不怕艰难险阻，不怕流血牺牲，保通川藏天堑，锻造交通铁军”的豪壮标语，原来是武警交通部队立的。于是又想起了被铸在了水泥桥墩里的战士，不禁默然。

　　

        东达山是川藏南线上最高的公路垭口，位于左贡县的境内，垭口海拔标高5008米。“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正是农历的八月，垭口上果然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和其他的高山垭口不同，这里地势开阔，川藏线不再是曲折蜿蜒，它长长的、笔直的、慢慢的跑向天的尽头。

　　

        翻过东达山，原野上已经暮色苍茫，视野里只能看到汽车灯光照射出的范围，但我们并没有感觉受到限制或者约束，依然觉得像天马一样行空。山风吹着，音乐响着，我们是夜间里的精灵，在夜色之中放牧着自己，打量着自己的灵魂。

        将近晚上9点，才终于抵达芒康。姑娘电话联系了男友，估计至少也得半夜十二点以后才能够到达。我们便征求姑娘的意见，是否一道去寻家酒店，开好房间一边休息一边慢慢等待？

        姑娘羞涩地告诉我们，在外面穷游的这么些年，都是寻的驴友旅舍或者青年驿站落脚，一个房间会住很多的人，有时候还有可能会是通铺，但收费低廉，一个晚上才不过十几二十元。
        我们只能充分尊重了姑娘的意见。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生存和生活的方式，不需要别人去杞人忧天，也无需他人的怜悯或者帮助。况且，那是一种更加贴近生活核心的体验。只是这花骨朵一般的姑娘，竟然吃得了这苦行僧一般的苦，亦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了。
        但究竟还是放心不下。在入城的检查站，我们特意和值班的民警作了沟通，警察蜀黍竟也愉快地接受了请求，破例准许姑娘进入到站房里头休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也就宽下心来，至少这里是安全和温暖的。

　　

        进入芒康县城，却是黑灯瞎火黑漆漆的一片。觉得简直就是人设崩塌，我们竟然赶上了全城停电。街道上没有路灯，也少有行人，店铺都早早就关了门打了烊，寂静得令人感觉到不安，我们像是闯入了一座空城。

        据说像这样全城停电的情况，在芒康并不鲜见。毕竟这里是平均海拔4300多米的高原，即便是这相对较低的县城也有3870 米，高过了拉萨。停水停电这种事情，当地居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们只能在导航上搜索了一家客栈，隔壁是一家公安派出所，感觉应该是安全的。黑店总不至于和公安派出所做邻居吧。
        到得客栈，也是乌漆墨黑的，老板给了我们每个房间一根蜡烛。昏暗的烛光之下，拧开水龙头，却又发现自来水也是淅淅沥沥的半天滴不出几滴水来，热水就更加不要谈了。烛光的风情都被这处处不方便的苦恼冲得个一干二净。
        没有了物质打底的浪漫，说到底还真是难以成其为浪漫的。条件也实在就只有这样了，我们也无法顾及许多，只好早早地睡了。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下一篇《芒康：三省通衢的“善妙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