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夜深人静,昏黄的油灯下,娘还在纳鞋底,爹串门刚回家。
“串门这么晚才回来?”娘埋怨道。
“嗯,哎,跟你说个事。”爹靠近娘耳朵根,压低嗓音说:“哑巴客(方言kei)出事了。”。
“啊?他出事了?”娘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下午,赵麻子家的鸡飞到贾家大院,赵麻子老婆去敲贾家大院的门找鸡,没人应会。你猜怎么啦,她又就找了民兵队长赵明贵来帮忙敲门,还是没人应,要不是赵麻子老婆急性子,赵明贵也不会去贾家大院。赵明贵爬上树一看,发现了贾家大院里有一个特别大的土堆。哑巴客不见了,今晚村里的民兵在贾家大院值班,不能睡觉,等明天早上公社派人来。”
“他爹,大土堆?从哪里来的土?”娘又问。
“我也纳闷呐,听赵建国说,他们民兵天天盯着哑巴客,自从他住进贾家大院,没见他去地里干活,也没见他家烟囱冒过烟,很少见他家点过灯,更没看到他往家里运过土。”爹边上炕边脱衣服。
“听我爷爷跟我说过,这个贾家大院不知是什么风水,几辈单传,人丁不旺不说,从他们祖上以来总发生蹊跷事。”爹躺下后说。
上溪村晚上串门聊天的人特别多,哑巴客永远是一个神秘的话题,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哑巴不串门聊天,对村里人来说,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没人能说清楚。
“你说这个哑巴客,真是贾家的亲戚?村里没找人跟贾家写信打听打听?这个哑巴客来咱们村可不吉利,长得五大三粗,脸上那个凶相,虽是瘸腿,但村里的狗见了他都不敢叫唤,一看就不是善茬。”娘也把鞋底放进笸箩里,准备睡觉。
“贾家跟村里人交往少,这几年去东北,跟谁也没说在哪里,往哪里写信去?”爹应道。
“我听说,他刚来的时候也给大队里带着介绍信的。要不咱村也不能留他。”娘说。
“他带着贾家的大门钥匙,又带着贾家的亲笔信,你能不让人家住贾家大院?不去管了,快睡吧。”爹在炕上翻了个身。
贾家大院在村西头,青砖青瓦,独立二进院,房宽墙高,与上溪村的土胚房格格不入。</h3><h3> 听老人说,贾家是上溪村外来异姓户,祖上曾是显贵的官宦之家。贾家人在村里的时候总深居简出,村里人除了赤脚医生外,没有人去过他们家。所以,大家对贾家大院都充满好奇。
几年前,贾家一家老小去了关东,去年,哑巴客住了进去。
……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公社派的人就来了。大队赵书记和民兵队长早早在村口迎着。
好奇的村里人丢下地里干活,早早围过来探个究竟。
贾家大院门前,几个民兵狂砸了一阵子门,没人应声,就搭了梯子跳进院子,从里面开开了大门,让进公社派的人。
第二道院子里,一个大大的土堆,有零星的小草借着雨水的滋润开始发芽。
大家进到里屋喊哑巴客,还是没人答应。
公社来的被称为孙主任的人问赵明贵:“大门内关,那个人能去哪了?莫非他爬墙出去,可墙那么高,没有梯子怎么爬?而且,有大门又何必爬墙呢?”
没找到哑巴客,大家回过头来开始查土堆的来由。
“孙主任,快来看,这里有个坑。”突然有人喊。
大家围过来,发现院墙旁确有一个大坑,显然,土是从这里挖出来。
“孙主任,哑巴客为何挖土呢?”赵书记急切地问。
“别问那么多,先下去找人吧,找到他就明白了。”孙主任让人准备下坑找人。
“孙主任,下面有个洞,弯腰能进去,但进去一点就被堵住了,好像里面塌了。”下去的人很快上来汇报。
孙主任一声令下,几个人开始照着洞的方向开始挖掘。
几个壮汉挖了一晌午,哑巴客的尸体终于被拽了出来,人体开始腐烂,身体弯曲,很明显,他手里握着铁锹。
……
人命关天,公社里通过组织上联系到在黑龙江林场的贾家人贾明利。
贾明利急匆匆赶回村里已是深夜,皎洁月光下,他看着院子里的大土堆,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王德全,你千里迢迢跑来挖我家的宝,你他妈的就是贼,罪有应得,你这是鬼迷心窍,我家里有珠宝,我他妈的还闯关东?你死了也就算了,为什么把我的家给毁了?你他妈的,我的家成你的坟头?”
原来,哑巴客的真名叫王德全,并不是哑巴,也不瘸腿。他跟贾明利是黑龙江林场的工友。
贾明利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不会撒谎。仅是一次跟哑巴客喝酒,喝醉了吹牛,绘声绘色地说自己的老宅地下埋着珠宝……
没想到,老实人的一句戏言,毁了一条人命,瞎了一套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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