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 对于解放碑最早的记忆,是80年代在礼拜六、礼拜天的晚上,不能通车的解放碑转盘就成了很多娃儿溜冰、骑自行车的场所。那时候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进解放碑里面去看一眼,里面是啥子样子?解放碑下面是不是像大人说的埋得有东西?大家都很好奇,但是也没人敢踏上解放碑周围的花坛一步,总感觉偷看解放碑内部的行为是违法行为,被发现后是要坐牢的。</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80年代解放碑周末晚上,小孩溜冰冲浪</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那时候能在晚上去解放碑溜冰的人,都是所谓的城头人,是住在解放碑周围的城二代。而所谓的城头人是不削于在解放碑前拍合影照的,直到现在,好多渝中区长大的娃儿,可能一张和解放碑合影的照片都没得。</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70年代进城的人们都希望在解放碑前照相</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进城的娃儿都要买风车车儿,不买就梭地下</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那么,解放碑底下到底有没有埋东西?是埋得有的,埋的啥子呢?埋的一个人,叫马灵耀。明朝末年的解放碑,叫都邮街,即使时光倒回几百年,解放碑任然是重庆最热闹最有人气的中心(中心这个词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楼盘用滥了)。之所以叫督邮街,是因为这里有官办的邮递驿站。督邮街的布局和今天的解放碑大致一样,东接会仙桥(今天环球金融中心方向),西邻关庙街(今新华路方向),南通天宫街(今纽约纽约方向),北为柴家巷(新世纪百货方向),在当时,解放碑矗立的位置有一栋华光楼。</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清末重庆地图之华光楼</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华光楼说是楼,其实是一座庙,华光庙规模不算小,不是佛寺,不是道观,不供孔夫子,不供忠义节孝。那到底是个啥?是个麻麻杂杂的杂神庙子。这华光庙是不正规的,是淫祠、淫祀。而淫祀无福。华光庙里面供的是三只眼的华光大帝,马灵耀,这马灵耀虽然是野神,但却是二郎神的原型,因为在西南一带,我们的氏族先人,有“剠额为天”的习俗,就是用刀在额头竖着刻一只眼睛,然后在伤口涂上墨汁,变成所谓的“天眼”,所以蜀中古庙多神像,头上额中有纵目(邛崃县志记载)。</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氏人族的后代兼当代作家 张壹壹</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这马灵耀马元帅一直是官方不喜欢的野神,但老百姓喜欢啊,因为野神或者是邪神,如果好好供奉,福祉比供奉正规神来的迅速,因为走邪道大都数比走正道更容易来钱嘛。官方也一直找不到理由强拆,所以人们一直盼望,这马元帅如果能被道教诏安就好了,名正言顺就不容易被取缔。于是民间大量创作他和道教相关的故事,比如马灵耀帮如来佛祖找回灯芯(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仙子和至尊宝的故事原型)就是其中一个故事,官方也没闲着,也创造马灵耀的负面新闻,比如说马灵耀和五通神是拜把子兄弟,而五通神是名符其实的邪神。民间和官方都有水军,这场舆论口水战也没个输赢。</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五通神和马灵耀理不清的关系图</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转眼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日军开始对重庆大轰炸,说来也巧,华光楼(今解放碑)周围一带毁坏非常严重,但是这野庙华光楼和马灵耀却完好无损。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这废墟中唯一一栋完好的庙给强拆了,理由是这一带要重建,华光楼在中中间间挡事。后来这一带重建的布局就和今天解放碑周围极其相似了。</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重庆消失的名楼之一 华光楼</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然而故事并没完,在华光楼的废墟上有户人家建起了周家大院,你说邪不邪,日本人的炸弹对对直直就把周家大院变成了一个大弹坑,这位置就是《风水辩》里所说的充冒了四面之风的地方(十字路口中心),这是一个用来供奉的空间而不是人居的位置。政府为了表明抗战决心,在瓦砾之上,由中国电影制片厂,道具部的美工师们搭建了一枚巨型炸弹,用的是布料、木材,第一座“堡垒”便矗立了起来,叫做“精神堡垒”。</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建在弹坑上的电影道具“精神堡垒”</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堡垒立起来这期间,中国重要城市在民生公司的全力支持下,完成了中国无比悲壮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这是中国最后的工业元气。在物资工厂大量聚集的重庆,政府决定修建一座永久的“精神堡垒”,在招标过程中,“电影道具”已经残破欲坠了。终于在日机空袭期间修修补补的过程中坍塌。不得已,当局在花坛中间竖起了一根旗杆。大家仍然叫它“精神堡垒”。太多的国际友人对于精神堡垒是一根木杆而感到困惑不已。</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解放碑曾经也瘦过,瘦得只有一根杆子</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后来日本投降,招标方案又启动起来。有位在重庆大学建筑系教书的设计师,同时也是“中国现代建筑双子星”之一的黎抡杰负责设计,而谁来承包这工程呢?有一家重庆本土的包工头,用最低价得到了“精神堡垒”的业务。这老板姓傅,专门成立了家天府营造厂,在动工打地基的时候发现了不少马灵耀的破碎陶片,陶片和瓦砾就地填埋变成地基。傅老板其实资金也并不多,内战爆发物价飞涨,傅老板为了建成“堡垒”到处借钱,抵押了来龙巷的公司房屋及住宅、卖了沙坪坝山洞的一处旧院落、他妻子也卖了首饰。当这座“抗战胜利纪功碑”落成的时候,也是傅老板倾家荡产走向衰落的时候,而设计师黎抡杰去到了香港,却靠打散工维持生活,因为他是本土文凭,没留过洋而导致当时的香港各大学校不愿聘用他当老师,他的晚年过的非常局促。纪功碑落成的那天,重庆万人空巷,整个中国比较出名的影星大多在现场狂欢,比如金山、赵丹等。皇后餐厅旁有家重庆最早的名片设计店,名片店老板颜先生用自己的莱卡相机拍下了这历史性瞬间。</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1947解放碑上的提字还没有烫金,碑顶是空的,四面钟还没有着落</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当时纪功碑顶部还没有钟,主委会为了这四面钟走遍北上广都找不到,最后在南京天主教的大主教帮助下,在一座法国的天主教堂找到一座用了四十多年的古董四面钟,拆下来运回重庆。而谚语“解放碑的钟各走各”讲的就是古董四面钟都不准时闹了很多笑事儿。纪功碑,碑身高24公尺(高七尺七,警醒七七事变),共八层,有窗24个,内有铁制悬臂旋梯140步,其实只有137步。可升至瞭望台;瞭望台直径4.5公尺,可容20人左右登临游览;台顶设风向仪、风速仪、指北针等测候仪器,碑身最高之圆顶下悬警钟一座,以备全市集会及报警之用,最牛的设计还是纪功碑有一个时光胶囊,用一根钢管储存了那个时期的文化产物、名作、报纸、邮票、钞票、照片等物品。</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直径不到4米的纪功碑内部。小时候想偷看的秘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1949年11月30日解放军进城,12月12日邓小平、刘伯承进城,随后,对抗法西斯的远东战场的“抗战胜利纪功碑”变成了“重庆人民解放纪念碑”,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样子,很长一段时间解放碑的潜规则就是周围的建筑不能超过其高度。有细心的人会发现“解放碑”的“碑”少了一点,要知道题词的可是晚清开县举人刘伯承,文化底蕴不是一点把点,这“碑”字无点也是大有出处的。</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1949年11月30日解放军进城</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1949年12月12日邓小平、刘伯承进城</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解放碑的“碑”字少一点</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每一座文物历经抗战保留至今总是冥冥间自有安排,“抗战胜利纪功碑”与“重庆人民解放纪念碑”署名之争历来已久,正如明代力挺马元帅的民间和取缔马灵耀的官方之争一样,各有各的立场。但历史就是这样,就像弹珠游戏,不知道一下瞬间事件会发生怎样的转变,如果“纪功碑”当初没有更名为“解放碑”,我想它是渡不过1966年“文化大革命”红卫兵的冲击。</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中国最重要的两处反法西斯战争纪念建筑,非常巧合的出自师徒二人之手,一人是设计广州“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的过元熙,一人是设计“抗战胜利纪功碑”的黎抡杰,而“新一军印缅阵亡将士公墓”从废弃到受到政府保护也是历经波折而善终。而作为抗战首都的重庆,能否有魄力和勇气为纪功碑复名,尚须拭目以待。</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得到政府重视的印缅将士公墓的纪念塔</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但作为重庆人,还是喜欢“解放碑”这名字所陪伴的童年光阴。有些“标签”已经不能轻易改变了,那些喊着要将解放碑更名的人是对民族有感情但对解放碑没感情的人。</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进城问一个老太婆解放碑在哪儿,老太婆说我不晓得解放碑,只晓得纪功碑。当时我还不太理解以为她装怪,其实不然,那老太婆也并非深明大义的民族斗士,只是纪功碑的名字又何尝不是那老太婆当年童年的回忆呢?也许等我老了,那时候解放碑又变回了纪功碑,小屁孩来问纪功碑怎么走,我会说滚你的,我只晓得解放碑,我是解放碑的崽儿。</font></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在解放碑参加国庆节的“红领巾”</font></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重庆解放碑</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朝天门——扬帆启航</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