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忧思(2)

皖江叶子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四<br>&nbsp; &nbsp; &nbsp; 很快高月花在城里认了教授作父亲,还为她找了份体面的工作的事情不胫而走,她所在的那个村子都知道了。让不少和她差不多大却天天干着沉重的农活的姑娘们既羡慕又有些妒忌。在她们看来为什么自己就遇不到这样的“贵人“呢?唉,只能埋怨自己的命不好。<br>&nbsp; &nbsp; &nbsp;高月花的妈妈长得黑瘦,看脸上的皱纹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但听她说话和吵架时那又尖又亮的声音最多才四十多岁,其实她确实只有这么大。她很精明,头脑转得很快,她丈夫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家里的的烂摊子不靠她这样算计着过还不知道像个什么样子。<br>&nbsp; &nbsp; &nbsp;她最近心里又盘算着想买一部二手的小货车给她丈夫跑点运输做点正经的事情。可是这笔钱从哪里来呢?突然她的小眼放出异样的光芒,一个“生财之道”又冒了出来。恰逢这个周末女儿从学校回来了,高月花这时刚上班不久。于是她马上拉住了女儿,急急忙忙地把计划着让女儿问她的“教授父亲”要钱买车的事情说了出来。开始高月花觉得人家刚给自己找好了工作就要钱实在是难以启口,她妈见状一下子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她爸没良心把这个家丢给自己不管,还老是厚着脸皮要钱,不给还打人,说着她撩起了袖子亮出一块发青的伤痕给女儿看。见女儿有些被打动了,然后又继续说自己供女儿一直上到大学是如何的不容易,这一招还真奏效,她见女儿低下头用手抹去了眼角上的泪。<br>&nbsp; &nbsp; &nbsp;可以说高月花已经被她妈的“苦肉计”给征服了,她想自己已经这么大了,确实该给母亲分担点家庭的“责任”了。这次不是她一个人回城了而是和她妈一起,而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当晚她们就来到了于钟明的家。于钟明正准备给他老伴打针,他老伴常年身体不好,每天跑医院又麻烦,所以于钟明就自学了注射的技术,每天亲自给老伴打针。老两口见“女儿”来了还带着她母亲上门自然很热情,忙着端茶送水。待高月花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后,实在是让老两口左右为难,虽说两个人都有退休工资,但除去生活上的开销外还要支付于教授老伴的医药费,国家只能报销一部分,剩下的还得自己承担。如果一下子拿出了这么钱给了她们,老两口今后的生活就更加艰苦了。于钟明把自己的想法与家里的实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但在高月花的妈看来那完全是胡扯,她无法理解一个大学教授家里怎么会拿不出几万块钱?明明就是花言巧语愚弄我们,再说你们就忍心看到我们家这个破光景也不伸手扶一把吗?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心想着横下一条心了,于是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使出在农村里骂人的字眼来咒骂他们,意思就是你们骗了我女儿,还不是利用她给你们免费养老吗?整个一个泼妇骂街的样子,老两口平时在学校里处处都受人尊重,哪经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于钟明脸都发白,他老伴当时就犯了心脏病,捂着胸口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高月花的妈看到这场面害怕了,只得草草收兵,拉着女儿溜掉了。<br>&nbsp; &nbsp; &nbsp; 自那次风波发生后,高月花再也没有上过于钟明的家。更不用说以前自己亲口许过的,逢年过节和休假都陪着老两口的诺言了。其中的原因很多,既有对这次没有给家里办成事,对老两口“死抠门”的厌恶,又感觉自己的做法有些过火似乎不好意思见他们。在于钟明家更是一团糟,老两口的身体虽说已经康复了,但心理上的“阴影”却永远也消失不了。他老伴经常埋怨他不听自己当时的劝告,几十年膝下无子的生活都过来了,到了晚年还要认个女儿,自己为了她找工作差点把命都陪上了,到头来还被人家臭骂。于钟明的内心更加痛苦,说真的他很后悔,老伴说得对,大半辈子都这样了,可谁知道他曾经那么渴望着像别人那样有个孩子,以前在学校四合院里住的时候,经常有些家属的孩子们欢快地追逐玩耍,自己有时会感觉有些怅然;有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小孩还经常去自己家里玩或是看电视,自己打心眼里喜欢他们。也曾经有些好心的同事给他们介绍一些家穷孩子多的亲戚,想过继个孩子给他们,结果那个孩子不适应这里,天天吵个不停,没办法又给人家送回去了。他感觉高月花虽不爱说话,但文静、心眼好,自己多年没有实现的梦突然一闪而过,于是就下了认她为女儿的决心。可没想到在自己暮年之际还干了一件荒唐的事情。<br>&nbsp; &nbsp; &nbsp;表面上家里还是像一泓平静的湖水,但湖底却暗流涌动,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痛苦而复杂的内心斗争,终于做出了决定:正式解除了与高月花的认养关系。实际上高月花半年都没有露过脸了,她也无所谓了。眼下她正在“热恋”时期,是经人介绍的,对方是国家机关的公务员,父母也都是国家干部,而且这个男孩厚道本分,也不嫌弃她的家庭,当然她也隐瞒了自己的爸曾经是犯人的事。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命中会有那么多的“贵人”,上次作教授的女儿的事反正已经黄了,这回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五<br><br>&nbsp; &nbsp; &nbsp; 他们的感情发展得正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正朝着她的目标不偏不倚地驶近了。两个月后她的男友带着她第一次去了他家。他们家很大,布置得高雅而舒适。他的父母对她也挺和气的,这倒让她消除了些心理的障碍,刚好他男友的小姨也在他们家,中午他的妈妈还端出了许多好菜来招待她,席间还不停地为她夹菜,他的爸爸还亲自为她斟了杯红葡萄酒,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从男友家回来后她兴奋极了,因为他的家人对她那么好,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她这辈子也知足了。第二天下班后男友打来了电话,她很温柔地“喂”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喜悦,没想到男友的声音却是出奇的冷淡,他沉默了一下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们还是见面再谈吧。”十分钟后他如约来了,带来的却是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消息,他的父母听他小姨说,她在京剧票友会同一位老大姐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那位老大姐曾经很痛苦地向她倾诉了他们家因为轻易地相信一个学校的女学生,还犯“糊涂”将其认作女儿,结果被那个女孩害得家无宁日的事情经过,那个老大姐的丈夫就是你们原先学校的于钟明教授。高月花简直给弄懵了,她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出来,她连忙解释:“不,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给我妈逼的……请相信我!”但男友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而是带着沉重的语气说:“你可知道,于钟明教授前两个月有次下楼因为神情恍惚一失足摔成了半身不遂,半个月前已经去世了。”这句话简直把高月花给震晕了,她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于教授的面容,好像那双眼睛正威严地盯着她,她甚至于不知道最后和男友是如何告别的,她的心乱如麻,她想于教授的死和自己是有关的,她真想逃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但能走到哪里去呢?无论是她躺在床上还是干什么,经常就会在眼前闪现于教授的形象,折磨得她几乎不能正常的生活,在课堂上她经常出错,弄得学生们哄堂大笑;没过多久她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在办公室里突然会叫一声,搞得别的老师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后来她去了医院,被医生诊断为“强迫性精神幻想症”,她只能请了长假回家养病。<br>&nbsp; &nbsp; &nbsp;于教授的夫人在爱人去世后住进了上海的养老院,那里也是个人情冷漠的地方。笔者于二零零五年曾去探望,不想她却于头一天离世了,但找到她那个房间时,那里的护理人员还在那里打诨取乐,很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她呀,死啦!”然后理都不理一下,照样聊她们的天去了。房间里其他的老人有不少都用浑浊的眼神盯着笔者这个“不速之客”,从那种木然的表情可以感觉他们对于这里的工作人员那冷冰冰的态度已经习惯了。<br>&nbsp; &nbsp; &nbsp; 几年后的现在恰逢又是阳春三月,校园的花坛里桃花已经绽开了妩媚的笑脸,但却再也见不到于教授夫妇并肩散步的身影了。如果当年没有那个高月花的出现,于教授夫妇也许会颐养天年,继续幸福地相守下去,但无情的现实却打破了他们的这个梦想,他们共同度过了人生中那么多的悲痛与辛酸,却没能跨过这道坎,或许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吧!人的生命有时候又是多么的脆弱不堪一击啊!<br><br> <h3>这是文中于教授夫妇的原型,生前是我们家的好朋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