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进行曲

星语

<p>又到“火炉”三伏天</p><p>昔日“双抢”浮眼帘</p><p>跌打滚爬如炼狱</p><p>脱胎换骨窥人间</p><p><br></p><p> “双抢”,是那么的遥远,在现在年青人眼里,是十分陌生的名词。但在我的脑海中,却是一段抹不去的记忆。甚至每每想起,心灵会下意识地不寒而栗。</p> <h3>  五十年前,我插队在溧阳农村,一年到头,难有一日空闲。干的农活,也少有轻松的。但即便如此,感受最苦的,还是“双抢”。连当地老农也说,一年干到头,苦不过“双抢”。 </h3><h3> 每年七八月份,正是酷夏高温最甚的时节,随着公社广播“抗高温,战酷暑,打好双抢这一仗”的宣传,抢收早稻,抢种晚稻拉开帷幕。</h3> <h3>  起初,望着金黄色的稻浪,我的内心也会涌起一股豪情,犹如新兵首次出征,跃跃欲试,好不新鲜。收割早稻,用的是锯镰,形状要比镰刀小几号,刀口呈锯齿状,十分锋利。广阔的田野无遮无拦,热浪滚滚,人们如同进入蒸笼,大汗不止。割稻时,人双腿呈马步状,弯腰低头,左手抓稻,右手挥镰,从右往左,一般连续割七株,再回复到右边,将稻把放下,重新开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很快,有时连续前进十多米,才抬头直腰喘口气。那时是集体干活,但也会包工到人,一亩地一个工,干的快的,要超过一亩,我通常也能干到七八分。 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走路踉跄,象似驼背老人。</h3> <h3>  如果说,割稻给了我个下马威,紧接着的是更繁重的脱粒。那时还没有脱粒机,都是手工操作。我至今还清晰地记住那幅画面:两个男人,光着上身,皮肤漆黑,一前一后,扛着状如一张乒乓球桌大小的掼桶,就像舞狮子一般,踩着结实的脚步腾挪跨越沟埂。掼桶一米见深,由防水的硬质杂木做成,挺沉。扛掼桶我也试过,但沉重的掼桶压在肩头,牙关紧咬,脚步踉跄,稍不留神,就会闪腰。队长看我力气不够,无法与他人协调,就没让我再干。掼稻,是个出力的活。四个人围在掼桶四角,手握稻把后部,使劲地将稻穗敲击桶身,稻粒滚落在桶内。掼稻是男人的活儿,女人不沾边,时有个别男人不穿裤子,最多前面挡一块遮羞布,好让下身透气凉爽。头顶滚滚火球,浑身大汗淋漓,汗流干了,皮肤表面会结成白色状的盐渍。队里也会安排人挑井水到田头,水里放些糖精,为干活的人解渴降温。我记得,有一次,我一口气喝下五大碗,冰凉的水甚是杀渴,但肚子里“咕咕”叫得也难受。我那时十七八岁,第一天干下来,手臂像断了似的,浑身软瘫在床上,连吃饭的劲也没有。如此劳作,大约要持续十天。</h3><h3> 每天早上出门,眺望热腾腾的天地,心头不由得笼罩了如临炼狱的恐惧之感,但仍要硬着头皮面对、投入。</h3> <h3>  眼看着稻谷上场,想稍作休息,但看到刚收割完的稻田,被水牛耙过,注入了满满的水,就明白这是白日做梦,因为栽插晚稻的时间已经刻不容缓。</h3><h3> 插秧的日子更是紧迫,也更辛劳。下半夜两三点,我就肩挑秧篮,抹黑出门,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田埂上,下了秧田,坐在秧马上,手脚浸泡在水里。秧田里蚊虫蚂蝗猖獗,一个个穷凶极恶,时不时要拍打驱赶,天黑,眼前无光,索性就双眼紧闭,蒙着脑袋,两手急促拔着秧苗。等到手抓满,两手一并,抽几根稻草,把秧苗绕一圈扎紧,往边上一丢。这样,要干到清晨六点多,直至将秧篮装满,才收工回去吃早饭。早饭后立即下田插秧,一行人横字排开,老秧手打头,我排在末尾。秧苗间距横五寸,竖三寸,人就像鸡啄米一般,不停地上下摆动头、身体和手指。整个一天,就是如此单调、机械地活动,人的头脑也渐渐地麻木。</h3><h3> 夏季雷暴多,暴雨如注,驱除了暑气,稍感宜人。但雷电常在身边炸响,头皮阵阵发麻,经常有邻村炸死人的消息,好在我们侥幸逃过一劫。</h3><h3> 劳动时,有时会出现一道“风景线”,只见一列长队顺着田埂缓缓地走来。社员们都明白,这是大队或公社干部来检查生产了,大家不敢懈怠,只管埋头插秧。检查的人,会拿着一把尺,量着秧距,过密(也不大可能)不说,稍有过宽,轻则找队长训话,重则在田头召开社员大会。社员们敢怒不敢言,以致数年后分田到户,还有社员说,老子种田多年,还不知怎样插秧?这下,老子插秧,谁也管不了。</h3><h3> 到了傍晚,一抹残阳消失在西边天际,水田里还能见到人影晃动。而这时,我眼皮浮肿,腰像散了架,两腿软绵绵的,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h3><h3> 一个“双抢”下来,我被晒得脱掉一层皮,脱皮时,又痒又疼,原本干瘦的脸庞,好像又瘦了一圈。当插完了最后一把稻秧,看着绿油油的稻苗在微风的吹拂下如浪起伏时,我如释重负,禁不住长吁一口气。</h3><h3> 不知种田苦,怎知稻米香。生活的磨难,让我明白了生存的不易。而这一切,如身处城市,岂能知晓?古人所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自此,我才深深的领会其中的含义。 </h3><h3> 如今,农村实现了杂交稻革命,插秧、收割也大都机械化操作,“双抢”的场面已难重现。“双抢”那种特定历史时期的农耕方式,还会有人为此经历唱出怀旧的挽歌。然而,那份艰辛,那份苦难,不由让人感叹,那不是一个来自都市的少年所能承受的身心之痛。或许经历就是财富,磨炼人的意志,知晓酸甜苦辣,提升精神境界。如此说来,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其特殊的意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