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远，我们一起走(三)

岁月流金

冈仁波齐转山之旅~Day2:止热寺→塔尔钦

清晨五点半，闹钟响了，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大家在手电筒的光亮下简单地刷了牙，擦了把脸。我就着热水吃了几块曲奇饼和一个蛋黄派，又把我的保温壶灌满水，果断地把那个累赘长焦相机塞进大登山包里，把尼康的卡片相机放进我随身的小挎包里，又在冲锋衣里加了薄羊毛衫，把两层魔术头巾都套在头上护住耳朵，再戴上毛线帽子。六点十五分，所有人都准备停当，整装待发。昨晚我们六千金都睡得很好，今早都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今天的行程最为艰苦，：从止热寺一出发就是约六公里的连续爬坡，直到最高处卓玛啦山口。在这六公里之内，海拔高度要从5080米一路抬升到5648米。到了山口之后，是一段六公里的陡坡，到达不动地钉补给点，海拔高度从5648米，下降到5233米。这之后，还有20公里的缓下坡路才能回到塔尔钦川北宾馆，整个转山活动才算完成。

虽然大家目前状态很好，没有出现高反症状，但为了预防在爬山途中出现高反，出发前，大家还是每人都吃了两粒诺迪康胶囊或是高原安作为预防。为了确保转山成功，大家还约定：爬山时放慢速度，每爬一小段就休息一下。

走出房间，外面仍然是漆黑一片。我们打着手电筒，由伦珠领路，领队带着头灯在最后押阵，一行人排成纵队，踏上了爬山的路。天气依旧好得出奇，没有雨雪，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山路很窄，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好在一开始坡度不是很大，借着手电的光亮，大家走得很顺利。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我们的呼吸声和登山杖扎地声以及我们的脚步声。大概每前进一百米，大家就停下来休息片刻，等呼吸平顺了，再接着向前。很快就走完了第一个长缓坡，过了天葬台，到达今天第一个补给点。领队提醒我们，能吃就尽量多吃点东西，今天路途遥远，体能消耗会很大。只可惜时间太早，没有食欲，我们只喝了酥油茶，就又出发了。

第二个爬坡路段开始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冈仁波齐的伟岸主峰，成为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太阳就要出来了,传说中的日照金山会不会如期而至？那该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静静地投射在冈仁波齐的主峰上时，神山顶上立刻斜披上了一层淡粉色的晨衣，它像一位刚刚从甜睡中醒来的仙子，清丽脱俗，不染铅华，婷婷玉立在天地间，凝视着远方。

随着太阳的不断升起，阳光越来越充足，冈仁波齐的主峰，也由淡粉色，慢慢演变成了淡黄、明黄、金黄，直至最后，整个山峰都笼罩着一层瑰丽的金红色！神山，也由一位美丽的仙子，变成了一位顶天立地、叱诧风云、所向披靡的英雄！那金光四射的金字塔顶灿烂耀眼，无比辉煌！举目四望，神山周围的山头，也被染成了一片金黄！

日照金山，终于完美地呈现了！此时此刻，我们仰望神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顾不上喘息，来不及思索。心底里，由最初的冷静，随着金色的逐渐浓烈，也慢慢开始变暖，变热，直至心窝里好象盛满了浓香的美酒，深深地陶醉而不可自拔了！生平第一次，我们站在如此高的海拔，如此近距离地观赏一场动人心魄的日照金山！就凭这一点，这一次转山无论成功与否，都没有白来！

金色的神山仿佛为我们加持了力量！接下来的一个长距离大爬坡，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多少困苦。虽然越往上走积雪越深，最深处已能没过脚踝。但有登山杖和登山靴的给力支持，我们踏着前人的足迹，稳稳地登上了卓玛啦山口！

我事先曾预想过的举步维艰、生不如死等等困难场景全都没有出现。我想，这得益于我们合理的战术：走一段就歇一歇，调整好呼吸，再继续向前。到达山顶时，还是气促气喘，这也是正常的，能在此时不喘的，都是神人！喘过之后，大家就开始谈笑风生，各种拍照，各种祈福了！人生第一次，靠着自己的双脚，一步步爬上了海拔5648米的高度，心里涌动着喜悦和自豪！而且这一次，感觉比在亚丁爬牛奶海的山头还要轻松！

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从卓玛啦山口到不动地钉的补给点，是一段6公里长的下陡坡路。这条路不光是坡度大(有的地方坡度达到45度甚至60多度)，整条路上还布满了坚硬溜滑的冰，再加上数不清的大小石头，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倒受伤。在亚丁，从牛奶海下山，我是一路大步跑下山的。而现在，我不得不握紧登山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在没有冰的石头缝中找路，一步一步往下挪。

下行不久，右边山坡下出现一个很小的湖，直径大概只有百来米，但它有着圆圆的形状，被冰封的湖面四周泛着浅绿色，中间泛着银白色，像是一块精美的玉璧。它的藏语名字是：托吉措，意思是：慈悲湖。不知道它的名字从何而来，我猜想，这个名字，是否在提示着人们：只有心怀慈悲，才能证得圆满！

从慈悲湖再往下一段，就看到了下面有一段冰封的河面。越有二三十米宽。那浅绿的的冰面想想都觉得滑溜，该怎么过去？刚才，我已经在山路上打了个趔趄，若不是一位好心的藏族大叔扶了我一下，我肯定已经摔得无比狼狈了。就在我和小朱老师停下来讨论如何过冰河时，几个藏族同胞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藏族大叔用探寻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就试探着把我右手的登山杖往下解。我赶紧抬头看他，只见他脸庞消瘦，面色黝黑，戴一顶遮阳帽，额头上还缠着一条头巾，一脸疲惫的样子。我猜他是没有登山杖，感觉下山吃力，想借我的登山杖去用。我一边把登山杖递给他，一边急忙指着冰河对岸对他说：“登山杖可以借给你用，但你下了山要还给我。这也是我借来的，用完了也要还的！”我不知道他和他的同伴是否听懂了，他拿了登山杖之后，点了点头就下山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他和那根登山杖。

失去一根登山杖的我，此后的路走得更加艰辛。好几次不小心踩到冰上，都踉踉跄跄地，幸亏每次都有热心的藏民伸出他们温暖有力的手，把我扶稳。下到冰河边上我才明白，原来冰面上还有一些没融化的雪，踩着雪走，没那么滑，可以过河。我和小朱老师也一前一后地走了上去。我曾尝试着用登山杖在冰面做支撑，谁知根本就行不通。一撑就一滑，还不如不撑。离对岸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我的面前突然没有积雪了，我被困在了冰面上，进退两难，动弹不得！我的腿有点发抖，眼看要摔跤了，又一位藏族阿佳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稳稳地拉着我，走到了河对岸。这时候我想起来，亚丽带了冰爪，这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过了冰河之后的路好走了很多，我们在中午十二点半到达了今天的第二个补给点：不动地钉。这里不单有食品饮料，还有床和被子，可以住宿。计划三天转山的人，可以在这里歇一晚。我们急于赶路，只要了泡面和甜茶，稍事休息，就又踏上了征途。路漫漫，前方还有二十公里！

今早上山的时候，大家的队形还比较整齐。红艳，我，小朱老师，亚丽，莲芯以及伦珠是一起爬上卓玛啦山口的，陈姐姐和强巴落在我们后面大约半小时的脚程。领队因为昨晚一点多才睡，今天体能严重不足，也远远地掉在了后面。下山的路上，大家渐渐拉开了距离。红艳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我和小朱老师在她后面不远，我们后面是亚丽和莲芯，最后面是陈姐姐，强巴以及领队。伦珠时而在我和小朱老师前面，时而停下来等亚丽她们。我的水壶伦珠背着，碰到他时，我和小朱老师就赶紧喝几口水，碰不上时，就只能渴着。一路上只有补给点才有环保公厕，其它地方很难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所在，所以喝水也不能一次喝太多，免得总要找厕所。

到达今天第三个补给点时，还没觉得饿，只喝了一罐红牛就匆匆离开了，这可能是今天做的最失策的一件事，好歹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能，后面应该会好很多。因为离开这个补给点后，前面大约十几公里都没有补给点了，饥饿和干渴成了最大的问题。

下午时分，阳光猛烈并且起了风。昨天风是从我们背后吹着我们走的，今天就变成了我们逆风前进了。虽然风力不大，但高原的风十分干燥并且夹沙挟土，吸进鼻子里不仅十分难受，还会迅速带走呼吸道的温度和水份，我只能不时地用围巾遮掩口鼻，勉力前进。伦珠再没能赶上我们，我和小朱老师唇焦口燥，连说话都要省了。体能也在迅速下降，中午的一碗泡面，也将消耗殆尽。我口袋里还有几块士力架，可惜没有水的滋润，这东西吃在嘴里，又干又硬，如同嚼蜡。地势是平缓了许多，依旧是缓下坡连着缓上坡，不断循环。也许，人生之路就是如此，有时看起来是平坦宽阔的坦途，实则也免不了会有起起伏伏，也会有气力不济，孤立无援的时候。为了达成目标，不能轻言放弃，只能咬牙坚持！

在同行的藏民们热情的“扎西德勒”的祝福和鼓励声中，我和小朱老师一路忍饥捱渴，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最后一个补给站：宗堆。这里只有一间小房子，里面密密麻麻坐满了藏民，想要喝甜茶，老板说要等一会儿。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到塔尔钦，我们不敢久等，各要了饮料矿泉水，坐在屋外，和着冷风一起喝下肚。饮料太凉，喝了半罐，就喝不下去了。

宗堆离塔尔钦只有四公里了，这是能够鼓舞我们的唯一理由！在这里远远的，已经可以望到塔尔钦了。可是就是这最后的四公里，却是最有可能压垮你的那一根稻草！后来领队也是如此说的。此时，从早上出发开始，已经大半天了，肚子早已空空如也，体能消耗巨大。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半空，强烈的阳光晒得人头昏眼花，嘴唇早已爆皮，嘴里没有一丝唾液，渴到了极点。我们象机器一样木然地迈步，这最后的四公里，好象无比漫长。我脑子里闪过望梅止渴的故事，马上努力地回忆着小时候吃酸杏子，酸得满口口水的情形，然而，此刻竟毫无用处！口水一丁点都没有，干渴依旧。

这是对人的体力和毅力最大考验了！再难熬也得熬过去，再困难也得撑住。我默默地安慰自己：不就四公里嘛！比我平时锻炼的距离短多了，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由于只剩了一根登山杖，我的左肩因为长时间的用登山杖发力，此时终于酸痛难忍，几乎动不了了！我把登山杖交到右手，左手叉腰，把左肩撑平放松，才稍稍缓解了肌肉的酸痛。最后这几公里，我就是以这种看似雄赳赳气昂昂，实则早已虚弱至极的姿势，跟小朱老师一起走回了川北宾馆！

晚上八点十五分，我们一脚踏进了川北宾馆的大门，宣告了我们冈仁波齐转山活动的圆满结束！此时的我，像极了逃难的难民：头上的毛线帽子上山途中就已经丢了，此时只剩了魔术头巾包在脑袋上，一脸的灰土，衣服上也有灰，裤腿上，鞋子上沾着厚厚的一层土，满脸的疲惫。进门之后，顾不上回房间洗漱，直奔餐厅而去。极度的饥渴让我想狠狠地狼吞虎咽饱餐一顿！然而饭菜上桌之后，我却吃不动，喝了三大杯水之后，还是觉得口干舌燥，难以咽下饭菜，勉强用黄瓜蛋汤泡了一碗米饭吃完，就匆匆回房间洗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自己洗干净，再好好睡一觉。

红艳已经比我们早半个小时先走回来了，九点半左右，亚丽，莲芯和伦珠也走回来了。十点多天黑时分陈姐姐也回来了，最后的四公里她是坐车回来的。强巴也搭了熟人的车回来了，领队也比我们晚回来，我是隔天早上才见到他的。

计划了很久的冈仁波齐转山，终于一步步地完成了！躺在床上，回想着转山的过程，很苦很累，但结果很圆满。这一次的经历，一辈子都不会忘掉！忽然间感觉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