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命中永恒的雕像

山水田园

<h3> 撰文:高戈平 制作:山水田园</h3> <h3> </h3><h3>  </h3><h3> 清明时节,我和妻子来到松林苍翠的墓园,在父亲墓前献一束白菊,奉一柱幽香,静静地凭吊缅怀敬爱的父亲。袅袅升腾的香火,仿佛点燃了我的思绪,引发对父亲不尽的感恩与怀念……</h3> <h3> <font color="#167efb"><u>六十年代初父亲任第231医院院长</u></font> </h3><h3><font color="#167efb"><u></u></font></h3><h3><br></h3><h3> 我的父亲高星焕,1926年出生于山东掖县柞村乡,1939年在抗日烽火席卷齐鲁大地,刚满13岁的父亲就参加了八路军,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考验,枪林弹雨中两次负伤,几次出生入死。抗美援朝战场上,第38军这支铁血部队扬威三八线,父亲做为卫生科长,始终奋战在救死扶伤的岗位上,曾被授予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三级国旗勋章。</h3> <h3><font color="#167efb"> <u>1940年父亲(右)当八路军时的照片</u></font></h3><h3><br></h3><h3> 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父亲被选送第一军医大学医疗系深造,成为我军培养的第一批高学历医疗骨干,从此,他把自己毕生精力奉献给了我军的卫勤保障事业。我的母亲刘惠兰,也是解放战争入伍的野战医院军医,在朝鲜战场上英勇负伤立过战功。父母在战火中相识相恋,战争结束回国后,他们才结成终生伴侣。</h3> <h3> <font color="#167efb"><u>1954年父母亲定婚照片</u></font></h3><h3><br></h3><h3> 在大跃进的火红年代里,我在这个普通的军人家庭中呱呱坠地。童年时光是温馨幸福的。不到两岁时,我已经学会了说话和走路,长得虎头虎脑非常招人怜爱,整天依偎在爷爷奶奶膝下依呀学语,全家溢满欢声笑语。 </h3><h3> 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我们幼儿园突然大批孩子发病,普遍持续高烧不退,连拉带吐,病因不明。在病魔肆虐中,幼小的我也难逃厄运,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不吃不喝,渐渐丧失了知觉,整天陷于昏睡之中。</h3><h3> 由于查不清病因,耽误了治疗时机,很多幼小的生命之花凋谢了。万幸的是我母亲是临床军医,她发现儿子连续高烧不退,立即注射了青霉素等药物,进行了抗炎治疗,由于用药及时,才从死神手中夺回了我的小命。</h3> <h3>   <font color="#167efb"><u>母亲20岁时的解放军军装照</u></font></h3><h3><br></h3><h3> 后来才搞清病因,市奶站的奶牛因蚊虫叮咬患了大脑炎,而幼儿园每天到奶站买牛奶,孩子们喝了含有病毒的牛奶,无辜地成了最年轻的一批大脑炎患者。<br></h3><h3> 经过抢救儿子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母亲仍心急如焚,因为孩子的大脑神经受损,出现严重的智障,完全丧失了正常的语言和行走功能,连亲人都不认识了,医生们断言,这个孩子的智商肯定低于正常人,长大后生活能够自理,但无法从事脑力工作,只能做个普通的体力劳动者。</h3> <h3>   <font color="#167efb"><u>五十年代父亲授衘时照片</u></font></h3><h3><br></h3><h3> 匆匆从部队赶回家的父亲,一支接一支抽着烟,沉默无语,他抚摸着我的脑袋,安慰着悲痛欲绝的妻子,淡定地说:“有啥大不了的?咱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培养个劳动者有啥不好?<br></h3><h3> "五十年代青链霉素是进口的紧缺药品,临床注射必须经领导审批。虽然父亲是驻军医院院长,但父母不愿给组织添麻烦,把每个月工资凑在一起,自费购买昂贵的进口药为我治病。</h3> <h3>   <font color="#167efb"><u>当医生的母亲工作照</u></font></h3><h3><br></h3><h3> 肌肉注射链霉素很痛疼,连大人都难以忍受。每天打针时,幼小的我疼得浑身是汗,杀猪般没命地哭嚎,母亲咬着牙坚持每天一针,日复一日。每天晚上奶奶都用热毛巾给我做热敷,轻揉着满是针眼和青瘢的小屁股,哼着儿童歌谣哄我进入梦乡。<br></h3><h3> 经过两年的治疗,我终于战胜了病魔,又重新学会了说话和走路,但由于严重的脑炎后遗症,我的智商比同龄孩子低得多,而且性格内向,反应迟缓,胆怯与陌生人说话。</h3><h3> 记得小时候,家里好吃好玩的东西,统统归我先独自享用,孩子之间出现了争执,父母总是明显偏向我,姐姐和弟弟处处让着我,我浑然不觉,不以为然,其实,父母背地里反复叮嘱:“他脑子有病别和他争。”</h3> <h3>   <font color="#167efb"><u>奶奶给我喂奶粉</u></font></h3><h3><br></h3><h3> 转眼到了上学年龄, 那时学龄儿童必须会背数才能录取。为了让我顺利踏进校门,奶奶用麻线穿了一百个草珠子,像项链般挂在我的脖子上。每天祖孙俩从早到晚,一遍遍着草珠子,嘴里数着‘’1、2、3、4、5……",几个月过去,入学考试我才勉强数到了70个数,是全校新生成绩倒数第二的孩子。</h3><h3> 对我这个被命运抛弃的笨孩子, 父母们倾注了满腔心血。父亲白天忙完工作,回家又忙着检查我的作业,掰着手指头给我辅导算数题,一有空就陪我做游戏,讲打仗时的故事,在游戏和玩耍中,灌输为人处世的道理。</h3> <h3>   <font color="#167efb"><u>少年时代的姐姐和我</u></font></h3><h3><br></h3><h3> 为了锻炼我头脑反应和身体协调性,父亲每天带着我和部队一起出早操、走队列、练器械,随着身体的发育成长,他又手把手教我游泳、滑冰、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一点点培养起我对体育的兴趣和爱好。</h3><h3>  在我们部队大院里,我是最先拥有乒乓球拍、羽毛球拍、儿童篮球、速滑刀、运动服装、回力球鞋的孩子,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里,同学们对我这些“超豪华"装备倾慕不己。</h3> <h3>   <font color="#167efb"><u>学校里的小篮球队员</u></font></h3><h3><br></h3><h3>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经过坚持不懈的锻炼,我的体能和智力有了质的飞跃,特别是团队意识和情感沟通能力明显增强,逐渐改变了自卑和孤僻的毛病,性格变得活泼开朗,越来越阳光自信起来。</h3><h3> 随着体魄的强壮,我的运动成绩也节节攀升,10岁时曾获得县小学生乒乓球单打亚军,在中小学田径运动会上打破过县记录。我取得的每一点微小进步,父母亲都看在眼里,喜上眉稍,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对儿子的前途充满信心和希冀。</h3> <h3>   <font color="#167efb">获得县中小学生乒乓球比赛名次</font></h3><h3><br></h3><h3> 谁知,命神之神刚刚露出笑脸,我的人生之路又遇到电闪雷鸣。小学四年级那年,早晨上学路上,一个同学摆弄弹弓,射出的石子无意击中了我的左眼,当场眼睛瞳孔被击裂,随着一阵钻心剧痛,顿时我血流满面,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h3><h3> 父亲闻讯满头大汗地跑到学校,眼前残酷的一幕,让他努力多年的希望之火瞬间化为灰烬。这是在我的生平中,头一次看到刚强血性的父亲默默流下眼泪。</h3><h3> 时值文革动荡时期,在驻军医院当院长的父亲,正处于残酷的命运波澜之中,批判他的大字报铺天盖地,整天被造反派批斗和监督劳动改造,老八路出身的父亲在政治漩涡中步履维艰,命运多舛。</h3><h3>  但是父亲深知这只眼睛的重要性,它将影响孩子一生的前程。倔强的父亲豁出一切,不顾造反派的警告,带着我跑遍了沈阳、北京、上海,求遍军医大学的同学,寻访各地眼科专家和名医,千方百计要保住儿子的眼睛。</h3><h3> 由于我的眼外伤太重,治疗效果并不明显,左眼只剩下微弱的光感,专家的结论也很悲观,复明的希望缈茫。除了西医治疗外,每天还耍在眼睛和头部扎针灸和做电疗,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来说太遭罪了,我有些灰心泄气,整天跟医生东躲西藏,不愿配合治疗。</h3> <h3>   <font color="#167efb"><u>父亲不同年代的军装照剪辑</u></font></h3><h3><br></h3><h3> 军人秉性的父亲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耐心地给我讲战斗英雄事迹,讲柯察金·保尔的故事,讲祖国现代化建设的远景,强调眼睛对将来当兵、上大学的重要性,父亲耐心的规劝和疏导,使我从自暴自弃中走了出来,坚定了治好眼睛的信心。</h3><h3> 苍天不负父母心。 经过一年多的中西医治疗,经历了漫长的煎熬和等待,我那只被专家宣判死刑的眼睛,出人意料神奇地恢复了视力。医生们都说这是个奇迹,还夸我是个有毅力的孩子,我却自惭形秽,心里清楚如果没有父亲的鼓励和陪伴,也许早就半途而废了,那样,长大以后的从军梦、大学梦……一切的一切,恐怕都是天方夜谭了!</h3> <h3>   <font color="#167efb"><u>三年自然灾害时的父亲照片</u></font></h3><h3><br></h3><h3> 父亲既是慈父更是严父,要求孩子令行禁止,赏罚严明, 谁要是做了错事惹了祸,他的军人脾气爆发,怒目圆睁,如同凶神恶煞般可怕,吓得我们姐弟都不敢大声喘气。</h3><h3> 男孩子生性逞强好胜,我是大院里的“孩子王",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在那个知识荒芜的年代,放了学的小伙伴们整天上山摘果、下河摸鱼、爬烟囱、掏鸟窝、骑自行车大撒把,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敢干,有时告状到父亲耳朵里,他常常一笑了之,充耳不闻。</h3><h3> 但父亲对我们的品行德性却管教极严,定下不准打架骂人,不准欺软怕硬,不准欺负女孩,不准破坏公物等“八不准”的家规,谁违反了就要受到“家法"惩治,绝对铁面无情。</h3> <h3>  <font color="#167efb"><u>少年时代的孩子在滚雪球</u></font></h3><h3><br></h3><h3> 记得上初二的那个冬天,我和几个大院的伙伴去河里滑冰,遇到一群地方青少年拦路寻衅,一个伙伴被打倒在地。我们脚上都穿着冰刀和速滑刀,这些院外“野孩子"滑的都是自制的冰车,每人手中握着两把用钢筋打磨的冰锥子,速度滑冰他们绝对不是对手,但动手打架面对锋利的冰锥子我们肯定要倒霉。<br></h3><h3> 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但部队子弟身上充满英雄情结,大家崇尚的是当英雄打头阵,宁死不退的战神,我这个孩子头打群架自然是领军人物。</h3> <h3>   <font color="#167efb"><u>当时男孩们最喜欢滑的“单腿驴“</u></font></h3><h3><br></h3><h3> 远远看见伙伴挨了打,我三两下扒掉脚上的速滑刀,拎在手里跑过去,与他们争吵起来。对面领头的小青年比我高出半头,突然操起冰锥子迎面朝我捅来,我侧身躲闪不及,被钢锥刺破棉衣,深深扎在肩膀上,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传遍全身。</h3><h3> 情急之下,顾不得疼痛,我咬紧牙关一把拨开冰锥子,右手操起速滑刀,劈头盖脸照对方额头砍下去,小伙头上的棉帽当场砍开了花,脑门被砍开一条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人也重重地仰面摔倒在冰上。接着我又挥起左手那只速滑刀,一刀砍在另一个小子肩膀上,砍得他像杀猪般惨叫起来。</h3><h3> 我两眼冒火,挥舞着速滑刀左抡右砍,一付不要命架势,这群野小子见状吓得撒腿就跑,很快鸟兽散去。</h3> <h3>   <font color="#167efb"><u>滑冰车的孩子横冲直撞</u></font></h3><h3><br></h3><h3> 这一仗打得麻烦有点大。一个小青年被我砍成脑震荡,另一个肩膀缝了好几针,院长儿子把地方孩子打伤了的消息在军营传得沸沸扬扬,父亲放下手里工作,登门去给家长赔礼道歉,赔偿人家的医药费,说尽好话客气话,得益于当年是全国学习解放军的历史时代,当地军民关系非常好,双方家长很快就谅解了。 </h3><h3> 当晚,父亲阴沉着脸回到家里,不由纷说用背包带把我双手绑在暖气管上,像电影里国民党拷打地下党一样,抡起军用皮带一顿狂抽,我心里不服气,咱是自卫反击有啥错?也像革命烈士那样咬牙硬挺,虽然后背和屁股被抽得青紫一片,渗出条条血痕,我楞是没叫一声,没掉一滴眼泪。</h3> <h3>   <font color="#167efb">我(右2)和大院的中学同学</font></h3><h3><br></h3><h3> 晚上睡觉时,由于后背和屁股火辣辣的不敢挨床,我只好趴着进入梦乡。半夜时分,朦胧中感到有人进房间掀开被窝,我假装沉睡不醒,眯着眼睛偷偷一瞄,原来父母轻手轻脚在为我检查伤口。</h3><h3> 妈妈边为我后背涂抹药水边唠叨着:孩子已经被人家捅成这样,你还那么狠心往死打他,这哪是亲爸呀?”父亲沉默了片刻说:"当领导的只能这么处理 !但儿子是好样的,将来肯定是块带兵打仗的材料!" </h3><h3> 偷听了父母的对话,虽然我闭着眼睛装睡,但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泪水溢满眼眶。我心里明白,虽然被父亲打得伤痕累累,但天下父母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这种严厉也是一种大爱。想到这些,一肚子委屈早已烟消云散。</h3><h3> 那天晚上,我碾转许久难以入眠,心里默默发誓:爸爸妈妈放心吧,儿子从今天起长大了,再也不让你们操心了,我一定要活出个样来,让你们为儿子感到骄傲!</h3> <h3>   <font color="#167efb"><u>我下乡插队时第一张照片</u></font></h3><h3><br></h3><h3> 16岁那年,我高中毕业了,开始了知识青年下乡插队生活。虽然农村环境艰苦,劳动强度很大,很多地方知青都在偷鸡摸狗混日子,找关系托门路回城,我却在父亲的鼓励下,和农民打成一片,脏活累活抢着干,努力磨练意志品质,由于表现突出,当年就被树为全市知识青年先进典型。</h3><h3> 插队第二年,我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当上了生产队长,整天忙碌在农业生产第一线,在那“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到处文革遗风盛行,我这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虽然工作很努力,但也难免染上些极左的坏毛病。</h3> <h3>   <font color="#167efb"><u>同学们与生产队长的合影</u></font></h3><h3><br></h3><h3> 村里有个好吃懒做的老农,经常小偷小摸,那天半夜三更溜进生产队地里偷蔬菜,被值更的村民捉了现行,我听了火冒三丈,当即决定召开个现场会,狠狠刹住村里盗窃集体财产的歪风。</h3><h3> 民兵连长用木板做了块“偷菜犯”的牌子,用麻绳挂在老农脖子上,又找了个破锣让他边走边敲,押着他在村里敲锣转了一大圈,接着又召开全村村民大会,让他站在桌子上认错悔过做检查,整整折腾了小半天。</h3><h3> 没想到这老头在村里丢人现眼后,回家又挨了儿媳的一顿臭骂,自己感到颜面扫地,无脸见人,半夜竟然喝下一瓶农药不想活了,也是苍天有眼,命不该绝,由于这瓶农药过期,老头喝进胃里闹腾不止,痉挛反胃又吐了出来,他家的狗吃了呕吐物中毒死了,老头却捡回一条命。</h3> <h3>   <font color="#167efb"><u>父亲七十年代的军装照</u></font></h3><h3><br></h3><h3> 我回家取换洗衣服时,在饭桌上把这件事当笑话讲了,没想到惹得父亲勃然大怒,"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叮当直蹦,他怒目圆睁训斥道:“简直是瞎胡闹!人命关天啊!不管你今后有多大出息,你给我记住了,人的生命和尊严是不可侵犯的!"</h3><h3> 那天晚上,父亲坐在我的房间里跟我长谈到深夜,讲他的亲身经历和教训,讲做人的思想工作的特殊性,在他的批评教育下,我才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真正懂得了为人做官最根本的要义。父亲这堂"以人为本"的党课,在我几十年从政生涯中一直铭记在心,受益无穷。</h3> <h3>   <font color="#167efb"><u>知识青年们在开团支部会</u></font></h3><h3><br></h3><h3> 1977年,一列长长的闷罐列车,载着我们几百名新兵顶风冒雪来到了驻守内蒙的部队,我终于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实现了父母们当年寄寓我子承父业,从军报国的夙愿。</h3><h3> 冬季的内蒙北风凛冽,狂风呼啸,黄沙漫天,那时连队生活非常艰苦,整天吃得是高粱米白菜汤,晚上睡觉必须戴着棉帽,早晨起床眉毛胡须挂着霜花,第一件事就是漱口洗鼻,因为满嘴都是狂风刮进的细沙。</h3><h3> 在恶劣的环境下,我铭记着父母的嘱托,以苦为荣,磨练意志品质,训练和工作都很出色,连续受到连队嘉奖。然而,正当我踌躇满志,努力进取的时候,一点小事差点扭转了我的人生走向,酿成自暴自弃的大错。</h3> <h3>   <font color="#167efb"><u>新兵时我学着雷锋的样子照张像</u></font></h3><h3><br></h3><h3> 我的班长是来自陕西农村的老兵,一身蛮力没多少文化,但满肚子坏水很会整人,经常摆着大爷架式,支使新兵给他洗碗筷、洗衣刷鞋,更恶心的是经常借钱不还,还勒索战士轮流给他买烟抽。</h3><h3> 我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虽然对他的为人非常反感,不愿搭理他这种人,但每天还是对班长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可他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妒忌和敌意,凡是连里派公差,从扫厕所、装卸车、站夜岗到周末帮厨,什么活他都点名派我去,还背后说风凉话:“老子当了三年还没混个党员,当然脏活累活就得让这个党员包了"。</h3><h3> 我耐着性子把工作做好,也努力想和他搞好关系,但他却得寸进尺,仗着兵龄老见识广和连队干部熟悉,经常到连队背后使坏,几次连里给我嘉奖他都换成了别人。</h3> <h3>   <font color="#167efb"><u>我当汽车班长时的照片</u></font></h3><h3><br></h3><h3> 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的我,悄悄给父亲写了封信,诉说了自己的困境和苦恼,请求他找首长给我调换个连队,信的结尾我也放了句狠话,如果年底前换不了连队,我就狠狠地揍班长一顿,豁出来挨个处分,大不了年底复员回家当工人。</h3><h3> 此时已因病离休在家的父亲,很快就给我复了信,头一句话让我大喜忘外,父亲竟然同意给我调换个连队,还说想年底复员回家也可以。但信的语气一转,我越看越不是滋味。</h3><h3> 父亲说,你从小就喜欢军人职业,还梦想着当将军干大事,眼下连小班长这道坎你都迈不过去,将来还怎么过排长、连长、营长、团长这一道道关?就算你复员回家当工人,也会遇到组长、班长、车间主任、厂长这些关口,这些都要自己面对,遇遇到点困难就想当逃兵,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h3> <h3>   <font color="#167efb"><u>当兵第一次探家和父母留影</u></font></h3><h3><br></h3><h3> 看得我脸上火辣辣的,透过信纸我仿佛看到父亲那严肃而信任的目光,顿时感到心虚气短,无地自容。我冷静下来按照父亲说的,首先查找了自身存在“娇骄”二气,有些小事太爱面子、太计较的问题,然后研究了班长的性格弱点,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和钥匙。</h3><h3> 从那以后我改变了打法,出公差勤务不再发牢骚,听到班长指桑骂槐就当耳边风,凡是脏活累活抢着干,训练和比赛拼命给班里争名次,改变爱憎写在脸上的老毛病,刻意地和班长拉近距离,没事一起打打牌,吹吹牛,隔三差五悄悄给班长买几盒烟。人心都是肉长的,班长的态度也明显变化,两个人的关系越走越近,转眼到了年底,班长调到了修理班,我毫无争议地接任班长,第二年就被团里树为训练标兵和优秀班长。</h3> <h3>   <font color="#167efb"><u>在汽训队毕业时驾驶证照片</u></font></h3><h3><br></h3><h3> 在父亲的调教指点下,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宽,连续立功受奖,顺利考上军校,跨入了军官行列。经历了基层多年摔打磨炼,我又被选调进大军区机关的重要岗位。</h3><h3> 那几年是我成长进步最快的阶段,也是父亲笑声最爽朗的时光。令人心焦的是父亲的身体状况逐渐恶化了,多年的糖尿病逐渐转向心肾功能衰竭,看着父亲的脸色越来越灰暗,儿子的心像刀绞一般庝痛,头一回体验到回天无力的痛苦与绝望。</h3> <h3>   <font color="#167efb"><u>军旅战斗生涯剪影</u></font></h3><h3><br></h3><h3> 父亲最后的日子里,他的头脑依旧十分清醒,面对死神和病痛的折磨仍镇定自若,但他要求医生不用贵重的进口药物,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资源,只用点止痛药物就可以了。他身上这种军人的坚毅和医生的理性,让军区总院的专家们嗟叹不已。</h3><h3> 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我们都以为他会有些临终嘱托,然而父亲微笑着凝视着我们,没有留下片言只语。面对他精心耕耘,洒满亲情的大家庭,面对他倾尽心血的儿女们,他没有任何牵挂和遗憾……</h3><h3> 敬爱的父亲,您离开我们已整整30年了,虽然阴阳两界,天地阻绝,但无法割舍全家人深深的缅怀和思念,您永远活在儿女的心里。</h3> <h3><font color="#167efb"> <u>八十年代初全家五口合影</u></font></h3><h3><br></h3><h3> 走过30年风风雨雨,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在您的神灵佑护下,全家平安幸福,家和业兴。年逾八旬的母亲身体硬朗,尽享天伦。我们姐弟三人无论从军,从政,从商,都事业有成,家庭幸福,食足衣丰。</h3><h3> 当年您倾尽心血,浴火重塑的大儿子,如今不但成了脑力工作者,而且经过20多年各级岗位磨炼,成长为正师级指挥员。10年前又申请转业经济建设主战场,经过多年打拼,已走上正厅级党政领导岗位。</h3> <h3>   <font color="#167efb"><u>八十年代末全家大团圆</u></font></h3><h3><br></h3><h3> 敬爱的父亲,虽然在别人眼里你的儿子位高权重,但在您的墓前,我仍像孩提时代那样深怀敬畏和局促,父亲永远是孩子人生的第一任老师,您身上那种淡泊名利,刚直不阿的浩然正气,永远是我们珍贵的精神财富。</h3><h3> 多少年来,您一直是儿子精神上的偶像和寄托,每当遇到波折,我常常独自来到您的墓前,献一束鲜花,燃一簇香烟,默默地在心底与您交谈一会,就会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洗礼和解脱,使我走出狂热和浮躁,摆脱彷徨和失意,超越世俗和狭隘,更加坦荡地直面人生。</h3><h3> 安息吧,平凡而伟大的父亲,倘若天地真有神灵,倘若人生真有轮回,来生我们还做父子,我还要做您的儿子。 (全文完)</h3> <h3><h3> <font color="#167efb">当年我是年轻的师政委</font></h3></h3><h3><br></h3><h3> 作者; 高戈平,祖籍山东掖县,1975年下乡,1977年入伍,研究生学历。历任军区机关处长、副部长、师政委等职,大校军衔。2009年转业,历任省高级人民法院政治部主任,国家海事法院院长(正厅级)等职,一级高级法官。</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