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总是写字,略显矫情。</b></h1><h1><b> 有时我也抽烟,这是读中文时养成的顽习,一方面昭示本身自高自弃,一方面彰显自我灵魂有趣。而此时不同,在香格里拉汽车站台外,我双指夹烟目睹众生芸芸,上车下车,径自来去。显然,江湖路远,我再次面临告别。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最为妥贴的告别方式,但我深懂告别,告别永远不会有欧.亨利似的结尾,它永远是人生无解的方程式。 </b></h1><h1><b></b><b> 年轻时的告别最为仓惶,且汹涌澎湃,无常。 </b></h1><h1><b> 那会儿,我们都习惯随意屠宰青春,不定某一句话某种行为,就让梦想身首异处。昏暗的寝楼过道里,老木索然的扫着许巍的《蓝莲花》,老方从上床猫下腰来,从我手里撸走剩下的半截烟,如同幻想亲吻他小师妹的桃花脸蛋般深吮一口,幽幽地从嘴里吐出一口歪歪斜斜的烟,愤愤地说:我要死在西藏!我嘴角扯了一下,意表赞同,然后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b></h1><h1><b> 对这个学校太熟悉了,真的,从阿彪校长乘坐的深蓝色别克轿车到北院食堂老板的黑色雅玛哈摩托,从校医室小护士的名字到开水房四川老板小儿子读的幼稚园......什么都清清楚楚。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时的我们是想要逃,远离……弃了学校,弃了电影、弃了文学、弃了吉他、弃了月亮、弃了寒雨、弃了科比、弃了嫦娥、弃了欧冠、弃了黑手党、弃了东风导弹、弃了闻过一次就终身难忘的香、眼泪、囧、血……那些我们青春中正在或即将的发生。 </b></h1><h1><b> 确实是,读中文的人自高却自弃,学着文学又不谙文学史,除烟酒外真正喜欢文学的没几人,我们兀自认为诗词白话大多是骚客文人们酒后的呕吐物,亦或是枯黄手指袅娜烟圈里的麻醉剂。外国文学史更甚,没人刨根问底。但是那时,日本文学我学得格外认真,除开现在的钓鱼岛新仇不讲,还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旧恨!玩儿了命地想知道这个山寨着中国汉字的弹丸小岛能捣鼓出什么玩意儿来。可现实残酷,光“诺贝尔”人家就有俩儿人: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那时我们还没有莫言)。时间久了,我在老方的枕下看到了“芥川龙之介”——那个有着独异思想,甚至深深影响着我们国人为之自豪,谓之文豪鲁迅的日本文坛怪才。而我,则认识了川端康成,那个阴柔,慈善,丰富,寡淡,性格极端却写出了“你连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这样溺宠句子的日本老头。</b></h1><h1><b> 金</b><b>大侠曾经说:人生就是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青春何尝不是这样,我们的梦想是不负责任的自由和居无定所的流浪,当我们幡然醒悟的时候,它却早就如飞逃去,无处安放。我们饕餮了青春一把,最终青春让我们醉生梦死。在最后的日子里,我们深有体会的是,告别的滋味绝不是高脚酒杯里细啜慢饮的红酒,而是大扎大扎汹涌的生啤。老方最终思想有如异类,远去了他乡,丢了他的小师妹。老木终于做了他喜欢的事,而今在家乡的小城里唱着“春风十里”。而我,缺了灵魂,常常自伤于自己利如刀锋般的文字,活在川端虚空物哀的思想里。当我再一次读到北岛的诗句时,我明白,我们终于完成了年轻的告别:</b></h1><h1><b> 那时我们有梦</b></h1><h1><b> 关于文学</b></h1><h1><b> 关于爱情</b></h1><h1><b>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b></h1><h1><b>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b></h1><h1><b> 杯子碰到一起</b></h1><h1><b> 都</b><b>是梦碎的声音…… </b></h1><h1><b> 没有人告诉过我,很多人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擦肩而过就是杳然一生。工作三年后,我的奶奶离开了人世,痒痒挠儿,童年的冰糖和柿饼,都和奶奶一块不见了。送走奶奶那一天,门外尽是呜咽的悲伤,而我爷爷却平静的坐在老家的堂屋里,眼神清澈而灼灼有光。</b></h1><h1><b> 不看电视,无鱼肉朋友,无功无禄。我爷爷半生幽居,却酷爱读书,野史杂记,“三国红楼”无所不读。他一生恭谦纯良,但不舍爱与自由,在之前的日子里,和奶奶奶相濡以沫,在山脚下的园子里过着诸如“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般的无忧生活。奶奶去世后,他和我们住到了一起,读书更成了他生活的全部。</b></h1><h1><b> 有一次我回家,看见年近九旬的他立着柺在公路旁的石头静静坐着,眼眉深锁,出神的看着远方。路过的一个阿婆走过来扯了扯我的袖子说:“你看得出吗?你爷爷还在想你奶奶呢。”</b></h1><h1><b> 十年了,我的爷爷,他真的还在想她。回顾种种,我真的相信,他的沉默,他的平静里藏着他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爱过的人。他一次次的坐在门口,醉看远山松林里奶奶笑靥如花。春树暮云,他完成的是对奶奶的痴守和相思,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深情的力量。一生只够爱一人,爷爷和奶奶的告别,历经十年没有完结,他们的告别,就是永远不告别……</b></h1><h1><b> 爱</b><b>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我读叶芝的时候,还没有人把它的诗唱成歌,但我想,这些都是可以替爷爷送给奶奶的句子:</b></h1><h1><b> 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b></h1><h1><b>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b></h1><h1><b>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b></h1><h1><b>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b></h1><h1><b></b><b> 席慕蓉说:“我终于相信,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要走下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让自己都唏嘘不已的是:这次将要告别的不只是香格里拉,还有我工作过的第十个学校。一开始我就没有看懂那个故事,但是相似的是,就像宫崎骏让千寻踏上那趟有去无回的火车,这些年的辗转聚散,两州两市一县,毕业十二年历经十个学校,我一次次在路上,一次次的出发,告别,再出发,领受了路上飘摇的雨和疾走的风,出于江湖又寂于江湖,最终活成了最平凡却真实的样子。</b></h1><h1><b> 关于香格里拉,我见过三月的雪覆于白山,而如今变于葱茏繁盛,八里十里,让人衣袖带花。川原上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只要站着不说话,就很美好,就足以心醉神迷 ……某一天我跑进了一个山谷,看到谷里的雪松、藏房、牛羊和石头,全部都白了,我突然唏嘘不已,情愫莫名的想起某一天初荷盛夏,我在校园的池塘边读过的川端康成《雪国》里的第一句话: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大地一片莹白……当下,我才体会到那是多么惊艳的句子。</b></h1><h1><b> 人生的每一次出发,总能要得那一声声道别,博得那一框框眼泪,换得那一张张票根。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望于山海,乃不忘于江湖。”在离开香格里拉里拉的最后日子里,我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一行孩子们不太懂的字,算是完成了人生又一次告别。</b></h1><h1><b> 山海远阔,行路匆匆,猛然睡去又醒来,回头不见独克宗古城,那个转经筒下叫我扎西的老人和她酸得倒牙的牦牛奶,都留在梦里了。每一个相见还来不及相识的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当写完这些文字的此时,汽车已经下了高原,此去经年,山海相隔,日月相觑。忽晴忽雨的江湖,愿我们以梦为马,随处可栖。最后,寄以一些我喜欢的句子,送给江湖里的你我:</b></h1><h1><b>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b></h1><h1><b> 南方有温暖的巢床</b></h1><h1><b> 向西逐退残阳</b></h1><h1><b> 向北唤醒芬芳</b></h1><h1><b> 只问深情</b></h1><h1><b> 只问初心</b></h1><h1><b> 只问敢勇</b></h1><h1><b> 无问西东</b></h1><h1><b> 爱你所爱</b></h1><h1><b> 行你所行</b></h1><h1><b> 听从你心</b></h1><h1><b> 无问西东……</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