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西瓜

平凡世界

图/文：平凡世界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妈妈叫醒了，她催我赶紧洗脸、吃饭，然后跟爸爸到城里去卖西瓜。
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三轮车已经停在门口。圆圆的西瓜已经超过了车厢的高度，怕西瓜不小心掉下来，妈妈正在用一块大塑料布把西瓜蒙起来，让我坐在爸爸的身边，电子秤就紧靠在我的脚下。爸爸的布兜里还装着开水和 油饼。 大约五点左右，我和爸爸出发了。暑期的早上，天已经大亮。一路上，行走在农村的林荫道上。绿油油的玉米刚刚吃足了肥料喝足了雨水，玉米的叶在晨风中摇曳不停，好像在和来往的人打招呼。还有一些不知名称的农作物或高或低，或浓或淡，一片绿色铺满了大地。对于我这个涉世不深的初中生来说，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酿造出的诗情画意是那样的美丽，心情完全陶醉了。
我坐在爸爸的身旁，也是多年来近距离的接触爸爸。感觉到这个父亲既熟悉又陌生。为了全家生计，和妈妈种了八亩地，除了照顾庄稼，还到附近的乡企去打工。爸爸开着车，心里似乎还在盘算着什么······ 爸爸才四十出头。已经显得老了。黑黑的脸庞显得清瘦，眼窝旁边的两根颧骨明显突出。只有那浓密的黑发平头还证明他人在中年。他穿着柿黄色的T恤衫，颜色已经被汗水浸润的斑斑驳驳，只有“星海机械”四个红字还是那么明显。爸爸黑色大裤衩子下边，破旧的凉鞋踏在油门上，两只爆满青筋的黑手紧紧握着两个车把，警觉的双眼在不停地扫视着前方路况。
终于到了东关瓜果批发市场。这里早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了。爸爸瞅好了一个位置停靠了下来，迅速把西瓜上的盖布扯开，把电子秤摆在地下。这时我才知道妈妈叫我起早的良苦用意了。 一排排的西瓜车、甜瓜车一字儿在东环路边摆开。卖桃、卖梨、卖苹果的小型三轮车也混在其中。“一斤5毛！黄河滩大西瓜包甜包熟！”的广告语从手提扩音喇叭中此起彼伏。前来批发瓜果的小贩们在车辆的前后左右来回穿梭。 爸爸和熟人在攀谈，在讨价还价，在评论不同产地不同颜色和花纹的西瓜行情。几个起早逛菜市的大妈们都如约而至，相互打着招呼。爸爸拿出西瓜刀，把一个西瓜顺纹路切开两半，摆在车尾的显眼处，红色的瓤口上有类似白糖一样的晶体，大家都齐喝沙瓤瓜，好瓜！好瓜！两个老妪提出尝一块的要求，爸爸就切一小块让她们免费品尝。谁知道尝完后在：不错！怪好！的称赞声中离开了。我失望的看着她们走向另一个瓜摊。爸爸冷静地抽着烟，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哎哟！这瓜又大又圆，莫不是嫁接的吧”，一个懂瓜的人过来了。爸爸解释道，“我这不是嫁接瓜。有人嫁接西葫芦为了提高产量。我这是地道瓜，不施化肥，不嫁接，不打农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现在人有几个老实的······”那个人边说边用刀子削下一块含在嘴里，又去转别的摊了。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了，卖瓜的人都显得焦躁不安。原来是超过八点钟城管的人就会来清理占道经营，人们必须得在八点前把瓜批发出去。有的开始大声喊叫“四毛！四毛了啊！不甜不要钱！处理了！处理了！”我也着急起来。一个多钟头才卖四个西瓜，二十多块钱。我问爸爸，为什么没人要西瓜？爸爸说，粮食不值钱，种瓜的人太多，市场饱和了，今年价格最低，生意难做。······爸爸认真的给我分析瓜难卖的原因。
“哈哈，这瓜不赖！拉进大院开了！”爸爸的一个熟人来了，留着平头，戴着墨镜，叼着纸烟，大肚子下边一个黑蓝色的大裤头几乎要坠下，脏兮兮的拖鞋满是灰尘。“赶紧开去里边哥，山西的车在装哩。我到处找你，别人的我不叫装。”瓜贩子猛吸一口烟，扔掉烟头，抓起电子秤放到车上“走，快去！”
爸爸没有激动，平气地问一句：“咋开？”“两毛五，都是两毛五。哥，咱老关系了，你的瓜也不孬，三毛一斤我是破例，你可不能乱说。”没等爸爸确定，那人便帮助爸爸去发动车了。 等过完称，领到钱，我算了一下，才卖284元钱。瓜贩子掏出300元钱递给我爸，“不用找了，今天算老弟请你吃杂碎。十六块能吃一大碗，咱弟们的关系，谁能有这待遇。”爸爸接过钱，也没说谢谢之类的话，径直把车开出了水果市场。这时候城管过来清场了，那个瓜贩子又带了两辆车进了水果市场，这些镜头我都拍在手机上了。 爸爸离开市场，将近九点了。火辣辣的太阳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没有一丝风，树荫下边的大狼狗趴在路边，吐着长舌头喘气。过路的年轻女人们都全副武装，帽子、墨镜、防晒衣、遮阳伞一样不少地穿梭在大街上，开空调的小车从身边经过，掠过一股滚滚的热浪。爸爸在卸车的过程中，T恤已经湿透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打开水瓶，咕咕噜噜地喝了半瓶水，又开始吃起油饼来。
我本想到街上买点用品，看到这情景，实在不想买了。催爸回去，爸爸说：“歇一会儿，去步行街给你看个裙子，你也十四五了，打扮打扮。”我听着爸爸的话，眼睛潮湿了，低头不语。“快，趁不热哩！”爸爸又喝了一口水，用几乎成灰色的白毛巾擦了一把汗，拉着我坐在车座上。“爸爸，我不想买了······爸爸······”一股热泪流了出来。我哽咽着伏在爸爸的肩头，全然不顾那难闻的汗腥味。 回到家里，爸爸又去打工走了，我也不知道家里的西瓜每年是赔是挣。我把这次卖瓜的经历用照片发给了上大学的哥哥，哥哥深受感动。他发誓再也不乱花钱了，什么生日派对、旅游都不再参加，还决定暑假不再回来，到外地去打工。我也不再嫌弃家穷，反而觉得父亲母亲 更加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