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一个人的风花雪月”

残红褪尽

《并非“一个人的风花雪月”》
凡 夫


诗应该是美的。人们比喻美的东西，总是离不开诗：诗情画意、如诗如画、诗意绵绵，如诗情怀……美好的风景，美好的事物，美好的感觉，美好的情愫，情不自禁都会用美好的韵律来表达，这韵律就是诗。
诗应该是真的。抒真情，讲真话，掏真心，道真感。拒绝虚情假意，拒绝言不由衷，拒绝矫揉造作，拒绝文过饰非，拒绝阿谀奉承，拒绝逢场作戏，拒绝没话找话，拒绝生拉硬扯……真跟美如影随形，只有真的才是美的。诗是真的艺术，真的花朵。
诗应该是善的，扬善行，歌善事，道善意，传善缘，远离狡诈，远离丑恶，远离龌龊，远离阴暗，如一缕阳光，一瓣月光，一点星光。一豆烛光，给人温暖，给人力量，给人光明，给人希望……
文静是一个诗一样的女子，第一次看到她，一袭素白长裙，一瀑如漆长发，从青山绿水间飘飘而来，诗的精灵便尾随在她的身后。
曾和几位朋友到过文静的家，她家里有好大好大的桃园，他的父亲是一位种桃专家，研究出了许多桃的品种，大红的，浅红的，金黄的，红黄的……文静是被桃花熏大的，是被桃计养大的，说起话来甜甜的，写的诗也是甜甜的，人和诗都有一种桃花、桃汁的味儿。
文静的诗是真的，《当我遇见你》《当你遇见我》《当我爱上你》《当你爱上我》《当我想起你》《当你想起我》《当我离开你》《当你离开我》《除了爱，我一无所有》，不看内容，光看看这些标题，你就会感受到她的真诚。她把自己的情感经历，无遮无掩地合盘托出，那种从心底流出来的真意和真情，会悄悄地消融你，感动你。《当我遇见你》：“就像一枚松果，遇见另一枚松果，就像两只素不相识的小鹿，发现了彼此，眼中跳出惊喜的火。” 《当我爱上你》：“山河从此温暖，缠绵镌刻与心，春雷惊破的谜底，将你我的这一生，重新布局。” 《当我想起你》：“我要念你的名字，千万次，在最接近灵魂的位置，如蚌，裹紧一粒珍珠。” 《当我们都老了》：“我们的心内，就会长出，一颗爱的明珠，此生，风吹不灭，雨打不息，你照耀我，我照耀你。” 《晚年》：“那么我们，就学它们，做两枚熟透的野果，并排，落入秋天的芦苇丛，白发挨着白发，皱纹，贴着皱纹。”读文静的诗，你会觉得她的人是透明的，心是透明的，透明的就像一瓣桃花。
文静的诗是善的。她爱春风、春雨，春江、春水，春夜、春色……诗行里一片春意，给人以春一样的美好，春一样的温暖，春一样的柔软和甜蜜。在文静的诗中，人有春一样的胸怀，春有人一样的情感。让我们看看她的《春风》：“荡漾，荡漾，以恣意又略带夸张的模样，用温柔击中你和时间的心脏，引你醉，引你痛，引你想，若不够，我就，披翠绿，点桃红，戴鹅黄……”这春风，不分明就是一位多情的姑娘吗？再如《春夜》：“是夜，我在襄阳之南，你在汉水之滨，你说，昨日一别，甚为想念。\窗外，灯火通明,瓦上残雪未融,风过处，有杏花瘦影,夜有说不出的宁静,我有，说不出的安心.”读着这样的诗句，品味这样的诗意，你的心也会不知不觉地慢慢安静下来。。
文静的诗是美的。她说她喜欢花，喜欢写花。她诗集中收入最多的就是花。她写了杏花、梨花、樱花、李花、桐花、菊花、桂花、梅花，写了白玉兰、海棠花、樱桃花、牡丹花、石榴花、红茶花、蝴蝶兰、夜百合、美人蕉，还写了石缝里的小野花，墙角边的小蔷薇。当然，由于朝天每日都浸润在桃花源里，所以，她写得最多的还是桃花以及和桃花相关的事物：桃花岭、桃花岗、桃花潭、桃花马，桃花句、桃花说、桃花词、桃花记、桃花思、桃花劫……文静说，她想“住进一朵梅花里”，她没能住进梅花，却住进了桃花里。桃花给她的影响之深之大，一般人很难体味。“岭上的春情已经涨满了，我的腰身，软了又软，这把粉色的小骨骼，除了枝头，再也，无处可以闪躲。\哥哥，你若再不来，很快，你将再也分不出，这满山开遍的，哪一朵是花，哪一个，是我”（《桃花岭》）。“我幻想，自己是花的前身，你一喊，就开，你一走，就落，每一次，都美的让人，无以言说”（《唯一的黄昏》）。在这里，你还分清哪是花，哪是人吗？文静早已把自己和花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了。在文静的诗里心里，人是花一样的人，花是人一样的花。花就是人，人就是花。
更难能可贵的，是文静写花，不仅写出了花的外在美，而且能够写出花的内在美， “这并非最后的完结，这是，另外一种开始，一朵花落在地面，一个人回到最亲近的人身边”（《杏花落》）。“她一来，北风，就使出锋利的小刀子，
刻她的魂，刻她的骨，刻她，棱角分明的眉目，直至刻到，她无以为报的爱时，
终于，忍不住，软了手”（《梅花》）。她写爱，也不限于表面的卿卿我我，而在乎骨子里的真情。“如果你爱我，你必须爱一朵会枯萎的花，爱一棵会落叶的树，爱一枚熟透以后，会滚入草丛，消失的果实”（《如果你爱我》）。不是么，一个人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一切，爱她的一生。青春，总是易失的；只有爱，可以永恒。
文静的这本诗集共为八辑，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分？她说，第一辑，写的是和春天有关的事物；第二辑，写的是和桃花有关的故事；第三辑，写的是对甜美爱情的向往和憧憬；第四辑，是写一段忧伤的感情；第五辑，是自己通过身边的一些小事物所引发的小哲思；第六辑，是写自己对每一种花所赋予的灵性；第七辑，是写月亮和雪所引发出的诗意；第八辑，写的是家乡的风景。末了，她又加了一句，都写的是“一个人的风花雪月”。听了她的话，我偷偷地笑了：文静呀文静，你说对了，又没完全说对，你写是何尝是一个人的风花雪月？从你的笔端，从你的诗行中，人们可以品尝到曾经品味过和正在体味的共同情感，你的风花雪月，应该是大家的。你说对么？
最后，让我们看看文静的《桃花记》吧：“三十年前，母亲,把一些桃树，种进心里,\那些年,不是风，就是雨,桃花每开一季，就从母亲脸上,借走一抹红晕.
\桃树每高一寸，就从,母亲指尖,吮掉一层柔润.\三十年后，桃树成林,日子，有阴,也有晴.\我和满园的桃花,开的一样，明艳动人,而母亲，却将,终年不化的积雪,披上了头顶。”文静笔下的母亲是她一个人的么？不，天下的母亲，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2019年6月3日


凡 夫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原会长，湖北省作家协会原副主席。著有《凡夫随笔》《凡夫寓言》《智慧心灯》《襄阳名片》等二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