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车

小飞侠

　　时光进入2019年，中国高铁已位居世界第一，如今2000公里左右的路程，乘坐高铁都能朝发夕至，坐长途火车出门差不多是“贫民”的选择了。然而，40多年前能坐火车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我哥讲过一个他同学的真实故事，发生上世纪70年代末期的西安。当时他们是陕西某中专的学生，他们班上有一个同学从陕西农村来西安上学，这个同学从来没有见过火车，一个周日不上课时带着4个馍馍，到铁路边看火车，整整看了一天火车。回到宿舍和同学说：“好家伙，这火车真厉害，躺着都跑这么快，要是立着（竖起来），不是跑得更快。”这个真实的故事至今仍然是他们同学开玩笑的笑料。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10岁左右，看着家乡的铁路一段段修建起来，然后我每天上学都要穿过铁路，有时图好玩儿会沿着铁轨走一段（大约300米）。那时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坐上火车。机会终于来了，在一个寒假，父母让我去100多公里之外的陕西省石泉县二外婆家玩，怎么去的我记不清了，可回家的情形却一直难以忘记。那时从石泉县城到安康恒口火车站只有一列慢车，且是很晚才到站。快开学时我三舅送我坐火车回家，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坐火车。我们在恒口火车站下车后，还要走10多里路才到家，为了走近路也为了不迷路，我们沿着铁路走。月光下铁路闪着寒光，三舅似乎不认路，10岁左右的我也不太认路，我们二人就这样在冬季的月夜（快到正月十五了，所以有月亮，那时没电，没月亮周围就会漆黑一片。）沿着铁路走了很久，我心里很紧张，深怕回不了家，一直走到我熟悉的地方（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我才高兴的说：“就是这里了。”

　　还有一次是初中的寒假去流水镇给我表弟补课，从安康站上火车在大竹园站下火车，下火车后还要沿铁路走10多里路，可恐怖的是途中要穿过2个长长的火车隧道，隧道里还没有灯光，很吓人。走在隧道里有火车呼啸而过，感觉人都要被刮走了，好在我只走过一个来回。

　　在火车上站过最长的一次是从安康市到汉中市，那时我在汉中航天工业部012基地下属的军工厂子弟学校当物理老师，为了下火车后能赶上回厂里的班车，我和我的同学兼同事买了上海到成都的那列火车的无座票。本以为中途会有人下车，谁知火车上人多，一直站了6个多小时，还好有男士让我们坐了一会儿，萌妹子出门有时还是会受到照顾的。

　　坐火车时间最长的一次是1990年坐火车从西安到广州，差不多48小时，还是硬座。那是我第一次从陕西省安康市去深圳市，原本从安康到武汉转车去广州再到深圳近很多，可是买不到火车票，只好托我高中同桌在西安买票，绕道西安去广州，那时从安康到西安坐火车是需要14个多小时的。临近春节，所有火车上人都很多人，车内又闷热。连转车差不多经过3天3夜，我终于到广州了。我坐的火车早上很早就到了广州，可8点左右才有广深铁路的火车到深圳，上车还要验边防证。那时边防证很难办，又是我高中同桌找人给我办了一张有效期3个月的边防证。

         坐火车转车最难的一次是春运期间在武汉转车，火车票买到了，还有座位，简直是太幸运了！可人太多，我在的那节车厢列车员把车门锁了，不让上人了。大家纷纷爬窗户上车，和我同行的人也爬上去了，想从窗口拉我上去，可我根本爬上不去。火车就要开了，最后一刻，我从另一节车厢最后一个上车，然后往我所在的车厢走。车上人山人海，连厕所都站满人了！我没带任何行李（从窗口递上车了），从一节车厢到另一个车厢走了1个多小时！

　　坐火车难，于是想办法坐一程飞机。1995年夏天，我和母亲带着8个月大的孩子从深圳回安康，从广州坐飞机到襄樊，提前托朋友在襄樊的亲戚买好第二天襄樊到安康的卧铺票，到襄樊的当天晚上就住在朋友亲戚家。计划很完美，可是夜里孩子突然发高烧，第二天无法启程，卧铺票作废。第三天上车后座位都没有，带着一老一小的，8小时车程没座位根本不行。我找到列车长，好说歹说，交了50元钱（当时算很多钱的），列车长同意我们坐在餐车里。就这样，我闺女人生第一次坐火车是在餐车里度过的。

　　改革开放40年来，人们生活水平真的有很大改善，出行方式也大大改变。四通八达的高度公路，快速增长的私家车，几乎覆盖全国的高铁，让人们出行越来越方便。以前坐火车的种种艰难，在今天的小朋友们听来有如天方夜谭一般。

　　当然，坐火车也有许多乐趣。我喜欢坐火车出行，一方面是因为价格合适、相对汽车舒适安全，另一方面是喜欢车窗外变化的景色，或晴或雨或雪，都是美丽的风景。如果遇到投缘的人，不问出处，不留姓名，一路天南地北神聊，别有乐趣。倘若不想说话，可以躺着床上假寐，任思绪飞扬；或抱一本书猛读，与书中人物同喜同悲；还可以旁观人生百态。

　　比如有一次从深圳到南京的火车上，一路上就饶有兴致的观察周围的人群。一中年老外和女友从香港出发，一起去黄山，一路只和女友有不多的交谈，不玩手机、不看书，很安静，但他默默把别人的鞋从过道拿起放到了床下，显示了他的教养。然而这老外却做了一件令我大跌眼镜的事，吃了一半的加力果给女友吃，是表示恩爱？老外的女友遇到另一香港老妇，二人用粤语谈话，均表示越来越不喜欢香港，因为人多，空气不好了。二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在谈育儿经。一对50岁左右的夫妇大概是做培训的，男的在电话里推销课件，说有课件谁都可以讲课（此乃谬论，讲课的妙处在于讲课的风格各不相同，同一课件不同的人来讲，也许后果是最让人讨厌的照本宣科）。我上铺和下铺的小伙子们一路都在看手机，旁边中铺的人熄灯后还在用手提电脑看什么电视，当晚无事，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被老婆批评了。只有小朋友们最快乐，在车厢里跑来跑去。

　　一个人长途出行，如果是出差，或是去看景、看人，终点都有你期待的人或事，然而也有离开伤心之地、伤心之人，不知去向何方的人。从南京返回深圳的途中，从当天下午上车起，对面床的妹子就一直在睡觉，不和周边的人说话。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妹子一定有事。果然，妹子用湖北方言接了几次电话，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这妹子刚刚和相交六年的高中恋人分手了，虽然她做过努力，但二人人生观、价值观不同，他们无法回到从前（妹子电话里讲的）。男生不断打电话给妹子，估计不愿分手；妹子一路几乎不吃不喝，看起来也很痛苦。这妹子打电话给一朋友，反复就一句话：“我现在很难受。” 这世间很多有情人难成眷属，因为时间流失，因为空间阻隔，因为人的变化，曾经的爱人劳燕分飞，各奔东西。有人很快淡忘，有人要用一生的时间怀念。

       坐火车只是一种出行方式，漫漫人生路，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艰难与否，每个人都要走过属于自己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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