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荣耀》（原创）

佳月

母亲的荣耀

文/陈月兰

父亲早年离世，家中的顶梁柱就是弟弟，母亲从来不说自己的孩子有多好，但左邻右舍，没有不夸我的弟弟能干且孝顺的，我也知道我们姐弟仨中，唯有弟弟才是母亲的骄傲。

弟弟比我小五岁，母亲生他那个冬夜，我和妹妹都待在自家那间低矮昏暗的东锅屋里，不满三岁的妹妹，好像预感到自己从此就要和我一样跟奶奶住了，哼哼唧唧的哭个不停，我哄她不哭，心里很是烦躁，真有点担心妹妹的哭声惊动了母亲，直到几位本家大娘来陪我们姐妹俩，帮我哄她，她才安静下来，躺在人家怀里睡了。

煤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门上挂着的秫秸稿子不时被人掀开，一股股冷风被带进来，坐在草窝里的我并不感觉怎样寒冷，倒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像烤着火炉。看着本家大娘柔和的面容，听着她们低低的说话声，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安。奶奶在堂屋里给接生婆打下手，隔着一座山墙，听不见堂屋里一点动静。

“哇——”一声洪亮的孩啼划破了夜的静寂，正小声拉着家常的几位本家大娘都抬高了声音，“生啦，好像是个小子。”

我本不紧张的心情，此刻也为母亲松了口气，而且心跳加快，兴奋得满脸发热……

从此，我家就热闹起来，从弟弟出生那天起到满月，老庄世邻和亲戚本家就不断地来探视，有的送几把挂面，有的送几斤馓子，还有的送几个鸡蛋。那时家家都不富裕，我们家似乎更穷，平时吃不到这些好东西，现在粘了弟弟的光，有好吃的了，家里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

母亲生了弟弟后就节育了。弟弟成了我们家唯一的男孩，长得又好看，被大人捧在掌心里宠着，我和妹妹从此就成了他的陪衬。

我帮奶奶带他，在他五岁之前，我几乎每天都要背上他四处玩耍，每个傍晚我驮着他站在村口等母亲收工回来。

那时，背弟弟似乎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应尽的义务，奶奶时常在我面前念叨：姐姐就该驮弟弟，将来姐姐长大出门子时，弟弟还要为姐姐背包袱呢。一听到奶奶这么说，我就心甘情愿背他了。

也许是我带弟弟的时间较长，弟弟的性格就有点像我了，他从小就和我一样不爱多说话，也像我一样看不惯妹妹的好哭、好说、好胜，但却不和妹妹计较。

每年春天，家里难得吃一次油煎黄鲫鱼，我们姐弟仨每人分到两条，妹妹一分到手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立即吃掉，我和弟弟不舍得马上吃，想留着慢慢品尝，就把它包在一张煎饼里藏起 来，可不论藏在哪里，妹妹总有办法找到。

我们姐弟俩是争不过妹妹一个人的，就发誓以后不理妹妹，可妹妹一找我们说话，我们也就不计前嫌，照样理她。

我们的童年就这样在对妹妹不断的妥协和原谅中，不知不觉的度过了。不论妹妹怎样的气人，我们都没有和她生分，反倒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情越来越深。

姐弟仨中，只有我上到高中，妹妹在我上高一时下学，那时她刚上初二，学习相当不错，就因为学校离家太远，每天早上步行六七里地到校，常常迟到，挨老师批评几次就坚决不上了。她十五岁下学，早早学会了干农活，也很能干，但动不动就和妈妈闹别扭，撂挑子，气得妈妈无可奈何，只盼我快点下学帮帮家中，因此，我高中毕业就没再复读。

弟弟见两个姐姐下学了也没有改变家庭困状，爸爸长年生病，家中没个男劳力，妈妈还是那么吃苦受累，学习成绩本来很好的他，没等初中毕业也不上了，当时也只有十五岁。他一下学，妈妈就让他去跟舅舅学手艺，希望他当上一名吹鼓手，可他生性腼腆，在那么多看热闹的人面前总抬不起头来，妈妈只好让他拜师学瓦工，他很快出师，一辈子就吃了这碗饭。

转眼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时，家中的经济状况也有所好转，我们姐弟仨的亲事也早早定了，而除了我不满现状，退过亲，弟弟妹妹都是一锤定音，即使情绪上有过些许波动，在妈妈的高压下，他俩也没有错动一动。

大包干之后那些年，家中的农活几乎全靠弟弟妹妹打头阵，他们和我一样都结婚较晚，都想把家庭建设好一点再考虑结婚问题。母亲帮我带孩子，弟弟妹妹没有一句怨言，反而对我的孩子加倍疼爱，难怪我的孩子至今都和他们最亲。

我最担心的是弟弟、妹妹的婚姻不幸福，没想到婚后反而过得很好，夫妻恩爱，恪守孝道，对母亲格外孝敬；他们各自生了两个男孩，且都培养成功，而他们靠外出打工，两年前都将老屋翻盖成了新楼，又计划给孩子在城里买房。

中秋节到了，我像往年一样提前回老家看望母亲，顺便送上一份节礼。弟弟弟媳长年累月在外打工，妹妹妹夫和他们在一起承包工程，也难得回来一趟，母亲一个人守着弟弟那一大片家业，寸步不离。

我问母亲：“过节了，他们都不回来么？”

“都捞不到呢。”母亲平静地告诉我，“昨晚你弟弟来电话了，他们今天都坐飞机去海南岛干活了，又接了一个大工程，估计到年底也干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