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故乡,我还在远方</h3><h3> </h3><h3>故乡,在记忆里很近</h3><h3>而我还在远方</h3><h3>对我,或我们来说</h3><h3>有意还是无意,故乡</h3><h3>都不是背叛和遗弃的</h3><h3> </h3><h3>故乡青山依旧</h3><h3>我却面目全非</h3><h3>唯有那些亲手开凿的路</h3><h3>在无数次迁徙中</h3><h3>依然与我天涯随心</h3><h3>——题记</h3><h3> </h3><h3>故乡,我把你置于心边</h3><h3>你把我移往远梦</h3><h3>如果要我忘记你</h3><h3>只能在梦里死去</h3><h3> </h3><h3>自从离开故土</h3><h3>我就在千山万水里迁徙</h3><h3>故乡的模样 </h3><h3>在清醒时模糊 </h3><h3>在梦境中清晰</h3><h3>并非薄情</h3><h3>我实在无法撕裂自己</h3><h3>尽管早已思念成灰,我的灵魂</h3><h3>也无法在远方的屋檐下停靠</h3><h3>为铲平无数人回家的坎坷</h3><h3>我不得不把他乡作故里</h3><h3>只能选择无数个远方来接近</h3><h3>在一次次迁徙中相思成疾</h3><h3> </h3><h3>故乡的色彩,把</h3><h3>青春十八的懵懂</h3><h3>套染一身翠绿</h3><h3>故乡脚步上的泥土,消失在</h3><h3>阡陌间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h3><h3>那时,我不知道这一别</h3><h3>故乡就成了远方的旧居</h3><h3>钙化成骨的记忆</h3><h3>在路上硬化凄迷</h3><h3> </h3><h3>那时,我也不知道,这一别</h3><h3>将再难听到老屋背后竹林里</h3><h3>画眉晨起暮归的窃窃私语</h3><h3>布谷鸟声催春的悠长</h3><h3>蛙鼓鸣叫黄昏的愁绪</h3><h3>甚至听不见</h3><h3>母亲呼唤乳名回家的焦急</h3><h3>闻不到,朝霞</h3><h3>嵌入田埂杂草里的气息</h3><h3>看不见,犁铧翻起的褐色泥巴,和牛尾</h3><h3>甩出春耕的泥水沾满父亲的胡须</h3><h3>秧苗深处窜飞的野鸡</h3><h3>还有稻田里,与无涯的金黄对比着的</h3><h3>一道弯腰的草帽蓑衣</h3><h3>谷堆旁风车摇动的啊咿</h3><h3>点亮夏夜的萤火</h3><h3>邻家姑娘胸前甩出辫子</h3><h3>扫在脸颊上的有意无意</h3><h3>老井里的叮咚,唤不醒两颊脸红的影子</h3><h3>一切的一切</h3><h3>都留给了远方的深处</h3><h3>在山水的梦里沽酒相依</h3><h3> </h3><h3>我知道,我属于遥远</h3><h3>那些有名无名的路上风景</h3><h3>只能把故乡当思念之树栽种在</h3><h3>汗水冲刷的峡谷</h3><h3>野风掠过的峭壁</h3><h3>芨芨草挣扎的盐碱地</h3><h3>流云翻飞的三江源</h3><h3>残碑诉说的昆仑雨</h3><h3>唐古拉昏眩的步履</h3><h3>藏羚羊踏灭的地平线</h3><h3>江海湖泊的波诡云谲</h3><h3> </h3><h3>望断千山,路在何方</h3><h3>我的迁徙一刻都不能停留</h3><h3>海潮般奔涌的山脉</h3><h3>阻碍了多少村庄的归期</h3><h3>一日千里的呼啸之路,我得用手指</h3><h3>一寸一寸的抠啊,抠开</h3><h3>那阻挡无数团聚的荒野之门</h3><h3> </h3><h3>胡须在朝暮凌乱无序</h3><h3>荆棘扎穿的足迹,总想靠在</h3><h3>故乡的土坎上歇息</h3><h3>渴望舀一瓢老泉,滋润</h3><h3>日渐沙哑的乡曲</h3><h3>我知道,故乡给我的容颜</h3><h3>即将在风啸里销蚀</h3><h3>但我依然壮心不已</h3><h3> </h3><h3>攀岩峭壁的矫健</h3><h3>手握风枪的英姿</h3><h3>呼喊旷野的号子</h3><h3>正在岁月的末端老去</h3><h3>乱石岗上的酒盅掉瓷了</h3><h3>一个人,或一群和我一样的人</h3><h3>把故乡从峡谷激流中打捞</h3><h3>面对远方的远方,叨叨絮絮</h3><h3>久别的故乡,何日是归期</h3><h3> </h3><h3>风,从未竣工的大桥北端吹过来</h3><h3>就像我从大桥的南端走过去</h3><h3>步履迎风的沉默无人能懂</h3><h3>行走坎坷已成为一种习惯</h3><h3>瞭望故乡的眼眸在呆滞发虚</h3><h3>大桥的前方,就是老家的方向</h3><h3>就是妻儿老小盼归的团聚</h3><h3>少小离家,父母</h3><h3>频频的叮嘱如雷贯耳,可是</h3><h3>那叮嘱越来越远越羸弱</h3><h3>回家的路总是那么漫长崎岖</h3><h3>真想把出走的时间,用</h3><h3>夯实路基的手慢慢捏碎</h3><h3>沿途撒下故乡的标记</h3><h3>搜寻回家的记忆</h3><h3> </h3><h3>在我来不及诉说想念的瞬间</h3><h3>父母已经老去</h3><h3>跛脚的藤条椅</h3><h3>在门前的石梯上晃晃悠悠</h3><h3>父亲白内障的远望</h3><h3>即使在一片漆黑里</h3><h3>依然能看清我云游的面孔</h3><h3>回来吧,世上的路</h3><h3>是修不完走不完的</h3><h3>我的路已快到尽头</h3><h3>也该回来修修送我上山的路了</h3><h3>我终究没能修通那条,父亲</h3><h3>最后上山的一段路</h3><h3>但远方的路</h3><h3>却已四通八达</h3><h3>不修路的人,天天都是归期</h3><h3> </h3><h3>死死守住屋檐下的门框</h3><h3>母亲说,家门口放牛的那条小路</h3><h3>已被茅草占去</h3><h3>我想割草给你让路</h3><h3>可是我弯不下腰了</h3><h3>回来时要提前告诉</h3><h3>我用竹竿把草丛里的毒蛇驱离</h3><h3>你在外面到处修路</h3><h3>驼背的老院子快塌了</h3><h3>我就要回归土地</h3><h3> </h3><h3>学走路的路虽然日渐荒芜</h3><h3>但在母亲和我的想念里</h3><h3>我不会迷路</h3><h3>母亲的食道却在</h3><h3>盼归的路上堵塞了</h3><h3>我要回家</h3><h3>我要回家</h3><h3>死也要回家</h3><h3>故乡的路,弯弯曲曲</h3><h3>母亲的路,一路向西</h3><h3> </h3><h3>故乡的妻子何时有了皱纹</h3><h3>我不知道</h3><h3>窗外的月光泪湿单衣</h3><h3>不知道妻子,在小女儿身上</h3><h3>撒下多少无名火</h3><h3>只知道你恨透了遥远</h3><h3>恨透了远方那些荆棘丛生的山川</h3><h3>恨透了那些不断迁徙陌生的地名</h3><h3>甚至恨透了,每月流淌在银行卡上的汗水</h3><h3> </h3><h3>你不知道</h3><h3>在隧道里拼抢进度的那个男人</h3><h3>时常与危石擦肩而过</h3><h3>你也不知道,在床头</h3><h3>手握一瓶烧酒</h3><h3>与月对饮到天明的那个男人</h3><h3>只知道远方的人还在远方</h3><h3>那个叫丈夫的符号</h3><h3>一个漂浮遥远的影子,习惯了</h3><h3>生病无人倒水递药的绝情绝义</h3><h3>等待这个与路为生的人</h3><h3>只能死守白发苍苍的煎熬</h3><h3>不再奢望今生的不离不弃</h3><h3> </h3><h3>我看不清眼前的千山万水</h3><h3>隧道里漆黑而沉重的呼吸</h3><h3>穿过岩石的坚硬</h3><h3>我的坚硬,总是在</h3><h3>断层的坍塌里疲软</h3><h3>我的目光测不出塌陷的深邃</h3><h3>只知道脚步,在辽阔里奋进</h3><h3>当时光子弹头般瞬间消失在无际</h3><h3> 一切都在畅通后的醉梦里意兴阑珊</h3><h3> 永远不知道,梦醒后又将迁徙到哪里</h3><h3>只知道,这一生,要么</h3><h3>在山水的跌宕中死去</h3><h3>要么在风景的经纬里复活</h3><h3>所有路的方向</h3><h3>都在岔路口找到示意</h3><h3>所有没有路的路</h3><h3>都在苍茫中奔向目的地</h3><h3>不管他乡在哪里</h3><h3>道路的每一寸延伸</h3><h3>都是我回归故土唯一的死契</h3><h3> </h3><h3>啊!故乡,我还在远方</h3><h3>远在你的近处</h3><h3>远在你的心边,岁月就是一只鹧鸪</h3><h3>它总在我的耳畔</h3><h3>用诗句和泪水</h3><h3>呼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