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长，便是一转身红了眼眶

深海梦影

文｜深海梦影

上星期，朋友被临时通知去内蒙古工作。消息来得有点突然，他离家前一晚，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夜深人静，突然萌生出妥协的念头。第二天过来找我谈心，我鼓励他出去看看，实在待不下去再说。

“都到这一步了，不去又能怎样。”他也是这么安慰自己。

晚上十二点的绿皮火车，次日上午十点到达目的地。颠簸的列车上，一路心情复杂，尽管我不能感同身受，自然可以体会。

他说本来想着下午偷偷拖着行李溜走，谁知道爸妈执意要开车送他到火车站。

“鼻子一酸，什么都看不清了。明明是他们送我，怎么有种我送他们的感觉。”他这样讲述着，我眼眶跟着红了。

不一样了，告别了学生时代的我们，离开了象牙塔庇护的我们，开启了人生另一个阶段的我们，开始初步体会到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含义。

当过重的行李压弯了父亲不再宽厚的背，你想起那年，你坐在父亲的肩头，站在高高的山头眺望世界；

当母亲克制着泪水努力挤出微笑朝你使劲挥手，你想起那年，是母亲的大手牵着你的小手，将你送进幼儿园。

那年，她在门外，目送你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校门的夹缝中；这年，你在车里，透过玻璃窗看她瘦弱的轮廓消失在窗外的暮色中。

当开往远方的列车徐徐启动着离开站台，送你到站，就像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一旦踏上旅途，便失去了再停留的可能。

想到这些，你失去转身的勇气，眼泪慢慢滑落下来。想必父母矛盾的眼神里流露出太多东西。期望你过得比他们好，又希望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能少受一些伤害。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再读龙应台，有了更深刻的感触，眼泪不禁簌簌掉下来。

爷爷生日，正赶上周末，我回了趟家。来回近十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我也不觉疲惫。

近两年，爷爷身体不太好，耳朵不好使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在时光的夹缝中，我们长大了，他们渐渐被岁月催老了。

想起那些年，爷爷住在乡下的时候，夏天清晨绕着田间小路走好远一段路，专门挖野菜给我们吃；

在烈日当空的酷夏，扛着锄头在田间干一天的农活，忙完已是黄昏时分。我站在村口，抻着脖子远远地眺望着，等他回家吃饭。

而如今，是他一步一步摇晃着，走到街口，将我送上车。透过反光镜，我看到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扬起飞尘远走的车，然后，目送我消失在红绿灯的转角处。

我内心亦是矛盾的，我希望周末能多回家看看他们，哪怕只是坐下来，一起吃一顿家常便饭。可我又忍受不了，我走之后给他留下的落空感。

我希望我在阳光中是个孩子，在风雨里是个大人。既有软肋，又有铠甲。

在亲人眼中，立志做职场女强人的我，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公主。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我有能力保护他们。

奶奶经常对我讲：你长大了，能到处跑。从她散发出欣喜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她因为我而骄傲。

从大学起的这些年，我去了不少地方旅行。看过更多的风景，遇见了更多美好的事物和形形色色的人。

可奶奶大半辈子待在乡下，能搬到城里，对她来说已经满足了。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母带着我和奶奶到北京游玩，那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每次提起，眼神都发出一种奇特的光。

不知为何，人越长大越变得脆弱了。有时候，不经意一句话就能戳中我的泪点。

上上个月，得知我要去北京工作的那天，奶奶拿起电话，挨个给亲戚打。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

她总说趁年轻要多吃点苦，才能换回更好的生活。可不管什么时候回家，她又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我：在外照要顾好自己，别累着。

平日里，我觉得自己内心还算强大。也总有人说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没想到能迸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可能我时常因为生活和工作中的不顺心而抱怨，可能我会因为被人冤枉被人误会不被理解而难过，也或许经历过一些让我感到崩溃的时刻。

面对这些，我都能咬咬牙自己扛，不曾想过放弃。唯独奶奶的一句话，能够轻易地击中我的软肋。

有时候会问问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拼，那么要强。可能是不忍心让自己输在起跑线上，可能是不想辜负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亦可能身不由己，潜意识里背负了太多来自亲人的期望。

越经历，心越柔软；越长大，回头越难。也许，这便是人生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