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周 年 祭

往事如烟

2018年7月14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的凌晨两点零六分，我敬爱的母亲停止了在人世间90年的艰难跋涉，永久地闭上了那美丽慈祥的双眼，静静地离开了我们。母亲走的是那样从容，那样怱忙，连一句话都没有跟子女们留下。其实，您的儿孙们都知道，您不想走，您有好多的牵挂和期盼。您还在想着您的后人们如何能把好日子过的更好，让已有的幸福能够更加幸福长久，您还在惦记着您想见而未能见到小孙女乐乐。但是，无情的病魔夺走了你的一切！

一年来，我几乎天天想起您，夜夜梦到您。每当我和家人或朋友谈起您，我就会泪流满面，您的音容笑貌即刻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真后悔，退休后没有好好陪伴您照顾您。您的身体原本很好，八十八岁了还能自己洗衣服，每天五六次步行上下四楼出去就餐，出去锻练，出去串门访友。自从2016年您因高血压中风第一次住院以后，您的身体每况愈下，在后来两年多的时间里，接二连三的五次住院，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最后不治离我们而去。我永远忘不了母亲生命垂危时刻淡定又无奈的眼神，它让我们万分辛酸悲痛。那时我心想，如果真的能有力回天，我要把您接到西安日夜陪伴，好生侍候，让您安享晚年。可是一切都晚了，最终我留下愧疚，母亲带着遗憾走了。

母亲生性谦和慈祥，一辈子心地善良。虽然没有文化，但知书达礼深明大义；虽然家境贫寒没有固定收入，但济贫帮困乐善好施；虽然未曾做过惊天动地的壮举，但人缘好朋友多，无论住到哪里左邻右舎都欢迎。母亲是富有中华妇女传统美德的好公民，母亲是我们姊妹兄弟的好妈妈。

母亲十八岁时嫁给大她八岁的父亲。父亲的大伯大妈（即我爷爷的哥哥和嫂子，我称之为大爷爷和大奶奶）无子嗣，重病在身缺人照料。爷爷考虑到父亲还有两个弟弟在身边，将父亲过继给大爷爷大奶奶当儿子，并决定娶母亲上门“冲喜”，以挽救老人的性命。可想而知，母亲嫁到这样贫病交加的家庭，不仅没有任何彩礼，连拜堂穿的红袄袄还是借来的，拜完堂就脱下还给东家了。母亲的到来并没有扭转两个老人的病况，第二年在生下姐姐的第四天，大爷爷撒手人寰。未过半年，大奶去世。隔年，我的亲爷爷也因病辞世。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连续三位老人去世，仅安葬的棺材就是个大难题。那时，父亲的两个弟弟尚小未成家，料理三个老人的后事和操持家务，全落在二十六七岁的父亲和不到二十岁的母亲身上。月子里，年轻的母亲本来没有任何人帮忙，没有享受到最起码的休息和照顾，摊上老人的丧事，只得剪断孩子的脐带就下地忙里忙外。冬天没有棉鞋穿，母亲的两只脚后跟冻疮化脓数月不愈。清早要到结冰的池塘里洗洗涮涮，双手冻成红萝卜十指打不了弯。

可怜的母亲啊！那时您才19岁刚刚成年，要搁现在，跟您同龄的女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在娘亲怀里撒娇哩。可是您不叫苦不埋怨，黙默忍受，用瘦弱的肩膀陪同父亲挑起家愁和外债的重担，直到度过道道难关。

爷爷奶奶四个老人都去世后，父亲两个弟弟的生活和个人问题成了母亲最关心的事情。她和父亲商定，先是让两个叔叔学手艺赚钱成家，后分别把他俩送到解放军部队当兵。二叔在李先念的部队作战英勇屡立战功，是建国后首次授衔的校官，文革前任湖北某军分区政委，离休后享受正厅级待遇。三叔参军后调入中苏边境公安，多次因参与重特大案件侦破工作而获奖。母亲以两位叔叔为骄傲，并教育我们从小就向两位叔叔学习，立志长大报国。即至后来把我和最小的弟弟也送进部队培养锻练。计算起来，我们张家还真有军人情结。从父辈到我们下一辈的三代人中，共有十多名男女从军，这不能不说是对家庭、对国家的一大贡献。

母亲一生养育了我们姊妹兄弟七人，除大妹妹十岁时患天花夭亡外，其余四男两女均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并有了总共13个孙子孙女。从我记事起，就看见母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为了我们而忙碌。白天要做三餐、出工干活、种菜浇园、喂食鸡鸭猪牛，夜晚在我们进入梦乡后，还在煤油灯下给我们缝补衣衫纺线纳底做鞋袜。尽管经济拮据日子艰难，母亲总是尽力让我们吃饱穿暖，穿得干净整洁，而从不顾及自己。三年困难时期，母亲为了不饿着我们，自己吃树叶树皮，甚至出外乞讨，也要省下粮食养孩子。每当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让我们先吃，自己躲到一边做家务。而当我们叫您一起吃饭时，您总是把稠的捞给我们，自己只喝一点点稀的。待到我们渐渐长大后，你更加节衣缩食，更加拼命地出工或熬夜织布纺线，帮人做衣制鞋，为的是攒钱供我们上学念书。您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也要让孩子们上学。因此，我们姊妹兄弟六人都识字有文化，并且都顺利成家立业，闯出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天地。

儿女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从来不偏谁不向谁。虽然我们后来都年过半百有儿有女，但在您老人家的心里眼里，我们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天热了怕我们中暑，天冷了怕我们着凉；谁个生病，您提心吊胆，谁家有事，您操心失眠。由于我们姐妹兄弟分散居住在三省六市，多年难得团聚一回，母亲总是见到大的问小的，见到男孙问女孙。您认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您的亲人，都需要您的关心。可是我们却很少真正在乎您的这份牵挂，甚至有时还嫌您是多嘴管闲事。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感到万分痛心和自责，我们对不住妈妈！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母亲的离去让我深切认识到，人生有两件事千万不能等，一是尽孝，二是行善。古语道：树欲静而风必吹之，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活着的时候，我们总认为时间有的是，尽孝来得及。可是老天爷不给情面不讲理，硬生生地把母亲夺走了，让我们措手不及，后悔莫及！我们真想求求老天爷，再让母亲多活几年该多好啊，哪怕是一年、几个月、几十天也好呀，让我们再和母亲叙叙家常说说话，陪母亲溜溜街散散步串串门，再看看母亲戴着老花镜做针线活的样子，哪怕是听听老人家的唠叨，听听您对我们的数落，我们心里也会高兴的。可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母亲的去世让我们姊妹兄弟遗恨万千！

母亲走了，虽然未给我们留下万贯家产，但是她的勤贞贤德品质，慈祥俭扑风范，干净利落仪表，是我们后人永远享用不尽的宝贵财富。

值此周年之际，我匆忙写下这些文字，记述母亲万爱千情的点点滴滴，以示哀思。母亲您安息吧！

长子春喜泣笔

2019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