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那天,是合唱团彩排,参演节目要一个个登台走位。</h3> <h3>到我的节目时,队员们帮忙抬琴的那一瞬,我突然想起年少时演出的场景。</h3> <h3>也许是某种情愫始终沉寂在记忆的岛屿里吧,内心一时空茫,少年时几帧特别深刻的画面就映现出来了。</h3> <h3>......岁月,真是光阴似箭......</h3> <h3> </h3> <h3>曾经有过无数次的登台经历,只是每回都要有男演员帮我拿琴,所以只要一有演出任务,我就有一种欠了人情的感觉。</h3> <h3>少年时,我在学校里是独奏演员。一年中经常有文艺调演、汇演以及各类比赛活动。整日泡在排练教室里,眼睛盯着谱台,或者自己坐在台上演奏,演出已快成了专业需要。那时候各个学校、厂矿、企事业单位文艺团体都很活跃,我的节目也是必演的。</h3> <h3>上台前,别人先将琴摆好,我只管往那里一坐,两个琴键蜻蜓点水就够了。只是每次演出来回搬乐器,都要男生上手才行。偌大的扬琴,要四个男生轮换着抬才能拿走,学校没有校车,即便有公共汽车也要走好远的路,他们既要帮我抬琴,还要围在我身边认认真真来做伴奏,那份辛苦可想而知。</h3> <h3>这样的辛苦不仅限于学校里,有一年暑期放假,老师让我把琴带回家。酷热骄阳,三哥用两边肩膀轮换着扛起庞大的扬琴,三、四站地的路,我紧跟在三哥身后,眼见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流。三哥长我7岁,单薄的身体还没完全长成,晚上我放学回家吃饭时,三哥肩膀上咯出的一条条红红的檩子很是刺眼……</h3><h3><br></h3> <h3>还记得童年时,每到周末傍晚,大人、孩子们便将板凳放到楼前大柳树下,夏季天长,大家围在一起,一边乘凉,一边由楼里的组长组织表演节目,而后再到各个街道去展演。那时候我刚刚学会演奏曲子,每次表演,都是爸爸从三楼将琴扛到楼下。有时候还要用自行车把琴驮到另外的演出现场。</h3> <h3>那年我报考了音乐学院附中。二哥几百里地坐火车扛回一台扬琴陪我参考。我一路高歌跨入复试到最后去省城终考,一场场考下来都是二哥用肩膀扛着琴来回送我,至今我仍记得二哥一边擦着满脸的汗水,一边兴奋地鼓励身边小妹的神态。</h3><h3><br></h3> <h3>第一次见到扬琴,就是二哥从外地扛回来的。</h3><h3>那年春节,家里因为多了一台好听的乐器,年味一下显得格外喜庆。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听到好听的琴声从我家飘出,都趴在门口看。能看到门前那么多羡慕的目光,让我小小的内心生出一股美滋滋的感觉,我也因此每天都让琴发出清泉般的声音。我进步得很快,没用多久,琴已经玩得有模有样了。无奈,琴是要还给人家的,而我却热情正高。</h3> <h3>一个不善与人交往的女孩子,遇到一件可以引人注目的乐器,就如一个怀春的少女遇到了倾心的人,突然要把琴拿走,那曾经心里的甜蜜和眼前的怅然交错地流过我的全身,落寞,瞬间便笼罩在心里。</h3> <h3>或许我真的和扬琴有缘吧。那一年的秋天,父亲刚好调到某学校工宣队当书记,那所学校有一台崭新的琴,于是我又有继续与琴为伴的机会了。</h3> <h3>很快,我的音乐天赋就凸显出来。眼前的扬琴音域已经不够我曲子的需要,我的演奏水平在快速提升。这时,大哥的一位朋友说,他们学校有一台老旧的三排码扬琴,问我想不想去那里的校文艺队,我毫不犹豫地转学,去一所离家要走50分钟的学校就读。</h3><h3>那一年,我大约只有十一岁。</h3><h3>寒冷的冬季,每天走过长长的新华大桥,记忆中,童年仿佛一直是在冰天雪地里度过的。那时候北方零下30多度的气温,真是从心里往外的冷。</h3><h3><br></h3> <h3>春去秋来,二哥从外地回来探亲,惊异地发现小妹的琴艺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于是决定找个专业老师来指导我。</h3><h3>扬琴水平突飞猛进的提高,是在去二哥的朋友那里接受了一个假期的指导以后。</h3><h3>那也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h3><h3><br></h3> <h3>在一片大雪纷飞的银白世界里,二哥带着我搭乘一辆大解放货车沿着山路到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去见了两个县文工团专业扬琴演奏员。这两个人都是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一位教授指导过的学生。当年这位教授被打成右派下放到这个县城,收了三个徒弟,其中这两位都是二哥的好朋友。</h3> <h3>整整一冬天,我就借住在教我扬琴的丁大哥家里。</h3><h3>这一家算上我七口人,一个小县城里低矮的平房,东西两个小屋,中间是厨房,房间里吊着一个不太亮的灯泡,周围时有灰銱来回飘。丁大哥有三个妹妹,我与他的小妹同龄,他二妹也在学琴。丁大哥在县文工团里演出很忙,偶尔有时间指导二妹练琴时,我也一起来听,一台琴放在紧挨着炕边的箱子上,我和二姐共用。丁家人淳朴善良,对我很好。那年冬天的雪很大,早晨时常推不开门,太阳出来时,银白的雪光晃的睁不开眼睛。我还记得看丁大哥演出,坐在二哥自行车后面回来时冻得下不来车的情景。</h3> <h3>暑假再去学琴时,就寄宿在远房的表舅家里。表舅一家四口人住在一间很狭小的平房里,琴放在厨房一个临窗的角落,白天大人不在家,我从早到晚都在练琴。</h3> <h3>我很自觉地安排自己的训练,不大需要人监督,只是当时用来练习的曲子都需要用手抄写。我现在仍然保存着厚厚的一本本手抄琴谱,那里有二哥抄写的、有三姐抄写的、有表舅替我抄写的,也有我自己歪歪扭扭稚嫩的笔迹。现在,每当我翻开一页页泛黄的琴谱,那些童年往事便光影般慢慢在眼前浮现。</h3> <h3>我的演奏水平快速提高。为了能有一台更合适的琴,市里有琴的学校,我几乎都走遍了。</h3><h3>那年从五年级一下跳到七年级去一所学校读书,也是为了一台比较好点的琴。</h3><h3>机会总是光顾有准备的人。一次中小学文艺调演,有个很有名气的学校老师问我要不要去他那里,给我的条件是:新买一台最好的专用独奏扬琴,让我离开现在的乐队。为了这台琴,我舍弃了当时合作很好的乐队,来到这所学校。</h3> <h3>许多年后,想起父亲为了满足我练琴的需求,拖着病弱的身体,起早贪晚花费了近半年的心血为我做扬琴的场景,仍让我能深深感受到“父爱如山”这几个字的分量。</h3> <h3>柳树发芽的时节,我的扬琴演奏真正进入了专业水准。<br></h3><h3>一棵幼苗从小长到大,需要多少阳光雨露的滋润,需要多少自己的坚持我无法得知。但我知道在自己琴事的道路上,每个人给予我帮助的点点滴滴。</h3><h3><br></h3><h3><br></h3> <h3>秋天,是农人收获的季节,也是属于我的收获时节。我与这台音色优美的新琴很投缘,用它连连获奖,那时候还没有电视,从省、市电台里会经常听到我扬琴独奏的名字。老师也很关照我,这台琴一直借我使用,直到毕业一年以后才送还学校。</h3><h3><br></h3><h3><br></h3> <h3>参加工作后,我终于用自己积攒的一些钱加上父母给添补的,让二哥带我到省城买回一台真正属于自己的琴。结婚时,这台琴由丈夫的两个朋友抬着,作为嫁妆,上面贴着大大的喜字,在迎亲的鞭炮声中送进新房。</h3> <h3>林清玄说:“怀念生活的人,有时像白马走入了芦花的林子,是白茫茫的一片,有时又像银碗里盛着新落的雪片,里外都晶莹剔透。”</h3><h3>我做不到天衣义怀禅师所说的雁潭相忘的境界,往事不能如烟。所有经历都不忍丢弃,一件件在脑海里累积成了一座岛屿。</h3> <h3>只是,每次回想起我的琴事,都会心生一份温暖和感激。那些学校的老师、与我曾经同台演出的同学,教我的丁大哥,还有我身边的亲人们,为少年时的我奠定了人生的基调。这些人淳朴、宽厚、无私的品格不但成就了我一技之长,更是在点滴中滋养出一颗坚韧且善良美好的心灵。他们像一颗颗藏在我心底的明珠,每当忆起,就会闪出耀眼的光芒。</h3> <h3>有时候,我常常想,一个人无论怎样在世俗里流浪,内心的温柔都不该被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所阻隔,应该有一种感情,无需经常提起,确永远不被忘记,因为当心灵可以寄托文字或者其他时,便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带你飞向你的栖息地。会让你的每一缕情丝染上浓浓的暖意,在温慰的心里升起一份美丽。</h3> <h3>或许,有一天,我会用更细腻的文字,慢慢回忆我的琴事.........</h3> <h3>行香子·弄琴《天山诗画》</h3><h3>词/黄裳</h3><h3>散逸闲情,诗画天山。弄双签律动商弦。韵淙清婉,珠落瑶盘。恰驼铃脆,鼓音悦,翠裙翩。</h3><h3>琴声灵阔,符盈万象。绎黄沙横蔚云宽。雪峰巍丽,景色殊然。若意同旋,曲同绰,境同观。</h3><h3>(晁补之体)(词林正韵)</h3><h3> ____2019.7.10《爱之声》合唱团五年团庆汇演</h3> <h3>作者简介:</h3><h3>黄裳 中国诗词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 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辽宁省传记协会理事 抚顺作家协会散文委副主任。浑河浪潮新诗散文版超级版主 2018年由国家出版社正式出版公开发行纯文学散文集《向暖绽放 不问花期》。</h3> <h3>琴事</h3><h3>2019.7.10</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