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乌兰察布情结

汉马

<p class="ql-block">  四野炎炎暑气隆,危亭孤坐与谁同。</p><p class="ql-block"> 假期刚至,还不到入伏天,天气热的突然就像发狂了似的。整日里呆坐家中无所事事,只好修行"心静自然凉"之避暑大法,但是或许道行太浅,连日来的苦心孤诣却并没有祛除丝毫的燥热难耐和孤寂无聊。寝食难安中,有微信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曾经的同窗好友马总(已定居集宁三十多年)盛情相邀前往大美乌兰察布避暑观光。如此美意,岂能拂面?于是乎当即决定放下苟且,来他个说走就走的追寻诗意和远方……果不其然,这还真是"一山有四季,百里不同天"啊! 昨日的老家还是"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 ,今天的集宁却是"和风吹绿野,梅雨洒芳田。新流添旧涧,宿雾足朝烟"。 心随境转,天气一旦清爽怡人,往日积聚的苦闷心情也如过眼烟云了; 相由心生,心胸豁然开朗了,眉脸也似乎一下子展堂了许多。几天的逗留中,多亏了马总的"三陪"(陪吃喝,陪住宿,陪遛达),我们游旧城,逛新区,登临于老虎山顶,徜徉在灞王河畔,临风览物,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更为难得的是,在这个烟雨濛濛的仲夏傍晚,在那家炊烟升起的温馨饭店,受到了大学同学魏山虎等人的盛情款待。毕业近三十年未曾谋面,颇有"尘满鬓如霜,相见两不识"之陌生感。席间,在与老同学和师兄老乡的把盏话旧中,倾听着彼此熟悉的方言土语,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也唤醒了我那由来已久的乌兰察布情结。</p> <h3> 我的故乡位于和林格尔县境东南一个叫作黑老窑的地方,四面环山,河流纵贯,中心区域距离县城三十多公里。傍村而过的便是蜿蜒曲折的和凉公路,一直伸向看不见的远方。打记事起,每天都有一趟乌盟运输公司的班车从集宁开往和林,沿途往往人满为患,但这也是当地人往返县城的唯一长途交通方式。这里与凉城永兴接畔种地,且相距最多二十公里,所以乡人办事购物总习惯于下永兴(或称"下凉城"),而把去县城叫作"上和林"。当地人家也大多都与永兴、多纳苏那边结亲,故交往甚多。这也许就是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吧!</h3> <h3>  在乡里读初中时,适逢考中师上中专大行其道,因为那不失为当时农家子弟跳出农门的捷径。当然,也有老师向我们描摹了更高一层楼的大学前景,并且特别推崇了乌盟名校集宁一中和旗下营中学。这不仅让不谙世事的我开始有了对"山外青山楼外楼"的向往,也让年少轻狂的我萌生了"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渴望,于是乎当即决定报考上述名校。只可惜后来不知何故,中考过后虽被告知已录取到旗下营中学,并且也到县城医院做了体检,但从此就再无下文了,直到开学前却收到了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一位老师戏谑说是"拍马一鞭,骑上个毛驴!"</h3> <p class="ql-block">  在县一中读高中时,因为有来自大青山前后其他旗县的同学,才渐渐知道了乌兰察布盟的大致分布范围,特别是"后山"地区。犹记得教地理的温裕林老师,凉城人士,据说那时还是乌盟地理学会理事,在课堂上讲述气候变化时,操着浓重的乡音,滔滔不绝出口成章,什么"早穿皮袄午穿纱,抱住火炉吃西瓜"啦,什么"蛮汉山的黄耗子卜溜卜溜的"啦,什么"辉腾梁大清早起冻死个骆驼,十二把屠刀紧剥慢剥倒臭了"……个人真理和乌盟故事俯拾皆是,令人叫绝。其实,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在广袤的乌兰察布大地上,到处都有美仑美奂的独好风景。烟波浩渺的岱海滩,险峻绝美的苏木山,鲜花遍野的黄花沟,风光绮丽的九龙湾,绿草如茵的格根塔拉,苍茫雄浑的辉腾锡勒,五彩斑斓的察哈尔火山群……哪一处景区不是乌兰察布的精美名片?哪一个地方不是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发展理念的做好诠释!</p> <p class="ql-block">  都说内蒙有三件宝——山药(土豆)、莜面、大皮袄,但我觉得这更应该是乌盟三件宝。这里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是马铃薯种植的最适宜地区,也成为了该地区的支柱产业,所以乌兰察布被誉为"中国薯都"也就不足为奇了。莜麦,则是乌兰察布市特产,全国农产品地理标志,以莜面而闻名的武川原本就是归属乌盟地区。流行于后山地区的民间传统爬山调《割莜麦》更是演绎了当地莜麦悠久的种植历史和男女青年劳动爱情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哥哥在那/半山腰腰/头戴那个草帽/身穿着夹袄/二猫腰腰/手拿上镰刀/咝喽喽咝喽喽喽/咝喽咝喽咝喽割莜麦</p><p class="ql-block"> 小妹妹在那/山里凹里/沟里岔里/白胳膊膊/红指甲甲/银手镯镯/手提上那篮篮/拿上那铲铲/个丢丢丢丢/拾山药呀/亲亲……</p> <p class="ql-block">  或许是乌盟地区冬季漫长寒冷,人们出门在外,其它的衣服根本就不能经受长时间的冷冻,所以皮袄就成了家家必备之物。</p><p class="ql-block"> 过去的穷人家一件皮袄穿几年,更成了传家宝,皮板子由白变黑,油光睈亮,磨得没有了毛,也要在搭黑早晚披上它,抵御寒气,记得那时有句顺口溜"我的皮袄真不赖,白天穿了黑夜盖。天阴下雨毛迎外,磨完板板缝口袋……" 改革开放之后,集宁的皮件产品如雨后春笋,大街小巷都是生产皮衣、手套的,但良莠不齐。随着与时俱进的优胜劣汰,现在的皮草生产、销售,成了大气候。那皮衣是货真价实、物美价廉,外地人都爱到集宁区买皮衣,乌兰察布成了“草原皮都”,中央电视台经常播放这这样的广告。“ 三宝”之一的“大皮袄”也算是得到了传承发展。</p> <p class="ql-block">  我就是在这"三件宝"的滋养和护佑下走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也熬过了那段刻骨铭心的苦寒岁月。我想,这句俗语一定是走西口的先人们总结出来的,因为这是穷人的三件宝。吃上山药莜面,耐得住饥饿,再重的苦再累的活也能承受得了; 穿上大皮袄,西口外阴山后再寒冷的风也能扛得住。</p> <p class="ql-block">  三十年前,当我考取远隔近五百里之外的包头师专时,才发现和我一样来自乌盟十几个旗县的同系同学竟有二十人之多。人多不一定强势,微薄的地域经济常常使的我们这些乌盟人深感自卑。也许是虚荣心的作怪吧,很多场合甚至我都不敢说出自己是乌盟人,只谎称是呼市旧城人,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被取笑的对象。每年的麦收时节,总会有一些巴盟同学对着你炫耀说"今年河套(或巴盟))小麦又大丰收了,雇工又是你们乌盟人!" ……优越之感溢于言表。一同学来自商都县,体格魁梧。有一外盟市同学挖苦讽刺道:"乌盟那么穷,我奇怪你咋能吃下这么胖呢?" 典型的以地取人! 当然,此位乌盟仁兄现在依然那么胖,他的胖不是吹出来的牛皮,而是用实力和底气铸就出来的牛逼,因为他早已是名满京城的金牌律师。</p> <p class="ql-block">  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那时,和我一样留着长发的乌盟人除了外出求学,还有就是离乡打工。他们在故土上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但是却不甘心困守贫穷,于是纷纷涌入城市,诸如呼市包头伊盟巴盟乌海等地。久已形成的傲慢与偏见,加之确有一些见财起意溜门撬锁之徒的推波助澜,让乌盟人有了一个不雅的蔑称——"拗门人"。其实,我倒是觉得,贫穷固然可怕,但是植根于走西口悠长历史而厚积起来的"肯吃苦,勇上进,有担当,讲诚信"不也是一种让乌兰察布人值得自豪的"拗门精神"么!</p> <p class="ql-block">  自九五年和林划归呼市以来,我似乎就与乌盟少了许多的关联,但是二十多年来乌兰察布的发展变化又让我不由得不关注。不必说那城镇化建设的"旧貌变新颜",也不必说那交通运输的"天堑变通途",更不必说那生态环境的"长天秋水流",单就与乌盟同学每每相聚时谈及工资待遇,总会不由自主地有种羡慕嫉妒恨的隐痛感。这也像极了长大的孩子,无论是血脉中还是记忆里都始终无法消弭与原生家庭的割舍和影响。</p> <p class="ql-block">  是的,我就是大山的孩子,是走西口的后人,纵然岁月沧桑世事更迭,可是又怎能阻挡我思想的骏马恣意的游荡,在雁北方圆,在阴山前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