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炼英雄，平叛铸六连—-谨此献给六团平叛参战50周年

天马

            战火炼英雄，平叛铸六连

      —谨此献给六团平叛参战50周年

                               序

                      中央军委命令

      “务必迅速将叛匪歼灭，以除后患”。

      1969年10月，为落实党中央、毛 主席对四川几个边缘地区“关于同意开展平叛斗争”的批复，中央军委、成都军区分别下达了进入甘孜境内开展平息武装叛乱的命令。早已改编调防集结在甘孜州理塘县康嘎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六团，受令后立即组成团前线指挥部，率三、六、七、八、十二共5个连队600余人的平叛大军，向理塘、义敦、新龙、白玉四个县的结合部全面进发。

      1969年11月1日，六团二营六连与4个兄弟连队完成了从康嘎到理塘的集结，打响了藏区平叛剿匪的第一枪，一场大兵团作战的序幕拉开。11月的雪域高原正是藏区最寒冷的季节，到处冰天雪地，战士们都穿上了皮大衣、毛皮鞋。六团组织了平叛参战部队的一次大规模、声势浩大的战地拉练，这实质是一次战略性实战演习行动，旨在锻练平叛部队，震慑武装叛匪。负重75斤，这是枪支弹药、背包、铁锹、大米的精确重量统计，这个重量几乎快接近一些弱小战士的体重。从康嘎、理塘到毛垭埧，翻山越岭，爬雪卧冰，日行几十里地，进入土匪频繁出没的活动区域，拉练与实战相替、伏击与搜索交叉，迂回与穿插并举。连续40天时间的森林野外行动，面对恶劣的高原气候和强烈的高反，战士们没有吃上一顿熟饭，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头枕子弹袋，手持枪支，全副武装合衣而睡。几天没有洗脸、潄口和洗澡尚可坚持，但连续四十天不洗不漱，可想身上的难受程度！战士们个个蓬头垢面，身上散发出阵阵异味。汗水打湿的衣服穿干了又打湿，湿了又干周而复始，身上滋生了无数的小虫子……。在这艰苦残酷的环境条件下，战士们知难而进，不畏艰辛，承载着祖国的重托，藏区人民的期盼，开始了艰苦漫长的平叛里程。

                   

                                 一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歌声从几辆解放牌敞蓬军车上此起彼伏，一车车对坐在车厢两旁刚入伍的年轻战士，整齐的端坐在背包上，高唱着战歌奔赴一个既陌生又向往的地方。追求理想，实现价值是他们人生最大的梦想。当离开父母踏上军营征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把青春和热血交给了祖国和人民。军车在颠簸的高原山路上奔驰，尘土和歌声伴随着他们一路前行。 

车上两个还是15岁面带童真的小战士白建刚和陈书元从一坐上火车、军车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打闹嬉戏，他们一个来自北京，一个来自成都，都是在读中学生。从大城市初到白雪皑皑的高原，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他们完全忘记了正在向生命禁区慢慢靠近。生长在南北城市还是孩子的他俩相互欣赏着对方的本土方言，白：“如果到了部队会发枪吗？”陈：“会发给你一支木头枪”，白：“我扔进山沟里”，引来车上战友阵阵笑声，这成为白建刚和陈书元日后永远不忘的记忆！

      头昏、胸闷、耳鸣、鼻血等高反不断向年轻的战士们袭来，考验和挑战着年轻的战士，热血男儿用一颗赤诚之心挑战着生命极限。 七十年代还没有红景天、氧气袋及相应的急救药品和设施，一切困难都在战士们的意志和坚持之中。经过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战士们全部集结在巴塘黄草坪新兵训练营。

      从队列训练到射击、刺杀；从战技术动作到投掷手榴弹；从紧急集合到内务卫生等等，这是所有新兵入伍必须经历的军队基础训练科目，且必须达到完全合格。高原的恶劣生活环境和艰苦严格的新兵训练，不断在考验着新战士的意志和体能，这些还带着孩子气的战士在蜜糖里长大，要突然适应这个巨大的环境落差尚需时日。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小战士陈书元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细心的排长梁恩和知道一定是想家了，及时的给予关心和疏导，像哄小孩一样的抓出一大把硬币叫陈书元去附近小店买糖果吃，一种战友情、兄弟爱让陈书元即刻感受到了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很快的走出了心理阴霾。

投掷手榴弹是一门军事技巧，除了勤学苦练外，还要掌握助跑、转体、挥臂、压腕、出手时机的动作要领，白建刚凭着聪慧的领悟和苦练，投掷的手榴弹一举破了训练纪录，他投出的手榴弹如跟斗云一样飞速翻滚，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状，既符合力学原理又投掷得又远又准；刺杀训练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功，王建除了白天训练外，还常常利用晚上休息时偷着训练，从出抢到刺杀，从分解到连贯动作，一丝不苟，出枪铿锵有声，刺杀刀刀有力。一个比学赶帮超的练兵热潮蓬勃兴起，“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一切艰苦的训练都是为战时夺取胜利，减少牺牲做出的必然准备。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了，新兵将奔赴各自的战场。在当晚的分兵会议上，各个连队的干部都在挑选自己早已看好的新兵人选。灯光下的分兵会议场面十分热烈，这间小屋也成了新兵们关注的焦点。几个15、6岁的小战士白建刚，陈书元、王建、牛建军、张长远、许秋平等战友在大哥哥丁若辉的带领下，纷纷递交要求到平叛连队的战书，焦急的在门外等待着分兵的最后决定。看着黑夜长空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最后终于盼到准确消息：请战新兵获批分到前线平叛连队六连。大家像是吃了定心丸，高兴的回到宿舍，彻夜难眠的期待着天亮后即刻奔赴新的战场。

                                二

       六连驻扎在义敦县茶洛乡的一个叫“压梭寺”的庙子里，迎接新战士的是庙门外一只坐在门边、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死了的猴子（这是平叛小分队刚从深山里获得的战利品)，走进庙里见墙上四周画满了五头六臂的人面怪兽，那是印度僧人传教留下的佛教彩色壁画，供桌旁边布满了银、铜制酥油灯具及碗碟、头盖骨等物，供桌后面立着数尊神态各异的泥塑佛像。战士们吃的第一顿饭是炖野猪肉，鲜美嫩滑的味道至今都忘不了。盐肉、榨菜、粉条等干菜和糌粑、酥油茶以及高原特有的夾生饭是我们的主食，几乎没有新鲜的蔬菜。 

      战士们把被褥整齐的铺在庙堂四周，军营平叛生活就此开始。庙子光线暗淡，没有电灯，晚上用的酥油灯照明，四壁的怪兽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狰狞，更恐怖的还是住下不久布满在衬衣衣缝上密密麻麻的虱子，令人毛骨悚然！用开水烫虽能解决一点问题，但不彻底，高原的气压使开水达不到杀灭虱子的温度 。凉干后的衣服似乎还有虱子及其躯壳，令人头皮发麻。唯有白建刚脑袋灵巧，主见最多，用了一个最直接最彻底的办法：把衬衣扔进了火堆，虱子随着衬衣在柴火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化为灰烬。

新战士初到高原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一次茶洛老乡给连里托运物质的马匹在寺庙门口停留歇息之时，见马匹肚子下面突然多出一条腿来，还在空中晃荡着，陈书元和白建刚好奇的看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建刚从地上抓起一把坭土潵向那黑糊糊的东西，那东西像受惊一样立马缩回了肚子里面，搞得在场的战友哄堂大笑，后来才知道那东西原来是公马的生殖器，并被戏称为马身上的“战备腿”。

      茶洛的深处是一座白茫茫、烟雾缭绕，硫磺气味冲天的数十个大小不等，温度各异的神奇温泉，据说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温泉山，温度高的泉眼达百度以上，可瞬间烫熟鸡蛋。战士们常常在这天然的温泉里泡澡喜戏，享受气泡、气流发出的共呜，如同大自然赋予人类奇特美妙的交响乐。

      从1971年“9.13”林彪叛逃事件，到73年“2.6”炉霍地震期间，也是我国多灾之年。根据上级布署，六连派出多个班排分散在义敦列衣乡、茶洛乡、尼玛乡、错普沟、德达沟、自热、热坑、兵站伐木厂等地，一是配合人武部、乡村干部逐户宣讲林彪叛逃事件，结合达赖集团叛逃印度搞民族分裂，以及我党的民族、平叛政策，发动藏族群众挖敌情、搜情报，配合动员土匪投案自首；二是协助当地政府进行复社建政、全面恢复被叛匪搞垮的农牧业合作社，建立人民公社，巩固地方政权建设，恢复藏区农牧业生产，建立良好秩序。与此同时，时常的军事行动、部队演练、夜间伏击、突击搜捕成为当时战斗任务的常态。 在平叛最艰苦几年里，列衣乡成为六连指挥机关的主战场，它位于义敦和理塘之间，是个重要的战略要塞。山后是一片森林，山脚下紧临一条崎岖的国道，从公路过河爬坎到列衣连部，需走一小时左右的路程。在山上虽可隐约看到公路上的车辆和尘土，但这里似乎又与现代社会隔绝，藏民称山下的汽车为铁牛，有的藏民一辈子都没下过山，是一个还很原始的刀耕火种生活的村寨。生火做饭用火石引火，耕地仍沿用传统的排成一排，唱着山歌，手握用树木弯枝做成的木锄，挖出一道道沟槽下种。收成全靠大自然的恩赐而定，除自产一点青稞外几乎全靠政府救济。这样一个穷山僻岭却又是狗熊常常出没之地，本来产量就很低的庄稼也被它们遭踏得颗粒无收。为民除害，消灭狗熊也成为连队的一项重要任务，在城里从没听说过的狗熊肉也成了战士的家常便饭。大学生王永均多次试图把熊掌风干保存下来，都因生蛆而丢弃。连部门口常常有一个不速之客，一只未成年的调皮小猴，一到开饭时就准时来到门框上喜戏觅食，直到腮帮子填得满满的后才悄悄离去，着实给连队官兵带来不少的乐趣。

嘠公，是一个地道的藏族汉子，在列衣乡具有传奇色彩的代表性人物，旦凡进驻过列衣的平叛部队人人皆知，个个熟悉。黝黑的脸笼，豪爽乐观的性格，平日里路过连队远远就与官兵打招呼、特别喜欢用双指左右不断的掰动着嘴角的夸张玩笑动作；拖着一只曾被土匪打残的瘸脚疾走如风，早在六连接防前的0075部队，就有他军民鱼水情的佳话。他家离连部距离最近，约几十米远的山腰，部队需要马匹时，他随时给予帮助，还时不时的背柴送给部队，更拉近了军民之间的感情距离，与部队保持着密切联系，冒着随时可能被土匪报复的危险为部队提供各种敌社情信息，在当时严峻匪情形势下，这样的进步群众确实不多。艰苦错综的环境，坚实牢固的群众基础，让六连在列衣乡深深的扎下了根，军民情节不断升华。嘎公，这个名字深深留在了平叛官兵的记忆。

到几里地的深山砍柴，是战士们出征、训练后的业余生活；冬季用斧头破开木头水槽上的冰块引水下山饮用，成为司号员白建刚和通信员陈书元每天争抢的工作。白天训练巡逻，晚上侦察伏击，发现敌情立即出动。艰苦的生活环境，严峻的剿匪形势，造就了一支作风优良、军事过硬的平叛战斗部队。

                                三

      连 部位于乡政府的一个二 层藏式建筑，一层为乡政府活动场地，二层为连部营区。连部为一小单间，共用木板搭建的通铺，供连干部及文书、通信员、司号员、卫生员用；班排共用一大间房屋，全部以班排为单位通用地铺。藏式建筑均以石头和树木为原材料，底层为牛羊圈舍，二层为居室，顶层为凉晒青稞之地。六连平日的队列、单兵训练及站岗放哨均在房顶进行，大动作训练则在山地进行。连部的通道与班排、厨房连为一体，也是战士们唯一的活动场地。这个通道同时也是连接与上级指挥机关的通讯命脉。

      每天，在一个特定的时间 里，就会有一台手摇式发电机发出阵阵轰鸣声，军用电台发出滴滴达达的声音，报务员兰细满、金康顺正在紧张的与上级机关联络，汇报战况、传达指令。所有战斗任务都是通过这种途径实现。每当夜深人静，听见这种马达和发报声，就绷紧了战士们的神经，心里暗暗预感到战斗的来临。一块白布包袝就是战士的全部家当，里面包裹着除换洗的衣物外、还有家人的照片和每月9元津贴的积蓄，这个行囊既是战士们的随身物品，又是战士夜晚相伴的“枕头”，在“枕头”下面，一封写给父母的家书，成为自己出征前留给亲人的最后礼物。待战斗结束后，战士们才将信件寄给自己的父母及亲人，父母们也把每次收到的信件作为最后的一封信收藏起来，当成永远的纪念。

      紧急集合和拆卸枪支也是六连在出征之余常常进行的训练科目。一到深夜，连长令司号员白建刚发出紧急集合的号令，白建刚将号嘴插入军号，用手在号嘴上轻轻一拍，为的是让号嘴与军号之间连接密实不致漏气，这已是白建刚用号的不变习惯，就这轻轻一拍发出的声音，就成为个别细心的战士辩别有无号令的信息，并提前做好了准备，有的则悄悄开始穿衣服了。听到紧急集合号，战士们迅速穿上衣裤，用最快的速度打好背包迅速抵达集合地点。七班下派锻炼的大学生王永均高度近视，在黑暗中首先要四处摸索眼镜，然后才能穿衣打背包，王永均常常与邻铺的陈书元穿错衣裤而贻误时间。七十年代以前的背包是把被子折成四折对四成形，用背包带二竖三横捆绑而成，不像现在有专用的背包只需将被子装入即可。彭登华连长用锐利的目光注视手表、扫视着奔跑的战士、计算着各班的集结时间，然后带队跑步前进，检验战士们背包捆绑的质量，当时不乏个别战士背包散架。这种随机的演练有时也成了侦察搜捕的实战行动，达到一训多练的双重作用。拆卸枪支是培养训练战士了解武器性能，快速处置武器故障及反应能力的基础训练，在此基础上，蒙上双眼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拆卸、安装枪支零部件达到炉火纯青。大大彰显了部队的全面综合素质和作战能力。 

司号员白建刚初到连队时脸上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几月下来脸上完全失去原来的光泽，高原的风沙和严寒酷暑把皮肤打造得更加粗糙和成熟。自从担任司号员以来，他克服了比常人更多的困难，不仅要与高反抗争，还要在极度缺氧的恶劣环境下吹响号角，这需要何等大的肺活量和坚强毅力！吹出鼻血巳是常态化。号角就是敌情，号角就是命令，为了军令畅通，白建刚是在用生命充当着命令的执行者和守护神！这种坚韧不拔敢于牺牲的精神，为白建刚以后的成长发展道路奠定了坚实牢固的基础。

         

                                 四

       “金珠玛米是河中的水，我们是河中的石头”。这是当时藏族群众迫于土匪威胁的恐怖心态最现实的状况。一方面他们惧怕和忍受着土匪的抢劫，另一方面又不敢向部队报告土匪的行踪，或被抢几天后才向部队报告，造成许多情报的滞后和战机的错失，往往部队历经艰辛赶到案发地时，看到的都是土匪残留下的痕迹，搞得部队疲惫不堪。根据当时猖獗的匪情和土匪向藏族群众散布的藏汉分裂态势，宣传动员群众成了平叛战斗中十分重要的任务之一。连队通过配合工作组与以班为单位驻扎村寨的多种形式深入藏民家中，拉近军民距离，建立藏汉民族感情和信任，向藏族群众宣传党的政策、教他们识字唱歌、为他们砍柴背水、送医送药等等。卫生员尹邦安、张朝贵用手中的小小银针，架起了一座连接藏汉军民的感情桥梁，起到了很好的社会效益。藏族群众与部队的距离逐渐发生了变化，他们拿出家里的鲜奶、奶渣、糌粑和酥油茶，用自己的最高的礼仪和规格招待解放军。

      盘居在理塘与义敦之间共有两股土匪势力，一股是以求穷曲波为首的武装叛乱集团，是达赖喇嘛逃亡境外的残留叛匪，共三十余人。虽是残匪不成建制，但是组织严密，反动顽固，武器优良，训练有素的叛匪。这些匪徒的枪法可以达到石抛空中，一枪命中的程度。以求穷曲波为司令，拉戈日洛为参谋长的土匪组织，平日以流窜游击的形式出没于深山、牧区、村寨和交通干线，抢劫运输物质，挑起藏汉民族事端，制造社会矛盾。闯村寨，抢牛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藏族群众深恶痛绝，又敢怒不敢言，生活处于水深火热。另一股是活动在义敦境内的以安鸠两兄弟为首的新叛匪，他们人少危害大，偷摸抢劫无恶不做，活动规律变化无常，搞得人心惶惶，社会不安。严重的匪患造成了地区性灾难，这在和平环境下共和国土地上是绝对不允许的。复杂而严峻的形势、落后的影像资料、滞后的情报信息，制约了对土匪的识别和第一时间抢战先机：土匪照片信息缺失、土匪的体貌特征除了部分被抢的藏牧民和极少数通匪窝匪的匪属外，很少有人认识。这给识别土匪和剿匪任务带来极大困难，以至于土匪可以轻松的混杂在军民看电影的人群中，且大摇大摆的离开。面对我在明处，敌在暗处的劣势局面，诸多困难只有依靠群众的帮助支持，军人的智慧勇敢、实现全民皆兵的大环境，形成政治攻势与军事打击的强大合力，才能最终完成上级交给的平叛使命。

 

                                 五

      六连是由武警公安部队改编的地方武装，曾担负过抗险救灾、保卫厂矿、三支两军、战备执勤等光荣任务，是一支屡建战功的优秀连队。连干部都是挑选具有较强作战指挥能力的高素质干部担任，以应对平叛斗争的需要。平叛剿匪小分队均由连级领导担任队长、各班排抽调精干力量组成的一个加强班的兵力配置，全副武装约50余斤的负重，完成一周左右的急行军。在深山狭谷里，常遇狂风暴雨、冰天雪地恶劣的气候环境，有时每天平均不少于50公里左右的行军路程。

      平叛初期，小分队进山剿匪基本上都雇用藏族老乡的马匹托运生活物资，以减轻战士们的负重；后来由于山路的险要，再加马匹目标过大，不利于隐蔽行军作战，故不再使用马匹，战士们的装备在原有基础上又增加了十多斤的重量。出征前战士们脚上基本都换上新胶鞋，侦捕返回时几乎变成了"草鞋"，军装大多破烂不堪，没有一个完好的。每个指战员的衣裤上都是补丁重补丁。衣服领口上、肩上和衣袖肘上，裤腿和臀部上都重满了补丁，衣冠不整，提襟见肘成为当时平叛连队的标志性装束，除军装的制式有所不同外，几乎与红军长征时期的军装破烂程度没有多大的差别。军装的不足，导致官兵们穿不上一件像样的服装，甚至就连补丁布也要从团部的破旧军服中提供补给。军分区为此运送了一批废旧军服作为平叛连队的服装应急，暂缓了连队军装短缺破烂的尴尬局面。信号弹是部队在兵团作战夜间战场中常用的一种进攻性武器，主要用于发出战斗命令，它在平叛中却有独道的作用。每次侦捕中，彭登华连长都令通信员陈书元在黑夜中发现匪情时，随时用手中的信号抢对准匪徒射击，让亮如白昼的燃烧着的信号弹使土匪暴露无疑，无处藏身被我歼灭。陈书元对信号枪爱不择手，像宝贝一样在枪上拴上了一根红绸带，随时背在身上，并牢记下信号弹底部突出的一红二绿三白的盲文颜色标志识别，确保按指令要求完成不同颜色信号弹的发射。

      一次刻骨铭心的侦捕行动让人难以忘怀。由彭登华连长、任清华副指导员带领的小分队从德达出发向东进沟，正遇连续大雪天气，积雪达膝盖之深，行走十分困难，战士们一个沿着一个过膝的雪坑艰难前行，积雪灌进了胶鞋，消耗和威胁着战士们的体能。雪地里寻找干柴生火、化雪做饭也十分困难，在高海拔的风雪高原要把饭煮熟更不可能，只能达到填饱肚子补充能量、保证体力的作用。行军露宿在雪地，人人几乎都成了雪人，战士雪盲症也接二连三发生，卫生员尹邦安用酒精灯化雪热敷战士的双眼，又用银针缓解部分战士的疾病，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可接下来更严峻的断粮摆在眼前，面对饥寒交迫，战士们的体力逐渐不支。不得已，彭连长接过通信员陈书元手中的半自动步枪，一枪命中一只成年岩羊，小分队无米之炊暂时得到缓解。战友们在雪地上围着火堆烘烤羊肉充饥，到最后盐巴也用完了，没盐的烤羊肉虽然无盐无味，但还能支撑身体，而身体持续失盐却给部队战斗力带严重影响。

                                 六

      “ 坚持就是胜利！只要队伍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藏族战士亚玛郎加本来就身体不适，但在整个行军中坚持不断轮换着帮助体弱的战友背负枪支弹药或背包。人称“团结族”的亚玛郎加实际就是一个地道的汉族。这要从一个不为人知的革命故事讲起：他妈妈13岁就参加红军长征，到炉霍随部分伤员留在了当地传播革命的火种，面对反动藏独势力对我红军的杀戳，一名上层进步藏族人士收留了红军女战士及其儿女，并把她（他）们的名字都改成了藏族的名字，保住了革命的火种和幼小的生命未被扑灭。亚玛郎加还是在平叛战斗结束后回到家里那天，才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历史又让亚玛郎加还原了“王均富”这个汉族名字的本来面目。 

      战士们也是走着当年红军的路，冒着饥饿和缺盐的绝境艰难而行，彭连长用树枝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不断鼓励部队战士，以自己的行动树起了一面不倒的战旗，使小分队这个战斗集体没有掉队和减员。一次为赶在天黑前露营有利地形，战友们不顾雪地或冰河勇往直前，终于在天黑前架锅煮饭、烤火取暖，烘烤衣鞋，可通信员陈书元的鞋怎么也脱不下来，彭连长一看吓了一跳，原来鞋子在过冰河中进水，水把脚与鞋结成了冰块，连长迅速把陈书元的脚鞋一起放进了自己的怀里，避免了双脚被冻坏死。冰天雪地里，一股暖流融入了官兵的血脉，这是患难战友的生死之情，是战胜一切艰难险阻的力量源泉！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找不到一块栖息之地，这是冬天深山里的常见现象。陈书元和司号员白建刚将方块雨衣铺在雪地上，把被褥垫在上面，两人抱团取暖，合衣而眠，用各自带着暖气的胸膛温暖着对方的脚，终于度过寒冷的一夜。待天明起床，哪里看得到战友？战士们都被大雪覆盖了！个个变成了雪人，好在还没有人彻底睡过去。打包整装时，雪地留下一个个深深的水坑。

丁真是一个憨厚壮实的藏族战士，平时助人为乐豪爽杖义，哪里困难危险，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他凭借自己得天独厚的本土优势和强壮体魄，每当在平叛剿匪行军攀爬雪山中，他处处冲在前面，时而搀扶战友，时而抢背几人的武器装备来回奔波，一次次往返在山腰和山顶之间，直至和战友们一起爬上雪山顶峰。危难时刻挺身相助，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康巴汉子骨子里的倔强性格，他以自己无声的力量树起了战友们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和决心，把团结互助精神融入部队的凝聚力、战斗力和完成平叛剿匪任务之中。

      有人说：高原冬天最冷的时候，小便的尿即刻就冻成了一根冰棒，要用棍子将其敲断，这似乎有点儿夸张，但尿在地上立即结冰确是真实的。战士们在平叛行进中或是夜里站岗放哨，迎面飘落的雪让他们身上披满了银装，鼻里呼出的气即刻在眉毛、棉帽靠面部四周结下了冰凌。六、七十年代的年轻战士正是爱美的年纪，怀揣一个小镜子，时常拿出来欣赏一下自己，这也是那个年代年轻人特殊的爱美形式和唯一的一点渴求，但只要踏上平叛的征途，生死随时可能发生，连续数日不洗不漱已是家常便饭，谁都明白脸和生命二者什么更为重要。

      攀爬雪山，是上山难，下山更难。雪山上根本没有路，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彭连长先把自己的背包丢下雪山，让背包开道，形成一条道路，然后带领战士一个接着一个的沿着雪迹滑下山去，雪山上形成一道深深的雪槽。在这次剿匪行动中，是历时最久，行程最长，道路最难，断粮最早的一次生死考验。到了最后，全靠战友们相互鼓励帮助，用毅力和信念完成最后的拚搏。当看到远处一户有人烟的藏宅时，小分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了过去。这是一个叫"红岩乡"的藏民住宅，进去一看，一个老人正抱着哭泣着要吃的孩子一脸无奈的表情，彭连长看了看这个几乎揭不开锅的家，默默的带着小分队离开了。经过艰难的拔涉，最后终于顺利走出森林雪山，看见海子山道班白色的炊烟，战友们跳跃欢呼：我们终于走出来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和米饭菜肴，胜似满汉全席。 

      

                                 七

      六连远离县城百余里地，交通极不方便，特别是远离医院，不利于紧急状况下抢救伤员。连里虽然有卫生员，但只能处置临时性包扎和简单救治，一旦遇到卫生员处置不了的事件发生，有可能会贻误救治，甚至造成牺牲。

      1970年秋冬的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后约8、9点钟左右，驻错普沟的六连八班一名战士候永清突发疾病疼痛难忍，经卫生员紧急处治后无明显好转，情况十分危急，连长彭登华果断决定立即送县医院救治。错普沟离县医院近百里山路，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也无疑是对战士们体力，毅力和拚力的考验。三排长梁恩和受令率八班班长张天元、卫生员陈先锡及杨正才等战士共十余人组成的送护小分队，就地取材用树枝，雨衣和棉被梱成简易担架，从错普沟直奔义敦医院。通往县里的山路是一条仅够一人行走的小道，担架由12人组成的三个小组轮流抬换。4人担架在仅能过一人的路上行走其难度可想而知，且在黑夜里更是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可能连人带担架跌入山下。战士们依靠着手电筒光进入杉树林，4人抬着担架在崎岖不平的大石头路上艰难前行，经过几小时的跋涉终于走出了杉树林，跨过山沟又进入青杠树林，此时战士们精疲力尽十分劳累，长时间的电池耗费使手电筒光慢慢暗淡下来，电池最终耗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的青杠林里行进更加困难，为了安全起见，经卫生员陈先锡对病人进行仔细的检查，发现病情暂趋平稳 ，梁排长决定就地生火给病人取暖抗寒，战士们趁机休息恢复体力，短暂的休整后，战士们借着微弱的月光继续前进，经过十多小时的艰难长途跋涉，终于在次日中午顺利到达义敦县医院，经过医院的紧急救治使病人脱离了危险。午饭后，梁排长在医院作了安排，带领八班战士返回错普沟连部，受到彭连长的高度赞扬。一场没有焇烟的战斗虽比不上剿匪战场触目惊心，但仍然惊心动魄，因为那是为挽救战友的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大接力。

      瞬息万变的敌情随时挑战着处于戒备状态的六连全体指战员，六连官兵明白平叛、命令、服从，执行的真正内涵。

       1971年的6月13日，是个特殊而又难忘的日子。熄灯号刚吹过，战士们已睡在了地铺上，列衣六连连部电台突然传来团前指的密电，令我小分队务必于次日晚上8点前赶到海子山伏击义敦小股土匪。指导员张隆光迅速率领由三班班长张留柱等8人组成的平叛小分队，赓即向海子山进发，夜里冒着雨雪天气行军几十里，一步步向海子山挻进。5200米海拔的海子山是进入藏区高海拔标致性山脉，这里常年冰天雪地，空气稀簿，高度缺氧，气候变化无常，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冰雪交加。（陈书元和另一战友曾在一次押运枪支时，车辆在这里深陷雪中近半人深，被困在山上一个整夜，直到第二天救援车辆赶到获救）。耳鸣、心慌、头重脚轻，浑身无力等高反接二连三出现在战土们身上，连续十几小时的急行军，战士们又冷又饿加上缺氧、高反艰难而行。使命和责任给予力量，信念和追求给予精神，“六连精神”培养出来的战士再苦再累也无所畏惧，难不倒、拖不垮、战必胜！ 

      小分队按指定时间提前到达了目标位置—-海子山。大雪下个不停，寒风夹杂着雪花不断向战士们袭来。大家合力在靠山岩处用树枝搭起一个拱棚，把雨衣盖在上面，奔跑了一天的战士带着疲惫饥饿，倒在拱棚下暂蔽风雪雨天，伺机伏击。这时，王泽安神密的从包里拿出一代快冻成冰块的东西打开放在战友们围坐的地上，略显激动的对大家说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既是一场艰巨的伏击战，又是张留柱班长的生日，让我们在海子山最高处的伏击阵地共祝班长生日快乐”！原来，在出征前张班长就请藏族战士甲拥翁青到藏胞家帮买了十个鸡蛋，准备第二天和战友们一块好好过个生日，不料晚上接到伏击任务，王泽安赶紧把鸡蛋拿到伙房炒了装进包里就匆匆出发了。面对着一袋金黄色的“蛋糕”，指导员发表了简短的贺词，战友们一块吃着香喷喷的生日炒鸡蛋，一起小声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一个具有时代意义的特殊生日随着歌声、雨声、风声回荡在大山深处，感动着张留柱及其所有在场的战友们继续砥砺前行。战士们打起百倍的精神，扑卧在雪地上等待着土匪的出现，一夜的伏击任务坚持至早上6.30分结束，小分队撤回海子山道班填饱了饥饿的肚子，园滿完成了团前指交给的伏击任务凯旋归队。有时候，有了艰苦的付出甚至是牺牲，但没有看到胜利的结果，但正是有了他们这种努力和牺牲的精神，才有了前赴后继的无数为之奋斗的人，直到取得最后胜利。

      “ 军令如山”，这是由军队的特殊属性所决定的。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以严明军纪为生命，这是获得战斗胜利的决定因素。在战争最残酷的年代，为保护部队及百姓安全，红军女战士捂住哭泣婴儿的嘴，忍痛牺牲自己的亲身骨肉；烈火燃烧着身体的战士，为不暴露即将发起总攻的部队，任火燃烧至死不动......。牺牲自己换得战斗的胜利，就是一个战士伟大的军魂。

      在1972年的一次夜袭茶洛乡尼姑庵的搜捕行动中，副连长梁恩和带领由班长谢炳贵，牛建军等战士组成的约20余人小分队午夜时分出发，沿措普沟方向急速行军，午夜三点半左右抵达茶洛乡热坑村附近隐蔽前进，夜间行军是严禁发出任何声响的，但越是怕啥越就来啥，身患肺结核尚未全愈的战士牛建军因急速的行军导致剧烈咳嗽不止，严重影响了部队隐蔽行动。为了不暴露部队目标，牛建军强忍着咳嗽，用牙齿紧紧咬住棉衣衣袖，用手卡往喉咙，同时拼命的用军用水壶的凉水压制咳嗽。谢炳贵班长一把抓过牛建军的枪背在自己肩上，轻轻拍打着牛建军的后背，搀扶着牛建军快速向山上爬行，追赶上了行进中的队伍，牛建军以超常的毅力强迫自己坚持到完成任务。关键时刻的一个细节，却决定战斗的胜败，考验的是战士坚强的毅力、严明的纪律，绝对的服从和牺牲精神。

                                 八

      在平叛的日子里，面对恶劣的高原气候，艰苦的生活环境和严峻的敌情形势，战士们始终保持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高昂的战斗意志和空前的团结、互助和统一，因为这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副连长梁恩和算得上连里的军事尖子，反应敏捷，精明强干，摸爬滚打、擒拿格斗样样在行。实战练兵是彭登华连长交给他的主打科目。他把每一次演练都当成一次实战，一次深夜，梁连副带领小分队对列衣周边的村落进行伏击侦察中，发现2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溜进一户藏宅，这异常现象引起了梁连副的警惕，立即组织战士对房屋形成包围，率先持枪敲门搜查，房内藏民磨磨蹭蹭拖延了好一会才打开房门，其神色紧张语无伦次，引起梁连副的警觉，他借助月光扫视房屋四周环境，耳听细微声响，警惕的一步步靠近房屋深处，突然一角落突发异响，梁连副手起枪响，战士们冲上前去一看，是一只鸡撞在了枪口上，枪法了得！经搜查发现：是几个藏民聚集在一起从事宗教活动。

      梁连副不善唱歌，为了鼓舞士气、一次还自当教员教起当时的一首军旅新歌：“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想过打仗，只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我才扛起了枪......。”一曲《军营男子汉》久久回响在列衣军营。在历次小分队出击中，都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动人的事迹。

      曾刊登于《战旗报》"三个苹果"的故事，讲的是我小分队在剿匪搜山最艰难的时候，面对饥饿，伤痛，疲劳和恶劣环境，发生在官兵身上的一件感人的事情：从卫训队调到六连参战的卫生员尹邦安，正赶上冬天大雪天气和平叛小分队剿匪侦捕行动，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背包就加入到平叛小分队的行动行列，当行至高海拔的措拉科时，强烈的高反使尹邦安身体不支倒在雪地，指导员张隆光一边实施简单的抢救，一边拿出身上仅有的三个苹果，用刀切成小片喂进尹邦安的嘴里，昏迷中的尹邦安慢慢恢复了知觉脱离危险，并坚持到完成任务。后来被传为佳话，感动激励着一代年轻的战士。

副指挥员任清华，是连领导中最活跃的一个干部，年轻帅气，很注重形象和精神气质，行走昂首挺胸，步伐铿锵有力。平时与战士们打成一片，亲如兄弟，无话不说；训练中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可谓是军政双料干部。在平叛艰苦岁月里，他用乐观向上的言行举止激励感染着全连战士克服困难，努力训练，英勇剿匪。他讲究原则认真，开玩笑不居小节，一次在去县城的途中，见长途汽车站下来一群男女旅客，便指着一年轻女子对通信员陈书元说，“你嫂子来看了”，搞得陈书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结果才知道他是突发奇想，玩笑而已。在连部通铺上，他与勤务战士喜戏玩耍，相互打闹，完全与大家融为一体，为平叛剿匪环境营造出一种无形力量。

甲拥翁清是一个没有文化，腼腆害羞的藏族战士，刚入伍时一句汉话都不会说，但他聪明好学，心灵手巧，模仿报刊上正楷仿宗字体可以假乱真，制作二胡雕龙刻凤做得惟妙惟肖。一次野外温泉洗澡中，他担负站岗放哨任务，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藏族姑娘的歌声，歌中内容引得他捧腹大笑不止，确又无法用汉语翻译出来，回到营地告诉藏族翻译后，大家才知是姑娘们用歌对解放军疯狂大胆的爱。

       河南籍老战士武金乾有写日记的习惯，平叛战斗点点滴滴都详细记录在他的笔记本里，还亲自绘制了理塘平叛剿匪的地形图。与武金乾一起入伍的河南老乡李占搂是个多才多艺的细心人，由他亲手绘制的两份平叛剿匪区域作战地图可以达到作战参谋的水平，上面标注的土匪活动范围及行军作战路线非常详尽，这在当时那个环境里，对剿匪行动方向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这几份珍贵的日记、地图还收藏至今，令人感慨。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艰苦的环境造就了六连纲铁般的连队和英雄的战士！

       指导员张隆光平日里和谒可亲，书生气十足，眼里时刻闪现着深沉和智慧。他要与连长共同带好六连这支队伍，不仅要时刻掌握战士们的思想状况，还要亲自参与小分队的一线战斗。一次历时数天的深山丛林搜捕行动中，历尽千辛万苦，翻山越岭，爬雪山过草地、穿越乱石山岗和沼泽地，队伍里战士们的衣着已破烂不堪。由于战时紧急，需及时赶往指定目标，张指导员指挥小分队直奔公路，试图拦截车辆加快行军速度。高原的公路几乎都是石子路面，车尾扬起的尘土远看就像一条巨龙缓缓而来。指导员身材魁梧，全副武装，左挎五四式手枪，右挂藏刀，双手插腰横立路中。连日的深山剿匪，鬓角胡须布满脸颊，如果不是一身的军装，还真有点像拦路打劫、除暴安良的绿林好汉。司机听说要搭乘十余人的小分队战士，吓得战战兢兢，带着哭腔直呼车辆超载不能载人，指导员双眼一瞪：嗯？我们在前方剿匪，甚至流血牺牲，为的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难道你不愿为此有所担当吗？无奈之下，货车司机选择车载背包等重物，战士们背着武器跑步跟车前进，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在特殊的紧急情况下，采用特殊的手段和行动，无疑彰显了这支军队的智慧果敢和政策尺度，既维护了大局，又使任务得以顺利完成。

      1970年新春伊始，甘孜州文工团前往农、牧区开展慰问活动，六连四班受令担负安全保卫任务。一天下午，二、三十个老乡打扮的藏族群众陆续来到演出现场，与演职人员提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造成了一时的拥挤混乱状况，人群中不时出现神秘的面孔和诡异的目光，这一异常现象立即引起了班长林发洪的警惕。“有情况”！事不宜迟，林发洪与战友们相互交换了眼色，迅速散开奔向附近的一个小山头，抢先占领了有利地形隐蔽起来，密切观察人群中出现的微小变化，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后，人群才慢慢散去。事后在一次爱民活动中，才有一个藏族老乡告知：那天活动中，有几个土匪混杂在人群里，企图造成混乱抢夺战士们的武器，幸好被林发洪识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特殊复杂的敌情形势下，不仅要有勇敢的牺牲精神，更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谋略智慧，才能反转局势，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变劣势为优势，变被动为主动。

       “保家为国”是军人的本职 ，“为人民服务”是军人的本色。我军之所以能屡战屡胜，完全得益与人民群众的血肉关系和魚水深情。1970年3月，因长期风雪高寒缺氧和艰苦生活环境导致老战士冯林森胸骨外鼓变形而住院治疗，期盼早日重返战场的冯林森还没等病情完全好转就悄悄离开了医院。从康呷乘车晚上住进理塘县招待所，凌晨，隔壁房间里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将冯林森惊醒。他迅速穿衣起床去探究竟，但隔壁的门怎么也敲不开，情况危急，他跑到房后窗户用石块砸破玻璃，浓烟从屋里冲出，什么也看不见，冯林森翻窗冲进屋里迅速打开房门，强烈的烟火气流使人喘不过气来。只见一个人滚在地上，被子在炭火盆里冒着浓烟。冯林森不顾一切将他背出送进县医院，经抢救脱离危险。原来此人是四川南部一名采购员，因拉肚子严重脱水，从床上掉下来将被子带到炭火盆里，自己无力自救。若不是抢救及时，可能就没命了。获救后的采购员千恩万谢，追问是哪个部队什么名字，冯林森只是说了七个字：“我是解放军战士”，始终没透露部队和姓名，回到连队也未向领导汇报此事，一直隐瞒至退伍离队。是冯林森对组织缺乏忠诚有意隐瞒不报吗？回答是否定的！这是六连培养出来的战士思想觉悟最完美诠释。时至今日，埋藏50年的秘密才大白于天下，这就是一个老兵崇高的精神境界和亲民爱民的伟大情怀！

                                九

      六团进入康藏高原平叛剿匪的首战，当属最为悲壮惨烈的1969年12月3日，这是六团全体平叛参战人员永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大雪在横飞，狂风在呼啸，天地在哭泣，战士在呐喊！ 我三连剿匪小分队在围追土匪至理塘以北一山哑口时，遭遇土匪伏击，战斗失利，造成我人员重大伤亡。为狠狠打击土匪的嚣张气焰，给死难烈士报仇，各路剿匪连队迅速集结。

      六连组成二个小分队分两路行动，一路由时任连长陈文清、二排长陈明福及张留柱、武金乾、冯林森、李占楼等战士的二十余人小分队，进入理塘县与新龙县结合部的深山里开展全面搜捕。另一路由时任副连长彭登华率三排长梁恩和等二十余人的小分队，进入从理塘县与白玉县结合部的深山进行全面搜捕，形成全方位侦捕剿匪合围之势。隆冬的风雪高原是最寒冷的季节，零下40多度的气温让战士们的体能急剧下降，手脚，全身冰凉，夜晚根本无法入睡。战士们用雨衣辅在雪地上，两件大衣对接，两人相互把脚伸进对方腋窝取暖而眠，早上起来军用水壶全冻成了球形的冰壶，怎么也倒不出水来。为保证队伍的隐密行动，部队特下命令：禁止烧水做饭，禁止一切烟火。战士们连续三天三夜60多个小时没吃上一口热饭喝上一口热水。冰雪炒面当干粮，爬冰卧雪趟激流，翻山越岭过沼泽，站着靠着石当床，披荆斩棘急行军，衣服破烂遍体伤，是当时最真实的写照。面对风化陡峭的滑石山，稍有不慎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战士们用枪托支撑着行走，危险地段爬着前进。困了找个小草墩卡在上边睡一会儿觉，找不到合适地形的战士就站着靠着岩石上睡着了。战友们打个盹天亮又开始搜捕，翻过二座6000米寸草不生的滑石山，上了山顶又成一字排列队形向山下搜索挤压，饥饿疲困让战士们没有更多力气走下山去，大家就顺势下滑，滑到山底时许多战士的裤子都磨破露出了屁股。在大雪山上行军，面对险要的道路，有时完全是在雪地上艰难的爬行。经历三天三夜的围追搜捕，虽“不识人间烟火”，却体验百味人生，虽超越常人艰辛，却带来藏区安宁。平叛官兵留下的是永远难忘，受益终身的战火考验。

      六连这个战斗连队深得藏区民众的拥护和爱戴，同时也令土匪闻风丧胆，这是起因于六连的三次辉煌的剿匪战果。1969年底至70年底的一年多时间里，是土匪猖狂活动频繁期，继三连与土匪交战失利后，土匪活动越加猖獗，不断的出没于理塘毛垭坝一带的牛场、村寨疯狂抢劫。

      冬天剿匪对战士们是极大的煅炼和考验，各种无法抗拒的自然环境无时不在挑战剿匪小分队。冬天的深山积雪又是剿匪的最佳时节，也就是在这个季节，土匪的粮草奇缺，蠢蠢出动四处抢劫，积雪上留下的脚印为我剿匪小分队提供了方向。

      六连频频接到多处被抢的报告和上级的情报信息及命令，接令后的六连迅速出击，派出多路剿匪小分队穿插行动。一小分队由前任指导员魏仕衡带领，二小分队由时任的三排长梁恩和带领。参战人员有司号员秦曲明、藏族战士根秋等战士组成，由理塘出发直插毛垭坝正沟。一小分队发现土匪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后沿脚印快速追击，土匪发现后面有我部队围追，加快逃窜速度，此时已近天黑，眼见土匪即将进入森林，一旦进入森林，就如放虎归山，魏指导员令藏族战士根秋喊话：“玛久、玛久！（藏语：不要跑），不夜泽确穆舍！（藏语：缴枪不杀），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六连剿匪部队，你们已被包围，投降才是你们唯一出路，如继续逃跑，我们将全歼你们”！两土匪听到喊话，更加疯狂的加快逃跑速度，眼看土匪即将消失在森林里，魏指导员果断发出射击的命令，轻重火力射向土匪，两名传递信息运送物资的土匪甘加、拉阿比当即毙命。

      一次由二排长陈明福率领的由四班班长林发洪，武金乾、桑建昌、杨圈、张留拄、代自先等组成的剿匪小分队，经318国道北侧进山直奔禾尼乡，继而延伸至理塘东北的大河边，狡猾的土匪时而避开雪地，时而绕道而行，神出鬼没的变化行动路线，造成小分队在寻找脚印、辨别搜捕方向耗费了不少时间。到187道班进鲁沟洞的深沟已近天黑，战士们加快了搜捕速度，突然在雪地上发现了新的脚印，脚印一直延伸至不远的一个帐蓬。陈排长令林发洪，张留柱等战士立即占领制高点，然后率领战士迅速包围了帐蓬，出其不意的冲进帐蓬，将企图负隅顽抗的士匪布根生擒活捉。

      连续的战果鼓舞了士气，六连指战员乘胜追击，二排长陈明福马不停蹄的带领由冯林森、李占楼等战士组成的小分队扩大搜索范围，当行至大河边时，发现了雪地上杂乱的脚印，陈明福从众多的脚印判断出土匪的大概人数和去向。小分队加快搜捕速度，沿下游行进了七、八十公里，终于在丛林中发现小股土匪。四个土匪做梦也没想到身后会有追兵紧跟几十公里咬住不放，正在喘息的土匪见我小分队全副武装如神兵天降，吓得惊慌失措拼命逃窜，我小分队穷追不舍，一边追击一边鸣枪喊话，土匪此时早已吓得丢盔落魂，有的瘫坐在雪地上，有的跪在地上，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连叫：“别开枪，我们投降”！

      我小分队在历时数天的地毯式搜索中，仅用弹百余发结束战斗，取得歼灭土匪2人，活捉5人、缴获53式步枪4支、子弹若干发，我无一伤亡的战果。六班冯林森、秦曲明等战士将被俘的土匪押往军分区前线指挥部，交给了总指挥余司令（余德全司令员，外号余麻子，曾是参加一江三岛战役的英雄），余司令伸出大拇指，操着江浙话对战士们说：六连好样的！我代表分区前指谢谢你们！在此次剿匪中，六连以优异的战绩揭开了平叛剿匪史的光辉一页。

                                十

      六连历经了“八年抗战”的平叛剿匪，战友们却大多不能相聚一起，这是六连在战时特殊的敌情形势下，各班排长期分散驻扎在各重点区域所致。各小分队轮番出击，点多面广战线长，导致不少战士相互不熟悉，甚至个别战士从入伍到退伍，还不曾见过自己的连长、指导员。是连领导心里没有战友吗？是残酷的战斗使战友情感淡化了吗？绝对不是！这正是六连在特殊的环境里特殊的战友情怀，这种情怀让官兵之间无瑕顾及彼此甚至生死，激励着全体将士不畏艰险，英勇善战，是报效祖国的家国之情！六连的老兵走了一茬又一茬，新兵来了一批又一批，留下的是精神，带来的是力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指战时后勤保障的重要性，有时甚至关系到战斗的胜败。由于高原地区没有新鲜蔬菜，造成作战部队战士身体维生素的极度缺乏，上级领导高度重视，令六连派出一个班担负生产任务，经连党支部决定：由曾荣立战功的四班担此重任。四班立即开赴气候条件稍好、适宜种植的巴塘核挑坪安营扎寨，开荒种地、养羊，为前方剿匪提供后勤支援。战士们把农场当战场，把每次的产出当成射向敌人的子弹。在班长桑建昌，副班长苗遂亮的带领下挥汗拼搏、忘我生产，甘于奉献，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将一批批新鲜蔬菜送到平叛前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从未中断，为连平叛剿匪任务的顺利完成提供了可靠的后勤保障。

      残酷的平叛斗争磨练了六连这个战斗集体，励练了战士的坚强意志，同志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多次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1970年1月，由一排长肖其尤率领的王天军、王治业、蔣永勤、陈克勤等20余人的小分队执行任务至甲居寺时，遇大雪封山，积雪达半米多深，进退两难。在突围大雪封山的战斗中，面对与连部失去联系，四天粮食即将用尽的危机，肖排长果断制定出脱险方案，带领小分队从第四天下午开始不分白昼的行军赶路。积雪下一刻也不敢停止行军，停止意味着战士们的冻伤甚至牺牲，战士们忍着饥饿和疲惫通宵达旦的连续行军，不少战士困得一个靠着一个后面边走边睡，这是每个平叛战士都经历过的。去的路线被厚雪封死，回的道路被雪覆盖，全凭人的方位感觉行走。以后的路还有多长是未知的，但粮食绝境的后果是可想的。肖排长计算着每顿做饭的标准，军用缸里每顿不足一斤的大米供20人吃，可想一人能吃多少？第五天临近天黑，肖排长发现附近一头野猪，立即令战士扣动扳机一枪命中目标。雪地里找不到干柴，战士们好不容易在一个废弃的牛棚附近找到了一些干牛粪，有限的牛粪火力不能使野猪肉完全煮熟，饥饿中的战士只好每人手拿切好的大块半生不熟带着血的猪肉边走边吃，支撑着继续走了下去。在饥饿与寒冷，疲惫与伤痛的多重困境下，战士们风餐露宿，不畏艰险，四天的粮食分着省着吃，以极限生存的顽强斗志和英雄气概，终于在第七天的下午走出雪地返回连队。在当时落后的通讯条件下，连里与小分队失联多日，超过返连预定时间三天。前任连长陈文清在焦急等待中釆取紧急状况措施，正组织由时任三排长的梁恩和率突击救援小分队出发寻找时，突然发现很远的雪山上出现了密集的小黑点，望远镜下终于见到了失联七天的战友。战士们身穿破烂的军装，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拖着艰难的双脚，手持树枝、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来，梁排长率领张恒范、张先松、彭路和、廖成贵等20余名战士们立即冲上前去，接过他们的枪支，背包，搀扶着受伤虚弱的战友回到军营。战友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流出激动的热泪。战友们回来了，他们靠着一种信仰和坚持，靠着顽强的意志和精神，战胜生命极限，最后冲出了死亡禁区。全连战士用雪为归来的战士擦脚，以保住被冻伤的双脚。此次行动造成七、八个战士的脚冻伤，一些战友脚趾甲冻掉，个别落下了终身的伤残。

      穿越生命极限，挑战野外生存能力，是平叛小分队出征剿匪的常态。饿了吃一口糌粑、渴了抓一把雪，这还算好，还能填饱肚子；当无米之炊时，则要用野菜充饥。深山里的野果、野菜、野菌虽多，但食物中毒经常发生，时时威胁着战士的生命。在有些无人无水区域，战士们要找到有小虫的水坑才敢饮用，以防误入有毒水源。一次在雪山搜捕中拾得一冻死的野兔，在缺粮的情况下无疑是一顿美餐，也顾不上吃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生存与死亡就在瞬间，平叛剿匪原本就意味着随时准备牺牲。侦捕的路基本都是原始森林，几乎没有人走过、根本就没有路，小分队是在开辟人类的路！一次小分队进入了一个原始森林的海子，里面黑暗阴森，椐当地带路藏族说：神密的海子里经常出现不明的现象，稍有动静就会狂风暴雨，或是水浪翻滚。战士们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走出海子来到一大滑石山角下，岂知这山也是无人之境，遇到有人就如地震一样、山石滑落发出恐怖的声音。

      平叛中随时出现各种突发事件是经常的事，尽管有时只是虚惊一场，或是有惊无险，但仍是一次实战煅炼，检验着战士们应对紧急突发事件的智慧和能力。 1971年初的一天，驻守在德达沟的四班应附近兵站之邀观看电影，班长桑建昌带苗逐亮、武金乾等战士参加，副班长张留柱及李贵华、扬圈三人留守。几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战友们返回，此时附近山上出现狗的狂叫声，张留柱即刻跑上房顶观察，见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及火光，“有情况”！事不宜迟，张留柱迅速作出作战部署：一挺班用机枪架在房顶，由李贵华卧地守候，数枚打开后盖的手榴弹放在大门边，由杨圈守侯。张留柱持枪火速冲出增援，当跑到兵站了解到无情况后又快速返回沿途搜寻，紧急情况下张留柱突然想到应及时向远在义敦的连长报告，又即刻火速赶到村支书家使用电话，刚一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上百斤重的藏獒一口咬住拖至底楼，幸被支书女儿发现救出，张留柱当即与连长取得联系报告情况，并知战友已安全返回。原来是在战友们看完电影返回的路上突遇山上阵阵石头砸来，桑班长误以为是土匪予以追击，不得已开了枪。后经查是当地一地主儿子对我部队不满所为。次日连长亲临现场与当地政府对此事做出严肃处理，同时对张留柱在此次事件中临危不惧，果断处置，快速反应的行为给予了嘉奖。虽是一场误战，却再一次检验了六连平叛战士的应战能力和战斗作风。

      

                               十一

      平叛的苦，战士们挺过来了；平叛的乐，战士们也快乐享受了。藏族从不吃魚，视魚为活菩萨，小分队在剿匪中经常经过一些道班，那里也成了小分队临时驻足的小客栈。旁边的小河沟里有丰富的魚群，道班工人用沙网往河沟里一拦，白花花的鱼尽情去捡，然后破肚洗净洒上盐放在火里一烤，味道与餐馆的烧烤不可比似，这种纯天然原生态的烤鱼在城里是绝对吃不到的。在行军中常常遇见遍地深棕色的虫草更是如青草一般，它深深的埋在肥沃的草地下面，如果没有小锄头是把它掏不出来的。匆匆的行军来不及扯上几根，只能顺手扯断上面的独苗放进嘴里、品尝其清香的味道；雪莲花是深山里大滑山上的产物，称其为高山雪莲，是因为它有其生长在高海拔雪山上的环境条件，它根植于岩石缝中，坚挺耐寒，战士们在攀爬中无暇顾及；大黄在茂林里到处可见，它的叶子大的如雨伞一般，小分队在行军宿营时常常用它当“瓦”盖在用树枝搭建的“屋顶”上。原始大森林里无其不有、千奇百怪，一群群岩羊满山奔跑、一群群野狼在雪地上翻滚喜戏，与人对峙；火鸡、野兔、雪猪、獐子、麂子、猴子比比皆是，这些动物很少见到人类，基本不怕人，都好奇的观望或跟随身后行走一程，和人类友好相处，如同一个美丽和谐的世界。原始森林的风景是在现在的旅游风景区所见不到的，这是因为它地势险，海拨高、没有路、野兽多、无人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原始世界”。

      物质生活的艰难是客观存在，而精神生活的丰富则是主观的改变。藏族干部翻译阿桑邓珠是个活泼开朗，乐观灰谐的康巴汉子，常随平叛侦捕小分队一同行动，每遇极度艰苦的困境时，他的话岔子就打开了。藏传文化也是博大精深，传说中的“阿可旦巴”如当今传说中的济公一样，被世人广泛流传。阿可旦巴其中非常丰富经典的故事常常给战士们带来欢声笑语，甚至是捧腹大笑，这种巨大精神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有了这种强大的精神支撑，任何再大的艰难险阻都将是攻必克，战必胜。

      随着平叛的深入发展，战线不断扩展延伸。七班受令率全班战士向理塘毛垭坝方向挺进，担负保卫县人民公社及政权组织整建工作组和牛场的双重任务。班长四郎是个精明干练的藏族小伙子，副班长陈书元虽初中没毕业就参了军，但在班里还算得上是一个小秀才，和班长共担重任。七班驻扎在理塘境内最大的一个牧区—-毛垭坝牧场，这个牧场一望无边，非常壮观，是武装叛匪长期活动的地方。当年达赖逃亡印度时，中央为团结民族宗教首领，请达赖到北京工作，达赖狂言：你北京有多大？天安门广场还没有我一个毛垭坝牛场大！他混淆了大的概念，错误估计了形势，最后落得叛逃流亡的下场。

      一个班用帐蓬撑起了七班的“营房”，紧靠县工作组的帐篷，全班十余人挤在一起略显拥挤，中间还要留出一个烧茶的火盆。七班战士一日三餐的酥油糌粑全部依赖于这个火盆烧开的大茶水。牧场一眼望去如茫茫大草原，肥沃的土地长出茂密的绿草，牧民的牛羊依赖着这片土地繁衍生息，维系着牧民的生活。土匪常把牧场作为主要目标，丰富的牛羊是他们的重要生活来源，他们把抢来的牛羊成群的赶进雪山的山洞、石缝里就地埋藏，一次抢劫可储备一个冬的补给， 帐篷是土匪抢劫牧场的目标障碍，凶残的土匪曾对我基干民兵队实施过枪杀，他们分布于帐篷四周，同时割断帐篷绳索，在帐篷上乱刀杀戮。因此，七班特别是在夜里始终保持高度的戒备状态，衣不离身，枪不离手，以应对土匪的突然袭击，只有有效的保存自己，才能从根本上完成保卫县工作组和牧场的安全，达到消灭土匪的目的。七班除配合县整建工作组开展走访整建外，还担负站岗放哨、训练巡逻和夜间搜捕。牧民的帐篷外白天均套有一只藏犬，夜晚全部解绳敞放，为的是防止野兽及土匪对牛羊的侵袭，只要牧场出现情况，第一反应当是牧场上无数的藏犬的追逐狂叫，一旦发生这类情况，七班除留一人站岗留守外，全体立即出动。每天随工作组逐户逐个帐蓬的走访实际也是完成一次巡逻任务，时常的不按常规的定期或不定期的突击性搜索，对土匪是一种威慑，对县工作组和牧民是一种保护，对牧场的安保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晚上的搜捕中，成群的藏犬对我也形成较大威胁，藏犬张开血盆大口包围了全班战士，战士们持枪背靠着背、打开刺刀随时应对藏犬的攻击，迅速撤退到帐蓬内。 三排长李二栋是六连派驻县整建工作组成员，在一次走访临近天黑返回途中，曾遭遇了藏犬的袭击，疯狂藏犬如饿狼一般扑向李排长，李排长打开冲锋枪刺刀保护自己，但藏犬紧紧咬住刺刀不放，正当李排拉动板机准备开枪时，远处一声口哨唤回了藏犬。由此可见，牧区并不安宁，天下更不太平，公开的，隐蔽的、人为的、自然的各种威胁无处不在。 

      牧区的生活环境远比农区更为艰苦，酥油糌粑是战士们每天的主食，不仅如此，水源也要几里地去背，藏式背水及打酥油茶早已被战士们熟练掌握。柴火由干牛粪代替，需到草地上四处去检。牛粪是牧民用火的主要来源，把它放在火盆上烧茶取暖与木炭一样炉火旺盛，且无烟无味，非常环保。几个月的牛场保卫战考验着七班的战士，牛场上的风沙和紫外线，让战士们脸上的高原红又新增了不少黑色的元素，与康巴汉子相似无疑。

      1972年冬，剿匪形势发生了历史性转折，我前方部队和基干民兵队与小股土匪频频交火，小仗不断，土匪的多处窝点被我端掉，大量整头冻成冰的牛羊从雪山岩洞里搜出，并分发到各参战连队，基干民兵队也为七班送来几十斤整块带着皮毛的冰冻牦牛肉，七班的生活得到极大的改善。根据平叛斗争需要，七班接连部命令，解除对县整建工作组和牧区的安全保卫工作，另有任务即刻归队。

                               十二

      七班全体战士搭乘着军用油罐车，告别了曾经战斗过的牧场。一片片绿色的草地、牛羊马群及牧民帐蓬渐渐远去，看着美丽大好山河，想着为之的付出，战士们目视前方，随着颠簸的军车陷入沉思......。

      军车中午抵达义敦兵站，战士们下车稍作休整。四郎和陈书元手持牛场基干民兵队长带给军分区前线指挥部总指挥赵天平副司令员的亲笔，直奔前指。赵副司令员、张松林副参谋长高兴的接过信件，并问：七班副是哪位？“报告首长，我就是”，陈书元行军礼答道，两位首长和谒的笑着问了牛场的情况及战士们的身体生活精神状况后，即分手告别。当七班战士上车整装待发时，前指两位首长带着作战科岳科长、群工科高科长及参谋唐贵强等一行来到军车前为七班送行。张松林副参谋长指着陈书元操着山东口音对旁边的一行小声的说：“就是这个小鬼”。全班战士都丈二和尚都摸不到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带着满恼的疑惑等待回连队解开迷团。七班全体行军礼与前指首长告别，军车向最后的终点—-六连连部义敦驶去。

      彭登华连长像是迎接凯旋的勇士一样，高兴的迎接七班全体战友的顺利归来，和大家问寒问暖、亲切握手，阔别数月的战友像是久逢的亲人，紧紧拥抱。四郎和陈书元一起向连长汇报了几个月七班保卫县整建工作组及牧场的情况及现状，连长给予了七班工作上的肯定和表扬，指出当前的平叛剿匪进入最后的总攻阶段，任务更加困难艰巨。彭连长回头目视陈书元：“你将有新的任务，分区前指将调你担任首长的警卫员”。几年的平叛战斗，共同的出生入死、同甘共苦，兄弟之情，同如手足。战火结下的情义，是无以比拟的战友情、生死情！此时此刻，战友们的双眼都湿润了......。临近离别之时，连党支部紧急召开了支部会议，一致通过尚不够入党年龄的陈书元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同期入伍战友中最早在平叛战斗中火线入党的战士。

      乘坐着分区前指的嗄斯69吉普车，来到位于义敦兵站的分区平叛前线指挥部，陈书元面对一个全新的工作：保卫首长在平叛斗争中的绝对安全，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这就是警卫员神圣的职责。左背54式手枪、右挎56式折叠冲锋枪，这是贴身警卫员当时最好的武器装备，适用于远、近距离的作战能力。首长的行动路线一般重点在牛场、前线部队、基干民兵组织和藏族群众家中。紧紧贴身跟进首长身边，前后左右位置随机变化，内紧外松灵活运用，是警卫工作基本战术要求；头脑清醒反应敏捷、沉着勇敢机智灵活、快速出击不怕牺牲，是警卫员能力、素质和忠诚度表现。出色完成首长的安全警卫任务，甚至危险时刻敢用身体档子弹，才不愧是六连带出来的兵。

      1973年3月，远处的高山依然白雪皑皑，但高原的大地已万物复苏，春天给藏区带来勃勃生机和美丽景色。平叛剿匪前线捷报频频传来：3月10日，求穷曲波武装叛乱集团被我剿匪部队、基干民兵组织连续击溃，打死、打伤，俘虏土匪数人。在激战中，土匪参谋长拉戈日洛被我击伤缴械投降；3月11日，我侦捕分队、基干民兵队在锁地沟阳山腰与叛匪激战15分钟，歼敌6人；4月10日，我剿匪部队与人武部在通多沟与土匪发生激烈枪战，最后将匪首穷求曲波等最后4个土匪全部歼灭。至此，以求穷曲波为首的理塘武装叛乱匪徒以全军覆灭的可耻下场永远退出藏区的历史舞台。

      焇烟渐渐散去，藏区重见蓝天。历时六年的剿匪战斗胜利结束，六连继续担负义敦的后续剿匪战斗。理塘剿匪大捷给义敦土匪造成沉重的心理打击，他们深感未日的来临。1974年1月21日通过政治劝降，叛匪洛登归案。

      1975年初，接上级指示，新任六连连长敖世福与指导员张隆光率六连从义敦撤回营部巴塘，训练备战休整待令。随着义敦后期平叛局势的发展，1977年初，六连再次受令重返义敦平叛前线，敖世福连长、张隆光指导员率领六连第二次向义敦列衣集结，接替七连的后续剿匪任务。在此期间，我小分队与巴塘、义敦两县基干队强强联手，共担剿灭安鸠四匪的任务，形成义敦剿匪高压态势。期间，除发生过一次短兵交火击溃土匪后，义敦少数几个土匪便悄声匿迹，如人间蒸发，杳无音讯。根据土匪的逐渐淡出，义敦的匪患已是事实上的解除。上级指示宣布安鸠几人不再是土匪，动员他们回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就此平叛结束。

      1977年2月，六连在敖连长和张指导员的带领下撤离至义敦伐木厂待命整编。六连在全团的平叛连队中，是唯一一个平叛持续时间最长、又第二次上山平叛，最后胜利完成平叛大结局的连队。

                               尾声

      1969年—-1977年，六连 经历了“八年抗战”的平叛艰苦岁月，战士们浴血奋战，英勇顽强，不畏艰险，敢于牺牲，有的留下了终身伤残，有的永远离开了我们。上士王周水长眠于义敦烈士陵园，副指导员任清华在平叛侦捕中摔成重伤，被评三等六级军残。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六连平叛剿匪参战官兵用无私奉献和流血牺牲，凝聚了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伟大精神，必将永远载入六团平叛剿匪的光荣史册。艰苦的岁月让战士们成长起来，不少战士走上了重要的战斗岗位，六连的全体官兵们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思想和精神境界达到了新的更高的巅峰！六连生产四班在平叛战斗中保障有力，成绩显著，荣立集体三等功；副连长梁恩和在平叛战斗中身先士卒，不畏艰险，冲锋在前，荣立个人三等功。荣誉凝聚着付出和奉献，辉煌彰显了“六连精神”。

       烈火炼就了坚强英雄的战士，平叛铸就了钢铁般的六连。雪域高原让战士们奉献了青春年华，但获得的却是精神财富，成就的是追求和梦想，“六连精神”永远激励战士们在人生的道路上砥砺前行。如今六连的将士们都到了花甲之年，但回忆起50年前平叛战斗的历史，就像又回到了那个难忘的艰苦岁月，倍感青春换发、热血沸腾、激情燃烧。愐怀在平叛中牺牲的战友，不忘在平叛战火中伤残的兄弟，使我们初心不变，使命不改，这就是一个共和国军人对祖国的忠诚和伟大的家国情怀。 

    

      此文在素材上得到张隆光，彭登华、梁恩和、李二栋、林发洪、武金乾、冯林森、张流柱、牛建军、尹邦安，亚玛郎加等战友的大力帮助和支持。在此鸣谢！

                  审稿： 政指 张隆光

                            连副 梁恩和

                  顾问： 连长 彭登华

                                    敖世福

                  作者：    陈书元 

        

                   2019年7月于成都

走上中央军委总参谋部重要领导岗位上的白建刚战友

白建刚（前右1）与国防部长梁光烈上将（前右4）、总参副总长张黎上将（前右三）、军委办副主任高贤明少将（前右2）的合影

梁恩和副连长获得的三等功奖章和证书

任清华副政指的残疾军人证

多次荣立集体三等功的生产班战士

彭登华连长与张隆光政指别后重逢

1969—2019

参战平叛50年纪念日，六团千名战士全家福

参战平叛50周年大聚会

六连领导班子整齐亮相，五十年跨越再写新篇章。

六连战友兄弟大团圆

举杯吧！金秋的十月。

欢笑吧！生死的战友、兄弟。

歌唱吧！最幸福的时刻。

变的是容颜，不变是精神。

当年的糖果，今天仍甜蜜。

新老交替擦肩过，今天盛典重相连，身在咫尺不相识，战友情谊再套牢。

无比喜悦重相逢，悲喜交加难分离。

再过50年我们再相会，保重身体永做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