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云和月

江春

　　  作家沈从文先生说，云有云的地方性。的确如此。我在甘肃土生土长，在成都居住时间较长，才发现，甘肃、蓉城两地的天空啊，云朵啊，大相径庭，各有各的特色。
             故乡的云，是一位潇洒自如的丹青妙手，总能描绘出最新最美的画图；故乡的天是上帝珍藏的万卷画册，总是给人惊喜，总能让人耳目一新、欲罢不能。
          春天，风就像任性的孩子，一阵东风，一阵西风，又一阵西北风，刮得天晴气朗。天上的云，有时丝丝缕缕，有时像朵朵蘑菇，有时像排列整齐的鱼鳞，姿态万千，如果要来一场春雨，天上便铺满一床厚厚的棉被。

　　夏天的云，更是千变万化，丰富多彩。有时白云朵朵，有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条彩练当空舞的壮观，更是夺人心魄。秋日，天高气爽，天是那么深远，云是那么洁白。早起，彩云映红日，朝霞绚丽多彩，与那刚升起的红日遥相呼应，仿佛是人世间最美的景致！傍晚，　又红又亮的晚霞像一片片霍霍燃烧着的火焰，闪烁着，滚动着！霞光把天空映得五光十色，构成了一幅壮丽的图景，像条条彩带，像层层梯田，像绵绵群山！有时又变成龙虎争霸，变成飞禽走兽，变成高山河流，变成你愿意想象成什么便是什么的写意画。美轮美奂，目不暇接！

        冬日气候干燥，空气凛冽，天更加蓝，云朵更显得轻盈舒展。但如果要酝酿一场厚厚的雪，天空的云朵一下子会变得厚重起来，彤云密布，功夫不大，便撒下飞飞扬扬的大雪花。

如果说大西北的云是多情善变，捉摸不定的小姑娘，那么，成都的天，成都的云，便是一位深沉内敛，毫无性格，不苟言笑，饱经沧桑的大叔了。

         因为成都的天老是灰蒙蒙，雾蒙蒙的一片，就像随时都在酝酿着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就像林黛玉，总是满脸愁云，眼里蓄满了泪水，没有任何铺垫，零零落落，抽抽搭搭洒泪一场，那是家常便饭。成都的云，似乎专为一场雨事而来。

        蜀犬吠日———在成都，难得见到天空湛蓝，太阳火红。云朵在这里似乎失去了任意挥洒，率性秀美的能力。即使难得的天气晴朗，让成都人大呼小叫，纷纷发美图炫耀的时候，也不过是退去了往日灰蒙蒙的一片，淡蓝的天空，云朵排列成一畦畦的瓦楞，一道道的河流，或者厚重的棉絮，总让人感觉云朵里满是水分，潮湿得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跌落下来。仅此而已，成都的天空，实在单调乏味之至！

      夜晚，更是雾蒙蒙一片，月亮和星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偶尔在云层的缝隙中会看到几颗微小而羞羞答答的星星，便非常难得稀罕了，完全要靠运气好，刻意寻找，仔细辨认才可看到。

      在故乡，一轮皓月，满天繁星，银河斜挂，最是稀松平常，最是美丽得让人心颤。故乡的小院里，有时夜深人静，我甚至不敢抬头看天，因为天是那么幽蓝深邃，云朵是那么轻盈睿智，月光是那么皎洁通透，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能窥透人的内心世界———月圆人难圆，月缺人亦缺，不论阴晴圆缺，到底意难平！

      在成都，大可不必担忧皎皎明月光，会让人的内心阴晴不定。可以大大方方、肆无忌惮得将目光四处漫游，因为灰色的云层，遮住了蓝天，遮挡了月光。天是灰蒙蒙的，心也变得朦朦胧胧———于是糊涂人间、偷得浮生，在苟且营造的桃花源里，“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哪像故乡的圆月那么亮，那么明晃晃地旋在头顶，心思被看穿，煎熬被洞悉，根本无处遁逃。悠悠情思，油然而生。情绪便像水中捞出的蓑衣，湿漉漉水汪汪。我成了月，月成了我，我似乎比月还有更多的经历，更多的沉思默想！

　　   他乡天朦胧，月朦胧，心也朦胧，不喜亦不悲！
         故乡的云和月，我心心念念都是它，却又极力想逃避它。它有太强的穿透力，它给人太多的思想，一颦一笑，一悲一喜，过往得失，被他透视得一览无余，疲惫何处逃逸，心灵何处安放？但是故乡的一切，又分明嵌入了灵魂，嵌入了骨髓，嵌入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见与不见，岂能说清道明？
      “相见时难别亦难”啊！
       成都云朦胧，月朦胧，天色灰蒙蒙。是心灵逃逸的安适地。成都的天，成都的云和月，我们“相看两不识”，我不去探究雾蒙蒙的后面是怎样的世界，有过怎样的故事。雾蒙蒙的天空也无从窥探我人生的山高水长，在彼此陌生的世界里，相看两轻松！
       少年时，看云看月，不管是懵懂、纯真，还是阅历短浅，再不会对云对月衍生出那么多的想法来，看云是云，看月是月！
        在滚滚红尘中摸爬滚打，迷茫彷徨，得失爱恨，似真还假，看云不只是云，看月亦不仅是月了。
        走过千山万水，遍偿人生况味，只道天凉好个秋！一个人能得到什么和应该放弃什么，冥冥之中，似和命运已然约定。看云还是云，看月还是月罢了！
       天边，飘来故乡的云朵！梦里，一切是否依旧？

作者介绍：江春， 中学语文教师。热爱文学，热衷旅游，喜欢与文字对话，用文学润泽心灵。有诗歌散文微小说散见于报刊杂志、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