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母亲

梅兰

　　母亲八十岁的时候，身体消瘦得厉害，就像一颗秋天的树，在风中颤抖，在风中颤抖的除了她的身子，还有她孤独的心。

母亲在这年是真的孤独了。她会一个人凝神思考或回到卧室独居，谁都没法走进她的心里，谁也没有去寻过她的内心。她有时会独自坐在大门口的长条凳上，凝视远处，默默地看着远处的一切；有时会远离孩子们，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听着孩子们的高谈阔论。她和孩子们共同交流的话题极少，少到孩子们忽视了她存在了。孩子们尽管努力的抽时间回老家陪她，可当短时间的愉快消失的时候，她的眼里仍然会流露出失落。你从远去的车窗回望时，那孤独的身影还停留在院子旁，只是那孤独的影子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你的眼里。

母亲是老年时才患上糖尿病的，加之年轻时遗留下的许多病痛，随着年岁的增大，越发的厉害了。尽管多种病痛时时折磨着她，可她依然精神好，特别是孩子们都回家时，她总是一个人忙前忙后，不停歇的做各种好吃的东西。孩子们围着一桌的好菜吃得高兴，母亲坐在离桌不远处，微笑着听孩子们的谈笑风生。

母亲八十岁以后，身体变得异常的糟糕。先是头痛，让她寝食难安。来县医院检查时，她还能随我的身后，奔走在上下楼道和各个科室之间。她和医务人员轻声细语交谈病情，这期间，极少听到她呻吟。空闲时，依旧和我缓缓的交谈，让我不必太担心。

为了尽快的减轻母亲的病痛，孩子们决定让她住进医院，好好治疗。哪曾想到，自己走进医院去的母亲，没几天的功夫，从又说又笑变成了病危的人了。看她数次昏迷不醒，孩子们决定转院去汉中。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被救护车送走，我的心悬着，担心着。没想到的是，母亲凭着强烈的救生欲望，战胜了病魔，一个月后回来了。再见母亲时，她的身体依旧虚弱，可精神极佳。只是说，是她拖累了儿女，花钱出力不说，老了还这么折磨后人。听母亲说这话，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母亲过完八十一岁生日后，身体是一天赶不上一天了。长期的大剂量服药，不光损伤了她的身体，也消磨了她的意志。没多久，糖尿病综合症过早的来临了，她的双眼突然间失去了光亮。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不知所措，她一下子生活在了黑暗中，异常的痛苦。她常祈求神能显灵，哪怕只让她见到一丝微光就行，可就这点微小的愿望现代的医疗条件也满足不了她。加之，头痛的频繁发作，她绝望了。病痛让她的性情变得异常烦躁。这时的她，特别依恋孩子们，她一刻也不想离开孩子，她常常感到一种要被抛弃的绝望，那种绝望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孤独。

除夕，孩子们征得医生同意，接她回家和孩子们团聚。这天，她特别的安静，没有呻吟一下，静静坐在孩子身边。因为母亲的病，这个除夕过得很安静。春节期间，母亲的病一天天加重了。正月初六，我们决定再次送她到汉中治疗。这个消息，让母亲心情好多了，母亲是满怀着希望的，我们所有的人都期望能像上次一样出现奇迹。

母亲，这次是坐孩子们的车去的汉中，哪曾想到，才短短的八天，就被救护车送回了老家。听到消息，我心紧缩着，全身发冷。我怕，怕亲人离开。

脑溢血的母亲回到老家，靠着氧气艰难的支撑到儿女从四面八方聚在她身边时，平静的走了。

在她独住的小院里，再也看不到母亲的身影了，她走了，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在孩子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