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有一年多的时候,有消息传来,工厂要招工了。知青可以进城当工人了。我当时的脑海里对招工根本没有一点儿认识,招工是个什么东东,我可不知道,你招你的工,我还是浑浑沌沌地过着我的日子,该吃吃,该玩玩。可是严峻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的教育了我,也锤醒了我这个糊涂虫。 开始涂冬英和谢士琪被襄樊棉纺织厂招走了,接着徐复去了黄石钢铁厂,黄俊去了武汉抗菌素厂。热热闹闹的知青点冷清了,往日院子里、房间内的歌声没有了,欢笑声消失了,嘻嘻哈哈的我也变得沉默寡言了。知青点上就只剩我和熊德桂两个人了。 没过几天更可怕的消息传来了,熊德桂也要走了,去放马山磷矿。我怎么办呢?难道我一个人留在知青点?没有任何人回答我。熊德桂走的那天上午,我们一起做了一餐饭,吃完我就送他一起去旧口搭车了。送走了熊德桂,我一直呆在旧口镇上不愿意回知青点去,不愿意一个人面对那空旷的知青点。 <br> 那几天我一个人整天就在旧口街上转呀转呀但不知走向何方,饿了买碗面条,渴了到街边人家缸里舀点儿水喝。晚上在区招待所睡一觉。一天、两天、三天… …反正直到有一天我摸摸口袋,口袋里只剩下几枚硬币了,再熬下去晚上就没有地方安身了,没有办法了只好回队吧。<br> 回到到知青点,掏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门锁,费力地推开沉重的大门,门轴吱吱吱痛苦地叫着。我靠着门框,看着空旷的堂屋,饭桌上我和熊德桂吃完饭的碗还没有洗,剩在碗里的饭菜早已经霉变,空空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心中的难受,撕心裂肺的痛,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从那时起我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 “刻骨铭心的痛”,那时的痛一辈子都铭刻在心中。<br> 夜幕降临,当时农村没有电,屋外方圆几里路不见一点点光亮,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像死一般寂静。漆黑冰冷的房子里,鬼火般一暗一明冒着黑烟的小柴油油灯下,我----一个仅仅离开父母一两年的年轻人,孤单寂寞之极,一人长坐彻夜不眠,想呀想呀。怎么办?怎么办?我苦思冥想,可始终没有一个答案。我开始死命地参加劳动,无知的我以为我拼死劳动的表现可以换回队干部对我的好感,博得一点儿他们对我的同情,能扭转一点儿局面。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还能做些什么呢?在队里劳动时个别社员在我身后冷冷的一句话“筛子筛,簸子簸,留下来的不是好家伙。”凉透了我的心。我也看到当时的招工人员种种的不良行为,多次往返于旧口镇和村子之间,向认识的干部、熟人寻求援助,希望能得到人们的同情和帮助。一次又一次一张张冰冷的脸将我的努力打得粉碎。我也想到给招工人员送一点儿东西,可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怎么办?有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天黑黑的,我从鸡窝里抓出了仅有的两只鸡,用了一个网兜装好,就往旧口奔去。一路小跑,准备送给招工的那几个人。奔跑几十里路气喘吁吁地到达旧口时天已经大亮了,低头一看,因网兜不适合装活鸡,两只鸡的脖子被卡在网眼里,早已窒息而死,当时那个懊悔呀,真没法说。当厚着脸皮的我找到招工人员时,他们对我爱理不理,我也不顾什么脸面,使劲缠着他们。记得和他们纠缠到最后时,一位年长一点儿人的告诉我说,你自己看看你的档案吧。这是告诉我,档案中有记录,你不符合招工条件。这句话像一颗击中我的心底的子弹彻底杀死了我的心。<br> 我孤身一人,抬头环视四周,无亲无友,无援无助,心疲力竭,我伤心地回到队里,心死了,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