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杂忆:下雨天打苫子

李福海

<h3>  今日雨绵绵,烟云遮望眼。卧床自思量,忆起童年下雨天。</h3> <h3>  小学时候过暑假还是比较盼望下雨的,一是不用下地干农活,这是我一直不喜欢的,虽说劳动最光荣;二是天气会凉快点,连风扇都没有的三伏天一想就害怕;三是会有点娱乐生活,打苫子听故事便是一乐。</h3> <h3>  麦收时,那种从脱粒机里面出来的被蹂躏成软毛的麦秸叫麦穰,可用于烧火、铺炕或和泥时顶钢筋用。而把未经脱粒机折损的麦秸用带一排铁条的专用工具梳掉叶子,切去麦穗,剩下笔挺剔透的秸秆,捆成个子,这叫“麦根子”。麦根子一般有两种用途,一是覆于房顶当瓦用,再是用来打成苫子,给柴草遮雨用。</h3> <h3>  因为活忙,好天是不能打苫子的,所以下雨天打苫子便成了惯例。在过道或者“当门”(三间房的当中一间,既是灶屋又是餐厅)的空地上,取一根两米左右的长棍,一头着地,另一头垫起约二十公分,父亲拿一板凳坐在垫高的这头,我则抱一麦个子坐一边,解开,置地,再一绺一绺的递给父亲。他先是用麦秸做成一条“月子”(土话,不知有没有这个词),我每递上一绺麦秸,父亲就用“月子”拧成一个扣,把麦秸编起来,情形大体类似于编竹简。这样一扣一扣地编,越来越长,就顺着木棍往前推,直到编完,就从头卷起来,在平地上粗头朝下撞,达到下头齐的效果,这算完工了。因为麦秸下粗上细,打成的苫子也如此,用来盖尖顶的草垛时,粗头在下,从底部一圈圈绕上去,正好贴合。现在想来,很佩服先人的智慧:用麦秸打成的苫子再来给麦穰遮雨,就地取材,物尽其用!再想一下,感觉这些麦秸正如人中龙凤,地位高贵且敢于牺牲,在风雨来时挺身而出,烂掉了自己,庇护了弱小的子民。当然此中乐趣不在于编织本身:技术我一直没学会,现在失传了;做点打下手的活还常被批递多了少了。</h3> <h3>  那乐趣何在?在父亲嘴里!上面说过,我是不爱干活的,有时干点出大力的活还可以,这种需要坐下来耐心做的细活,对我是极恐怖的。然而父亲一张嘴,画风就变了,我乖乖地坐着,一边递麦秸,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评书。一会儿是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一会儿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或者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孙悟空三借芭蕉扇……在那个两毛钱一本的小人书都舍不得买的年代,评书应该是最奢侈的娱乐方式了吧。作为一名语文老师,如果说对古文化还有一点热爱的话,父亲的评书便算是启蒙了——当时我就开始体会关羽的义,悟空的勇,曹操的奸,杨业的忠……</h3> <h3>  父亲虽然是知之甚多,但比起伯父来还要差不少。伯父的有名的能人,上了十年学,写一手好字(承包远近邻居对联),打一手好算盘(镇粮站每年收公粮必去),炒一手好菜(红白公事大厨),钉一手好盖垫……心灵手巧,无所不能,智商极高,学问渊博,后来其小子我弟能在安丘一中全级排名一二便是基因的传承。伯父在历史研究上也是远胜吾父,其说起评书来更是眉飞色舞,表情丰富,极为生动。于是,有些雨天打苫子时我们两家合伙用一个场地,便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听着伯父引人入胜的评书,一边干着活,享受桃源般生活了。</h3> <h3>  “这回咱讲一个关公戏张飞的故事。关公说:'张飞啊,人家都说你劲大,你能提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么?'张飞就抓牢了自己的头发用力往上拽,人却纹丝不动。关公走过去,'看我的!'攥住张飞头发就把他给提起来了,张飞忙道:还是二哥劲大!'张飞回去后加强锻炼,几日后又去找关公比试。关公顺手拿来一鸡,拔一毛与张飞:'三弟可把此毛扔多远?'张飞奋力一掷,毛空中盘旋一圈后落于脚面。关公呵呵一笑,将鸡一抛,落于房顶。张飞乃心服口服。”</h3> <h3>  此音犹在耳边,斯人不离心间,已逝无聊事,言来泪两行!亲人永去,时光不返,唯常梦中见!</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