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19人文之旅(三):中西交流篇

心若闲云

<h1>圣约翰大学(1879-1952),曾培养出顾维钧、施肇基(康奈尔第一位中国留学生)、林语堂、周有光、宋子文、邹陶奋等一大批声名显赫的校友。其校长<u>卜舫济Francis Pott</u>,美国纽约人,哥大毕业,后从神学院毕业后到中国宣教,能说一口浦东腔的上海话,主持校政长达半个多世纪(1888-1941)。他大力提倡英语,除国文外,所有课本一律采用英文。圣约翰的校训也中西合璧:“光与真理—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在当时的教育界,圣大的卜舫济跟燕大的司徒雷登齐名。他的结发妻子黄素娥是圣玛利亚女中St. Mary’s Hall的首任校长(1881-1891),即张爱玲11岁到17岁上的那个贵族女子教会中学。</h1> <h1>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骑着自行车从交大来到长宁区的华东政法大学,寻觅圣约翰旧址。那些老建筑都比较集中,依次经过交谊楼Social Hall、思孟堂Mann Hall、格致楼Knowledge Hall/Science Hall、体育馆(约大非常重视体育,曾拥有中国第一个室内游泳池,学生参加了不少次奥运会)、思颜堂Yen Hall、西门堂 Seaman Hall以及图书馆Low Library。基本上每个楼的命名都有所纪念。比如图书馆是纪念当时纽约市市长、哥大校长Seth Low,因为他与其弟在建馆时捐助书籍甚多。思颜堂是纪念圣约翰书院创办初期出力甚多的中国牧师颜永京,主持校务达八年,算是卜舫济的前任。思孟堂(现在是一女生宿舍)是纪念耶鲁大学毕业生、约大哲学教授、美国牧师孟嘉德Authur Mann,他在1907年为营救一名中国人而溺毙于庐山瀑布。交谊楼是为纪念黄素娥而建,体育楼的原名则叫顾斐德F. Ciemenl Cooper纪念体育室。</h1> <h1>印象最深的是韬奋楼,建国前叫<u>怀施堂Schereschewsky Hall</u>,纪念圣约翰书院创始人施约瑟主教,此人是波兰犹太人,能读20国文字,讲13种语言,对中国语言文字颇有研究。这个楼的建筑风格实在是太奇妙独特了。查了一下是由通和洋行Atkinson &amp; Dallas Architects and Civil Engineers Ltd设计,1894年竣工,耗资2.6万美元。走进楼内,大体是中式四合院建筑风格,但又不全是,上下两层,可以多处上下,纵横开阖。你以为走到了尽头,但柳暗花明其实是到了另一处院落。</h1> <h1>总之,我还没有看过设计如此巧妙别致的教学楼,北大没有,康奈尔没有,哈佛斯坦福也没见过。现在华政的学生真是有福气!当然,既然现在是政法大学,这个楼的中部还有一个模拟法庭,据说未来的法官律师们经常在这里“开庭”。</h1> <h1>据说这也是上海唯一一所拥有自然景观(苏州河)的高校。</h1> <h1><u>哈同花园Hardoon Garden</u>曾是旧上海最大的私家花园,据说按照《红楼梦》中的大观园设计,耗时八年建成(1902-1910)。哈同是英籍犹太房地产大亨,他把这座花园称为爱俪园,由其中间的名字Aaron的“爱”与妻子罗迦陵的字俪蕤中的“俪”组合而成,二人没有生育,但有20名中外国籍的养子女。当年哈同在园内还建了一所<u>仓圣明智大学</u>。这是一所从小学到大学的学校,学生的膳食、住宿和学杂费全部由园内提供,聘请的学者包括王国维、徐悲鸿等。爱俪园收集了安阳出土的大批甲骨,其中一部分就是辗转从刘鹗那里,而刘鹗又是从王懿荣那里,得到的。罗振玉(号雪堂)和王国维(号观堂)都曾在此研究整理甲骨文。罗振玉最大的贡献就是确定了出土地点在安阳,而王国维的最大贡献就是1917年写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一文(很有可能是在哈同花园写成),他根据甲骨文辨认整理出来的商王世系跟《史记》中记载的差不多,从而证明了司马迁《史记》的信实和严谨。只可惜这个旷世花园在二战时1940被炸成废墟,建国后在原址建成中苏友好大厦,这建筑风格是挺斯大林的。</h1> <h1>现在是上海展览中心,最近正在举办“城市荣光——庆祝上海解放70周年”主题展览,各个单位组织排队参观,看见不少二三十岁的党员们胸前佩戴着党徽。</h1> <h1>物转星移,人去楼非,历史就这么无情变迁。而当年哈同花园唯一的印记就是这幢豪华酒楼前的这块小小标牌了。</h1> <h1>年初听牧师谈到<u>Eric Liddel 李爱锐</u>的奥运事迹。他在1924年巴黎奥运会上因信仰拒绝参加安排在周日的100米决赛,结果赢得了不被人看好的400米金牌。电影<u>Chariots of Fire (烈火战车, 1981)</u> 就是根据这个真实故事改编,并荣获了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其主题曲在2012伦敦奥运会上再次唱响。回来一查这个苏格兰人竟然生于中国,死于中国。他1902年在天津出生,1945年因营养不良和脑癌死于山东潍坊集中营。最近这部中英文电影《<u>终极胜利》 (On Wings of Eagles/The Last Race,2016)</u>&nbsp;讲述了他是如何放弃在英国的荣誉和优越生活,重返被战火和贫穷蹂躏的中国担任一名化学老师,以在潍坊集中营的最后日子。香港导演冼杞然应该是一位基督徒,这部电影利用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的机会在大陆公映。在Amazon上还看了一部纪录片叫<u>Champion of Conviction (信仰的冠军,2008</u>),里边采访到很多当年在集中营受到李爱锐帮助和恩惠的Chefoo School的儿童。Chefoo 其实就是今天的烟台,只因为最初的传教士是在芝罘zhifu湾这个地方登陆的,就一直叫烟台为Chefoo.</h1> <h1>这次去潍坊,是专门探寻这个二战期间华北最大关押国际人士的集中营internment camp, 看到了李爱锐的墓碑,他依然向着标杆直跑。</h1> <h1>也看到了其他在此关押的外国侨民的中英文名字(共关押了1500多人),其中包括后来的美国驻华大使(1981-1985)<u>恒安石 Arthur Hummel</u>。他的父亲是位传教士,在中国传教多年,而且是位汉学家,曾担任美国国会图书馆Library of Congress东方部主任。而恒安石就是在山西汾阳出生的,跟贾樟柯是老乡。他在1944年成功越狱,从潍县集中营逃出,后来从芝加哥大学毕业后开始外交生涯。</h1> <h3><p style="caret-color: rgb(0, 0, 0); color: rgb(0, 0, 0); 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font-style: normal; font-variant-caps: normal; font-weight: normal; letter-spacing: normal; orphans: auto; text-align: start; text-indent: 0px; text-transform: none; white-space: normal; widows: auto; word-spacing: 0px;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ebkit-text-stroke-width: 0px; text-decoration: none;"></h3></h3><h1>这个集中营早先其实叫<u>潍县乐道院Courtyard of the Happy Way</u>, 是美国传教士<u>狄乐播Robert Mateer</u>于1882年建立1902年重建的一个大型传教基地,集教堂、学校、医院为一体,占地面积200多亩。查了一下,原来这狄乐播是<u>狄考文Kevin Mateer</u> 的四弟,在华传教40年。他的哥哥狄考文就更有名了,在华传教45年。主持翻译了权威的《圣经》中文译本“和合本”,还编有《<u>官话课本》A Course of Mandarin Lessons based on Idiom</u>,是当时外国人学习汉语的必备之书。他在登州建立的<u>文会馆</u>为中国现代教育做出了巨大贡献,文、理、工、化各科齐全,教师队伍强大,著名的美国传教士<u>丁韪良 William Martin</u>亦曾在文会馆任教,后被京师大学堂聘请。文会馆在1904年跟前边提到的库寿龄创办的广德书院合并,各取一字,在潍县乐道院的校址建成广文大学 Shantung Christian University,后于1917年迁往济南成为齐鲁大学的一部分。</h1> <h1>探访旧址无法不唏嘘感慨。昔日的乐道院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十字楼了(所谓的集中营),内部装修还不对外。前边的乐道院医院建国后几次易名,现在叫潍坊市立医院,而当年的广文中学建国后改称潍坊二中,2006年后又恢复其名,现在是一个初中。</h1> <h1>这次人文之旅的最后一站是青岛。年初在Amazon上看了一部纪录片叫<u>Secrets of the I Ching</u>, 是追述德国汉学家<u>卫礼贤Richard Wilhelm</u>在上世纪初是怎样将《易经》翻译成德语,后又被译成其他西方语言包括英语,从而使西方世界了解到《周易》这部神奇的智慧之书的。比如卫礼贤的好友心理学家荣格就受到周易哲学思想的启发,并为此书做序。这部电影的导演和制片人是卫礼贤的孙女Bettina Wilhelm,他的爷爷就是在青岛完成这一巨著的。</h1> <h1>青岛1898年成为德国租界后,卫礼贤第二年就被派来传教。但他在青岛的22年没有受洗过任何一个人,成了一名“不传教的传教士”。在他看来,教育更加重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比身体受洗更加重要,所以在1900年他就创办了礼贤书院。卫礼贤热爱中国传统文化,他的思路与1899年病逝青岛的德国传教士和汉学家<u>Ernst Faber花之安</u>一脉相传。花之安做了大量东西方文化的比较研究。他探寻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之间的相通之处,主张用儒学思想来诠释基督教义。他发现孔教/儒家文化和基督教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the Golden Rule(伦理模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仁者爱人”), moral duty(道德责任), virtuous government(德治), and the existence of a spiritual world(精神世界的存在)。他100年前研究中西文化的专著 <u>Tzu hsi ts’u tung 自西徂東 (Civilization: China and Christian)</u>现在在淘宝上还可以买到。</h1> <h1>1912年清帝退位后,很多试图复辟的晚清遗老和保皇派人士都来到青岛,其中像王爷爱新觉罗·溥伟、劳乃宣、康有为都跟卫礼贤以及德国总督府交往甚密。卫礼贤在翻译《易经》时得到了劳乃宣很大的帮助,劳曾任京师大学堂总监(相当于现在的北大校长),儒学功底非常深厚。而康有为也是一位保皇派主张君主立宪。这些现象都很有意思,那时技术发达思想进步的德国怎么喜欢跟这些被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们批判的保守文人在一起呢?像卫礼贤还建立了尊孔文社,请劳乃宣主持。荣格称劳为“旧式学院派的圣人”,卫礼贤也认为那时很多“古老文化最杰出的代表”相聚青岛,让他想起《兰亭序》的盛世景象: “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这种兼容并包的胸怀,很像蔡元培时的北大,实在令人钦佩。</h1> <h1>说起康有为,青岛还有一个康有为故居,叫“天游园”,也是当年的德国建筑。康有为在那里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四年,1927年在此过世。今年带学生到德国总督府,没想到看了一个康有为周游列国的展览,前边谈到的中西交流都是西方人来到中国,这个正好是中国人走出国门,相形益彰。</h1> <h1>康有为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曾经在海外流亡生活了十六年,他去了四大洲31个国家,其中也发生了很多轶事趣闻。他是有史可考中国进入北极的第一人。他还极具商业头脑,在墨西哥时,“1906年春节前后,他闻知墨西哥城正在修筑有轨电车,便敏锐地把握到其中商机,投资买下了电车轨道经过之处的地产。不久以后,房屋价格上扬了好几倍,他因此而获利10多万银元(约合今天700多万人民币)”。在瑞典,他买了一个小岛并在岛上建了一座中式园林,取名“北海庐”,还在那儿住了三年(1904-1907),现在这个岛就叫“康有为岛”。1907年春天50岁的康有为在加州中部的Fresno演讲,打动了一位华裔少女何旃理的芳心,秋天康就娶何为妻,两人年龄相差33岁。一代名人的经历真是丰富多彩!</h1> <h1>今年正好带9,五四运动整整100周年。1999年陈道明主演的表现顾维钧巴黎和谈的电影叫做《我的1919》。今年也是甲骨文发现120周年(1899年时任国子监祭酒相当于今天教育部部长的王懿荣发现的)。如果是约大的老校友,还会庆祝母校140岁生日(圣约翰书院1879年建成)。当然今年也是PRC成立70周年,PLA海军成立70周年,以及某运动 30周年。</h1>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h1>是以为记,我的2019人文之旅。</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