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铁血芳华,亲历战争

曾沙

<h3>曾沙</h3><h3>广州1979参战老兵(41军122师警卫连)</h3> <p class="ql-block">纪念中越边境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四十三周年。</p><p class="ql-block">(1979年一2022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五周年。</p><p class="ql-block">(1927年8月1日一2022年8月1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纪念《烈士纪念日》设立9周年</p><p class="ql-block">(2014年9月30日一2022年9月30日)</p><p class="ql-block"><br></p> <h3>开篇的话:</h3><h3><br></h3><h3>1979年中美建交,为了遏制越南的扩张势头,邓小平访美时向美国总统卡特通报,要有限度地“教训”一下越南。就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让我这个当年入伍才一个半月(45天)的新兵在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这28天的时间里,经历了一场生死难料的人生历炼。<br></h3> <h3></h3><h3>一滴水见太阳,窥一斑见全豹。1979年,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成就了日后深圳改革开放的辉煌篇章。同时有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位老人还在中国的南疆画了一个圈,很快就爆发了震惊中外的“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中越战争。尽管这二十​八天的战争稍纵即逝,但仍给每位幸存的参战军人留下了刻骨铭心,震憾灵魂的切肤感受。任何一场战争对军人而言,都面临着流血与牺牲。在这场战争中,我41军122师在朔江攻坚战中牺牲得异常惨烈的战友,他们以自己殷红的鲜血书写了自己精忠报国的血色人生,完成了“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作战任务和使命。他们短暂的生命以及留给自己连队的是一段悲壮感人而又无尚荣光的荣誉,他们的精神永存!他们的名字和无数曾为解放全中国献出生命的先辈们一样将永载共和国史册!</h3> <h3></h3><h3>战争永远是残酷的,那年一起出征的不少战友永远长眠在南疆那片土地上。</h3><h3>122师师部牺牲16人(军人7人,民兵9人)。</h3><h3>122师364团牺牲战友266人。</h3><h3>122师365团牺牲战友108人。</h3><h3>122师366团牺牲战友110人。</h3><h3>122师炮团牺牲战友2人。</h3><h3>41军坦克团三营(配属我122师作战)牺牲坦克兵战友26人。</h3><h3><br></h3><h3>122师参战阵亡牺牲总人数528人。</h3><h3><br></h3> <h3>这场以“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为动员令的战争,最终以战争的形式遏制了战争,为保卫我国的边境安全,为我国改革开放的顺利进行,为维护亚洲及世界和平产生了积极影响。</h3> <h3>作为一个曾经亲历战场的军人,最祈望听到的就是和平的钟声。如果战争的结尾是和平,这就是正义善良的人类的期盼和胜利。而南疆长眠的烈士们,就象卢沟桥的英灵一样,他们就是正义善良的化身。没有他们,就没有和平。愿我们的烈士永生,愿我们的烈士能听到这和平的钟声,也愿这种声音同样被越南的士兵听到,无论是活下来的,还是死去的。</h3> <h3>历史回溯到1978年12月23日清晨,我们广东省郁南县全体新兵坐上了欢送的大客车,傍晚7点多钟到达广州天河火车兵站吃晚饭。夜晚9点30分我们乘坐的闷罐货运列车正式发车。列车北上经过韶关、衡阳后即调头南下桂林、柳州、南宁、一直往南奔驰。26日下午在广西崇左下了火车,并在离县城几里路远的氮肥厂住了两晚。</h3> <h3>28日一大早我们郁南县121名新兵乘坐解放牌大卡车在崇左兵站开出走了八个多小时,下午4点多到达广西德保县城目的地。从23日至28日这一行程下来,足足走了6天的时间。</h3> <h3>我的连长我的连(122师警卫连)。</h3><h3><br></h3><h3>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在122师警卫连的大家庭里,新兵来自全国各地。有河南、河北、山东、贵州、江西、广西、湖南、广东潮汕地区和说粤语的广东新会、江门、郁南地区。很快那五湖四海的方言语音不断涌入我的脑海。可谓是“南腔北调聚一堂,五湖四海喜相识”。见到每个新面孔,都少不了问一问,你是来自哪个省哪个地区的?</h3> <h3>我的班长我的班(二排4班)。</h3> <h3>在警卫连的日日夜,日趋紧张的大战气氛促使我每天必需接受超负荷、超体能、超强度的军事训练。针对敌人作战的特点和特殊地形条件,连队着重抓了山地丛林地射击、投弹、爆破等专业技术训练。战术上根据各自的战斗任务,选择了相应的地形,设置了近似实战的情况进行了反复演练和检验性演习。</h3> <h3>大战迫在眉睫,一触即发。</h3><h3><br></h3><h3>世界越来越小的今天,大部队调动已无秘密可言。越南情报机构密切注视自1978年第四季度集结到北面中国广西、云南的解放军精锐之师,认定这支数量大约二十个师的力量,已具有随时给予一重击的能力。美国的侦察卫星对中国军队在中越边界的整个部署进行了拍照,统计了人数。《纽约时报》 在战前的一个星期报道说,在边境上有精锐师组成的两个中国集团军。恐怕世界上很少有人不对这种局势表示严重的关注,并从各自的立场和利益作出判断:是威慑?还是真打?在众说纷纭中,《马来西亚通报》以《中国会惩罚越南吗?》为社论标题写道:“中国副总理邓小平前日完成美国、日本之行返回北京后,中越边境局势显得更加紧张,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自越南驱赶华侨,侵占柬埔寨,并在边境与中国军民经常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后,中国显得不能不有所行动了。”</h3> <h3>下图:战前的边境地区,大战的气氛越来越浓,表现在具体的的训练上,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跑就是其中之一。</h3> <h3>1979年1月29日,也就是春节后的第二天,福州部队调拨兵源到我部队来,我们警卫连就新进了十个福州部队的老兵。各班的新兵又调整了一下,我从二排4班调三排9班警卫班。</h3> <h3>据颇具影响的澳大利亚“ 时代报”在当时的一份调查报告中指出,大批华侨被迫逃离越南。该报在对为数众多的难民进行采访后得出结论,河内要对争端负主要责任。</h3><h3>越南北部的难民潮早在1977年就开始了,1978年达到高潮。在排华浪潮中,华裔政府官员被解职,独立开业的商人被迫停业,华人学校被关闭。在所谓的战略要地,华人要接受“忠诚测试”,直至被驱逐。而在南部,大约3万家华人商店被迫关闭。在政府的授意下,富有的华人被迫缴纳多达数百万美元的出境税,并被赶上破旧的渔船驶向怒海。</h3> <h3>边境地带聚集了 大批被越南政府驱赶回来的华侨华人,他们那一个个无助的表情正诉说着一个个惊恐不安的故事。</h3> <h3>被驱赶的难侨很多都是老弱病残者,他们拖儿带女,颠沛流离,凄惨万状,目不忍睹。</h3> <p>41军副军长毛余和他的警卫员鮑新华正在向边境战区进发。</p> <p>41军副参谋长曲奎(后排中间位置)与他的警卫人员们的合影。战前他一直是122师的师长。1978年底部队接到上级命令向边境集结,他从122师师长的位置紧急奉调41军任副参谋长。任职的命令就是在军列火车向边境方向开动时宣布的。可见当时军情紧急的状况。</p> <p>是可忍,孰不可忍!</p><p><br></p><p>1979年2月13日</p><p>精忠报国起征程,满腔热血映朝晖。</p><p><br></p><p>1979年2月13日,师部奉命向中越边境孟麻地域秘密开进。</p><p><br></p><p>2月13日天一亮,整个连队沸腾起来。我赶紧打好背包,吃完早饭后全副武装集结待命,10时全连准时出发。如果说在这之前所有训练都是纸上谈兵,沙盘作业,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的话,到现在这个时候,一出“精忠报国”大戏的序幕已徐徐拉开。接下来就是每个人要直接面对生离死别,赴汤蹈火,血染沙场的后序了。当我们警卫连的车队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向一线战场进发时,二月的北风让我感到阵阵寒意,当即萌生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觉。一路上尽管边陲青山绿水、郁郁葱葱、炊烟缭绕、生机勃勃,但已无遐欣赏。</p><p><br></p><p>看着外面滾滚向前的车轮和扬起的满天尘土,那情景就象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一样。我仿佛看到母亲在向我招手,亲人在向我呼喊。我向着车外大声叫喊:“妈妈,不要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那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满天的尘土中。其实我与所有参战官兵一样,已命悬一线,别无选择。</p><p><br></p><p>当年面临大战前一刻,那热血青春的年龄就要奔赴战场打仗,思绪就象中了百年不遇的六合大彩一样忐忑和兴奋。对是生是死,是否能活着回来也是有过n次的猜想,因没有死过的体验,所以睡一觉起来很快也就过去了。反正这么多人一起共赴国难,别人能死我又怎么就死不得呢?命悬一线的意识终于给革命乐观浪漫的意识所占据。我还曾想过,我要是牺牲前会不会象战斗故事影片里的情节那样说上一大段豪言壮语才咽下最后一口气?或者在我牺牲的过程中,悲壮的音乐萦绕在我的身边,而我的战友不断地摇着我的头急促地喊着我的名字,“XX战友,你醒醒”,“XX战友你不能死啊”!这种当年战斗故事片电影的情节对我的这种生死教育,让我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直觉得这么多人围在我身边,死算什么?还是一种荣耀呢!要死能死成这样,也算是一种无比向往的浪漫人生啊!唯独没想过万一断臂少腿成了半死不活的残疾人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啊?找不到对象不说,那不累死为了照顾我的老母亲啊!</p> <p>照片左边这位是当年122师政治部宣传科战地记者刘林楷干事。据他回忆,战前他在广州休假,照顾爱人和刚出生的孩子。没想到孩子出生才一个星期就接到部队电令让他迅速归队。军令如山,回到师部住地两三天后就随部队向广西边境开进,在边境临战准备两个多月后就参战了,战后又在边境驻防几个月。等部队回到湛江驻地之后再回广州休假,这时他女儿已经半岁多了。他的故事是众多军人在大战来临时面对家里的亲人、面临生离死别时的真实反映。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大战开战前的2月16日中午后,我的参战人生在不知不觉中与他及他所在的战地记者群体联系到一起来了。人生的不可捉摸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你走出的下一步是福还是祸?偶然之中你不知道明天有多少必然的未知在等待着你?是生?是死?能活着回来吗?一切都是迷,一切都是未知数!我认识的师工兵科副科长黄玉棠,就是在新华社发布撤军令后组织工兵炸毁敌山洞时不幸遇袭牺牲的,生与死转换起来竟是那么一线之间,让人痛心不已!为此我还专门写了一篇回忆他的悼念文字附在后面专门讲述。</p> <h3>2月16日中午,我和另一名湖南常德籍战士杨柏奇接到连部命令,马上到师政治部报到​。去干什么?不知道。连里只知道上面要人就给人,至于要人干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大战即将来临时我们连队最后的人员调配,我与杨柏奇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找到了师政治部。报到后才知道是负责随军记者的安全警卫工作。刘林楷干事是我报到后第一个认识的本部队的记者。打电话到警卫连要人的事就是他提出来的。他携带的120海鸥相机拍摄的很多战场照片四十年后成了再现战争历史的珍贵影像。</h3> <h3></h3><h3>我和战友杨柏奇去报到时各自所配带的是一支五四式手枪。刘干事见状觉得在战场上,手枪要是遇上危险显然火力不足,应变不大,无法做好警卫工作。并问我俩为什么只带手枪不带长枪?我说我们俩是警卫班的,只发给我们手枪,没有长枪。我俩是突然接到连里通知,并不知道报到后要干什么?刘干事见状只好赶紧打电话要求警卫连送两支长枪过来。杨柏奇先接的是冲锋枪,发给我的却是一支半自动步枪。我强烈要求改发冲锋枪,连队那边回话说先用着再说吧。我也很理解连部的决定,毕竟不是第一线。刘林楷干事也很无奈,说到了战场上再换。其实真正到了战场上连冲锋枪的影子都看不到。在越南这样的山地丛林地作战,冲锋枪是最佳武器,谁都不肯让给别人。就算是缴获了敌人的冲锋枪也都是自己换来使用,哪会留给别人啊!只是到了后来,杨柏奇战友先回连队,我继续留在政治部里,这时我才与他对换了冲锋枪。</h3><h3>事后了解,我所担负贴身警卫的是中央电视台、八一电影制片厂、解放军报社、解放军画报社、新华社、广州军区、41军以及我师政治部的十多位记者。他们也是中午才赶到我部队政治部报到,一切归我师政治部宣传科负责。后来才知道,在这些记者里,有些是要分到121师去的,因为该师的任务是打穿插,凶多吉少,因而上级领导赶紧作出决定,把他们全部安排到我打进攻战的122师来。事后证明,这一决定救了这些记者一命。因为121师有位名叫谢勇豪的战地记者,跟随他们部队361团团指第五天(2月21日)上午10时左右在越南栋替遇袭牺牲,照相机也被敌人缴获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这就是为什么121师在战场上没留下多少照片的原因。同时,比这损失更大的是因该团团指遇袭,团长时光银和30名官兵也在栋替以东的河边中弹牺牲,跟随361团行动的彭副师长和近20名官兵负伤。这是121师361团最大的悲剧,是该团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h3> <h3>话说师宣传科刘林楷干事一看来了这么多记者,顿感责任重大,不可掉以轻心。他认为这些记者都是上​级派下来的,每个人背的又都是“五四”式手枪,万一在战场上碰到火力强大的敌人,手枪这种防卫性武器根本不顶用,毫无还手之力,出了事那可是担当不起的。于是马上与师宣传科副科长廖俊章商量是否增派警卫人员来充实加强。老廖也觉得赶紧向上级请示。结果经政治部向警卫连要人后,这就使得我很偶然地走进了警卫记者的行列里来。我的参战人生就是在这一偶然的过程中被彻底改写!不知不觉地多角度地扩大了很多别人不容易看到的战争的另一面,受益匪浅。</h3><h3><br></h3><h3>在二月十七日那个拂晓的清晨,在我国南疆边陲的崇山峻岭中,入伍一个半月的我,与我所警卫的十几位战地记者以及数十万血气方刚的军人一道,秘密进入命悬一线的前沿阵地。眼睛正注视着前方天幕中黑色的山峦,静静等待即将划破黎明前黑暗的信号,等待着一触即发、兵出国门的那一刻。</h3> <h3>曲宁江牺牲后,他读书时的同学朋友纷纷捐款给他刻了一块石碑,立在广西那坡烈士陵园里。碑文如下:“军之骄子,魂镇南疆。子弟楷模,同学典范。”</h3> <h3>血与火的二月十七日</h3> <h3></h3><h3>我122师奉命加强军区炮兵27团(欠1营)、工兵十三团道桥4连、地爆8连两个排、军坦克团3营,在平孟至孟麻地区展开,从107至109号界碑之间突破,直插坂洋向朔江实施主要突击,并以一部兵力从平孟正面向朔江攻击,一天之内全歼朔江地区之敌。尔后师主力沿朔江、班玛、安乐、河安方向攻击前进,打开平孟至高平通路。</h3><h3>我师右邻为121师和123师主力,沿念井(平孟西12公里)、通农、班庄,向扣屯、高平方向实施穿插,断敌退路,阻敌增援,井协同友邻围歼高平之敌;左邻为123师368团在龙邦(孟麻东约30公里)地区展开,向茶灵方向进攻。</h3><h3><br></h3><h3>在此之前,中共中央、中央军委经过慎重讨论和分析,制定了“集中绝对优势兵力,进入越南北部浅近纵深地区,穿插迂回、分割包围、各个击破、速战速决、速歼速回”的作战方针,决心“以15~20天时间,力争歼灭越军3~5个师的兵力,摧毁越军在边境地区的防御体系和军事设施。”</h3><h3><br></h3><h3>当火箭炮群铺天盖地的桔红色弹道作为第一片曙光照亮黑色的星期六之晨,在“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动员令下,军人的使命,让我直面了一场遏制霸权主义的惨烈战争:回想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声碎刺耳的枪声、浓烈呛人的硝烟、令人心悸的鲜血、惨不忍睹的尸体、臭气熏天的战区、负伤待运的伤员、救死扶伤的医院、冒死支前的民工,还有更多更多与之擦肩而过奔向前线的全副武装、视死如归的年轻战士。短短28天的边境战争,我122师有528位战友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在牺牲的战友里有不少是刚刚参军才一个多月的新战士。眼前这一切残酷现实,承载了我赴汤蹈火、初上战场的血色人生。</h3> <h3>473高地之战</h3><h3><br></h3><h3>早上4: 40时,当我大炮向敌阵地怒吼时,我和记者们爬到了山洞顶上的瞭望哨观察,只见远处敌阵地上爆炸的火球此起彼伏,映红了半边天,爆炸声震耳欲聋,炮弹虽在远处爆炸,但震动的冲击波连山洞都感觉到了,每爆炸一声,我的胸膛和心脏都象被撞击一样。事后,一位在最前沿要发起冲锋时的连队指导员告诉我说,当时炮弹爆炸的威力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憾。他在跟每个人握手道别时,也都明显感觉到了每个人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说话都已经含混不清了。求生的本能让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往上冲锋,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我在山顶上除了看到远处的炮弹爆炸以外,还明显感觉到洞口下面的山脚下​也有强烈的爆炸声,还听到一阵阵钻镐的钻石声。后来师工兵科副科长黄玉棠告诉我,是工兵在炸石开路。天亮后,让我在瞭望哨第一次真正看到了撕开突破口的战斗。配属364团战斗的365团7连3排于早上4时许从109号界碑向473高地攻击,因山陡林密,边开道边前进,于10时左右占领了473高地主峰。此时473高地东北侧无名高地之敌依托工事继续进行顽抗,师炮兵群以一门122榴弹炮支援战斗,连续发射炮弹46发,将敌环形掩盖堑壕基本摧毁,在炮火掩护下,3排于13:30时攻占了该无名高地,歼敌16名。这一仗在瞭望哨上看得非常清楚、真切和精彩。记者们隔着对面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个不停,炮弹刚开始落下的时候还不是很准确,但爆炸的威力连我这边都感到强烈的震动,料想更让对面的敌人感到心惊肉跳的了,很快就看到敌人在堑壕工事探出头来,想跑又不敢跑,还想负偶顽抗,不跑又挨炸,最后想跑的时候炮弹已经砸下来了。试想,46发炮弹往一个地方砸是一种什么情况?用最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就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拿下阵地后,连队干部马上打了一发信号弹上来。很快就看到占领阵地后的战士可以在上面自由走动了,有的战士躺在地上晒太阳,有的正在打开水壶喝水吃压缩干粮。这一仗该排有3名战友在与越军交火时负伤,无一阵亡。第一次参加战斗就打出了这么好的战绩,正所谓首战告捷,指战员们无不兴高采烈的,连长也被战士们这种敢打敢拼的精神所感动,马上向上级为该排报请集体二等功。</h3> <h3>长白山之战</h3> <h3>开战后的2月17日,在弄依、112号界碑(新界碑657号)、朗吉隘口、马利村、弄平岭至长白山一线的进攻战斗中,365团二营的4、5、6连,以及从一营加强到二营的2连在此先后投入了战斗。在17、18日这两天的血战苦战里,4连在北面的长白山正面进攻战斗中几乎是只听枪响不见敌人,连长还未出国境线即中弹牺牲,士兵们几乎被敌居高临下的隐蔽火力打得找不到北,陷入了与自己影子作战的尴尬地步。直到18日晚至19日凌晨时分,4连一个班利用夜暗悄悄爬上了险峻的长白山并控制了制高点后,整个战场态势才化被动为主动,一改原来被动挨打的局面,让惊天大逆转变成了现实。才使得长白山上的守敌退也不是,守也不是,跑又不是,结果被我军(4连在上,5连在下)上下夹击,最后落得个被逐一歼灭的下场。</h3> <h3>上面这位是122师365团二营4连连长孔令华。第一天2月17日上午开战后,在长白山阵地上还未跨出国境线就第一个中弹牺牲,年龄才24岁。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h3> <h3>365团二营4连长白山战斗阵亡牺牲战友9人:</h3><h3><br></h3><h3>1.连长孔令华24岁(山东肥城)</h3><h3>2. 班长覃献奎22岁(广西柳江)</h3><h3>3.副班长黎汉泉24岁(广东郁南)</h3><h3>4.副班长吴老平24岁(广西三江)</h3><h3>5.副班长黄永文22岁(广东佛冈) </h3><h3>6.战士郭炳通20岁(广东潮阳)<br></h3><h3>7. 战士卢汉明19岁(广东中山)</h3><h3>8.战士鲍明奎20岁(湖南常德)</h3><h3>9. 战士梁来生20岁(江西宜春)</h3><h3></h3> <h3>365团二营5连长白山战斗21名牺牲战友名单:</h3><h3>1.陈秋松三排长24岁(广东惠来)、</h3><h3>2.陈晰文四排长23岁(湖南常德)、</h3><h3>3.雷国清三班长22岁(湖南常德)、</h3><h3>4.刘家禄五班副班长21岁(广西浦北)、</h3><h3>5.吴仲时七班副班长21岁(广西三江)、</h3><h3>6.杨海生八班副班长22岁(河北涉县)、</h3><h3>7.战士李玉长21岁(湖南新化)、</h3><h3>8.战士赖诗滨21岁(福建德化)、</h3><h3>9.战士曾九胜21岁(广东曲江)、</h3><h3>10.战士谭锦波21岁(广东斗门)、</h3><h3>11.战士冼满元20岁(广东中山)、</h3><h3>12.战士黄汉波19岁(广西平果)、</h3><h3>13.战士陈英21岁(湖南常德)、</h3><h3>14.战士余文发20岁(福建莆田)、</h3><h3>15.战士朱光文21岁(广东佛冈)、</h3><h3>16.战士吴贤才21岁(湖南沅江)、</h3><h3>17.战士何锦云24岁(广东始兴)、</h3><h3>18.战士郭锡鹏21岁(广东潮阳)、</h3><h3>19.战士陈益弟20岁(广东惠来)、</h3><h3>20.战士劳瑞球21岁(广东开平)、</h3><h3>21.战士李运生。</h3> <h3>365团二营6连长白山战斗阵亡牺牲战友12人:</h3><h3>1.连长练照康34岁(广东博罗)</h3><h3>2.一排长吴庆俊23岁(海南万宁)</h3><h3>3.班长杨领22岁(广西三江)</h3><h3>4.战士徐建德18岁(广东德庆)</h3><h3>5.战士余森泉20岁 (广东德庆)</h3><h3>6.战士熊承仕20岁(湖南常德)</h3><h3>7.战士许建军20岁(湖南沅江)</h3><h3>8.战士王桂平20岁(贵州天柱)</h3><h3>9.六班长夏焕祥21岁(江西吉水)</h3><h3>10. 八班长刘荣镜21岁(广东佛冈)</h3><h3>11.二班长翁镜令</h3><h3>12.三班长徐安南</h3> <h3>这场战斗成就了一篇绝佳的战例,出了一位战斗英雄,还被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成了战例故事片《长排山之战》。</h3> <h3>左下这位战友的名字叫刘梓林,与我一起参军的战友。开仗时他是365团4连3排8班的战士。第一天他与班长覃献奎和副班长黎汉泉共3人去炸敌人的铁丝网,结果班长和副班长相继牺牲,而他被敌人子弹击中头部而大难不死。三十年后,他把那颗差点让他成为烈士的子弹头呈现在我们战友面前时,还是让大家感到非常震撼。战场上每个生命都是脆弱的,生与死之间也就那么短短一瞬间。真不知能有几个象他这样被子弹击中头部还能生还的例子。</h3> <h3>122师365团1营营长聂竹生牺牲。</h3><h3><br></h3><h3>122师365团1营3连平孟关榕树山进攻战斗阵亡牺牲战友18人:</h3><h3><br></h3><h3>王久清排长(湖南新宁)、</h3><h3>李增民班长(北京丰台)、</h3><h3>吴玲副班长(湖南常德​)、</h3><h3>曾允福(广西合浦)​、谢友成(广东鹤山)、</h3><h3>田茂品(贵州惠水)、​袁仁友​(江西高安)、</h3><h3>谢潮溢(广东开平)、方泉强(广东惠来)、</h3><h3>张飞来(广东佛冈)、罗厚仁(湖南衡南)、</h3><h3>李铭(湖南沅江)、韦世強(广西隆林 )、</h3><h3>吴品桥(江西)、林雄明(广东揭阳)、</h3><h3>吴善群(广西浦北)、朱永久(湖南常德)、</h3><h3>李先清(湖南江华)。</h3><h3><br></h3><h3>朔江攻坚战</h3><h3><br></h3><h3>122师经过5天5夜的苦战血战,在21日晚21时30分,攻占了朔江县城和城中的独立石山(即石尖山)。素有天险之称的朔江县城被彻底攻陷,重创了越军246团、851团3营一部以及地方部队,彻底打通了平孟至朔江的公路。</h3> <p class="ql-block">364团266位烈士名单:</p> <h3></h3><h3>在这场朔江攻坚战中,每一个牺牲得异常惨烈的年轻战友,他们短暂的生命以及留给自己连队的是一段悲壮感人而又无尚荣光的荣誉,他们的英雄精神永存!他们的名字和无数曾为解放全中国献出生命的先辈们一样将永载共和国史册!<br></h3> <h3>搜山、打洞、深挖“地老鼠”。</h3> <h3>我师自2月22日攻下朔江,就等于打通了朔江至高平的通路。我后续部队继续配合友军迅速围歼越南省会高平之敌。2月25日高平之城被42军一举攻克,宣告了我军大规模攻歼战的结束及拉网式清剿残敌战的开始。</h3><h3>别看右边照片里这些越军俘虏此时此刻一付可怜惜惜的样子,当他们在战场上负隅顽抗的时候那可是比豺狼还凶狠,他们凭借着山高洞多,草深林密的自然屏障,依托着多年来苦心修筑的地堡暗道,采取“抗不住就散、跑不掉就“钻”的“绝招” ,见我人多就装死,见我人少就打黑枪,以图苟延残喘后再作垂死挣扎,狡猾得就象一群地老鼠。我部队指战员们根据敌人这一特点,将计就计。 以毒攻毒,还以绝招。他们白天采取小群分散,分割围剿,交替掩护,多路攻击的战术手段,组织小部队以一个山头一个山头、一个洞子一个洞子、一片树林一片树林地实施逐点围歼。晚上派出部队封锁住大小道路和山隘口,以围困对钻洞,潜伏对偷袭,让这些“地老鼠”们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同时部队的战士们还充分发挥了爆破筒、炸药包、火箭筒、喷火器和直瞄火炮的作用,创造了许多智勇胜敌的战绩。</h3> <h3>3月8日,我军肃清了敌246团设在坂涯靠近公路边的那座小石山团部的敌人后,接着第二天的3月9日,我随师侦察连和警卫连去了一个叫那瓦的地方搜山清剿。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连队的搜山清剿行动。也是为了贯彻落实上级“交替掩护,边回撤,边清剿”的指示精神所采取的行动。这时我原来的那支半自动步枪已与杨柏奇的那支冲锋枪作了对调,心里感到特踏实的。这天的早上起床后,我已感到左牙床下颌的一颗牙齿在隐隐作痛,在吃早饭时我都无法象先前那样正常咀嚼,所以吃得特慢。战友们很快吃完早饭后就爬上了汽车等候出发,军情紧急,我只好赶紧放下饭碗饿着肚子随车出发。汽车载着我们一行到了目的地下车后就集结上山了。这些地方之前已被我军攻克过,在上山经过时我还看到一个小山包上清晰地留下深深的轮胎印痕,估计敌人曾在这里放置过大炮。后来我才知道,这里就是我坦克在2月19日摧毁的敌加农炮阵地,坦克三营营长刘宏生就是在这一仗中牺牲的。炮阵地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岩洞,里面的军需物品早就被摧毁(后来证实那是一个地名叫那杭舍的敌山洞, 366团5连曾清剿过) ,侦察连在外面喊了一阵子的“诺(布)松空叶,宗堆宽洪独兵” (缴枪不杀,我们宽待俘虏) ,然后再往里面扔了几个手榴弹进去。为了防止岩洞里面再躲藏敌人,只见侦察连的战士们把随身带去的几个样子很象反坦克地雷的烟罐封口打开后丢到洞里面,让烟罐冒出来的白烟不断在洞里扩散,以达到不能藏人的目的。完后接着到下面的村庄再搜。我们所看到的这个村子还尚未被战争的炮火破坏,因为离公路较远,村子里原生态的状况还保留得比较好,很多鸡、鸭、猪、牛还在满地走,躲避战乱的老百姓都还没回来,但周围有很多石缝和小岩洞。为了不让里面再藏有敌人,我警卫连的火箭筒手甘爱民(江西高安籍)这下可派上用场了。进入越南这么长时间, 自己手中的武器还未发挥作用,都要撤军了还未找到可打目标,这下可以尽情的发泻一下了。只要有洞的地方就往里面打一发火箭弹,炸得周边尘土飞扬,碎石满天飞。越南亚热带的特殊气候,使得很多的村民都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挖了一个十来平米的小水塘来养鱼,水不深,只到膝盖以下,侦察连的战士见后更是经验老到,往水塘里扔两个手榴弹后,就可以徒手把晕呼呼的鱼儿抓上来了。而我警卫连好几个战士也找来木棍打鸡打鸭的,顿时鸡飞鸭跳好不热闹,完后丢到一个大箩筐里准备抬走,看来今天晚饭我警卫连又可加菜打牙祭了。草泥马,这情景怎么看都象战斗故事片电影里的日本兵和国民党兵干的事。这个时候,纪律已不重要了,填饱肚子、增加营养、保护公路、准备撤军才是最重要的。在我们大队人员往回撤的时候,我与二排长周乙群在后面断后。我仔细观察了这个村庄的地理位置,环境有点象一个炒菜的锅,村庄就座落在四面环山的锅底。我给排长说,这种地形,要是相互打起来还真的有一场恶战呢!排长说我们有两个连的兵力,不怕打不过他们。再说,只要拖住敌人,援兵也会很快赶到的。回到敦张驻地后,一天没吃东西的我已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炊事班把打回来的鸡鸭做得香喷喷的,战友们大块朵颐赞不绝口,我因牙疼没有福份,TMD口水吐了一地。第二天,三排接到命令又要去一个村庄搜剿残敌,马排长见我牙疼就不让我去了。8班机枪手温利忠见状就说他扛的班用机枪太重了,与我对调换我的冲锋抢去用。后来据他说,敌人没搜到就拿我的冲锋枪打鸡去了,以至那支冲锋枪交还给我后,我还要为此而擦了半天的枪。战友温利忠是广东江门籍人,性格爽直,他知道我会说粤语后,三句没说完就会用粤语与我交谈,让我有他乡遇知音的感觉。那天晚饭连队又打牙祭吃得好开心,我的牙疼未好,吃不下东西,又TMD口水吐了一地。</h3> <h3>以上这张照片“地老鼠被挖了出来”是我师战地记者刘林楷拍摄,参加广州军区庆祝建国三十周年献礼创作和“自卫还击,保卫边疆英堆赞”征文创作中荣获二等奖。</h3> <h3>以上两张照片,一张是广州军区摄影记者段秋生拍摄的。左边手拿上刺刀步枪的就是笔者本人。中间那个是师侦察参谋周举正,他右手拿的是一支微声冲锋枪,那个时候算是最新式的武器了。右边进洞的是师侦察连战士。另一张是我122师摄影记者刘林楷拍摄的。侦察连的战友在洞里搜出了一木柜的战利品。</h3> <h3>下图里这位死者的名字叫阮克帝,是越南346师246团的副政委。有传闻122师在朔江战斗中击毙了越军346师246团的团长。遗憾的是,这个战绩是由俘虏供称,但未找到越军团长的尸体。而击毙246团副政委阮克帝少校的战绩则是货真价实,由俘虏指认了被炸死在山洞中的尸体,并拍摄了照片。这个阮克帝少校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坚强的革命者,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阮少校最终却死在了另一支立志“克帝”的军队手中。</h3> <h3>离我们住的地方没多远的高炮连队,除了做好师指挥机关的安全警戒外,还想小试牛刀打打越南人的飞机,可要撤军了连飞机的影子都没看到,炮兵们的手心都是痒痒的,都不想把带出来的炮弹原封不动地带回去。因此,他们也想找地方好好发泻一下了。没有飞机那就打远处的山洞和房屋吧。连队干部用望远镜看了一下,只要远处很象山洞的地方以及所有公共设施的房屋都给它来几炮。在高炮营的老乡战友冼才生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他们的干部在用望远镜观察时突然发现一个山洞里走出两个越南兵,马上命令炮兵向山洞发炮,完后叫冼才生带上一班人员前往山洞搜索,了解这两个敌人生死如何?当他们接近洞口时发现一老一少两个敌人还在负隅顽抗。老的那一位还真有点英雄气慨,宁死不投降。经一阵驳火后用手榴弹炸死了这名老的活捉那名年轻的。后经审讯,原来这两个家伙藏在山洞里已经很多天了,饿得发荒想出来找东西吃,没想到一露面就被发现。当他们发现周围都是我们的部队赶紧往回缩时炮弹己经追了上来,这位俘虏在回答问题时还一脸惊恐,未被炮弹炸死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冼才生还为此而立了三等功。在后来的几天里,凡是听到急促的打炮声就意味着高炮连队又找到发泻炮弹的地方了。在这同时,喷火兵也到处找山洞来喷射。工兵也拿着小小的雷管把所有越南的公用设施爆破炸毁,连水泥电线杆也不放过,一根根地炸断,电线一扎扎地剪走。我们政治部人员住过的越南邮电所上面的铁皮瓦也拆了下来,里面的办公用品如柜子、凳子等等最后都搬上汽车拉了回来。这一切的种种迹象表明,撤军已经进入倒计时了。这样的焦土政策,让越南的经济更加雪上加霜,要恢复也要相当的时间。后来的事实证明,由于我军一直在边境一线对越南保持着军事压力,使得该地方已无法正常开展边境贸易,也无法进行有效的农业生产,土地荒芜,边民外流,整个边境地区死气沉沉,恍如回到了石器时代。</h3> <h3>在以下这一组照片里,据123师战地记者陈朝荣在他所写的《战地记者见闻录》里摄影记述,367团4连1排战士在搜山中抓获的这个越军战俘,因他说话连翻译都听不太懂,只好递过纸和笔令其写出口供。原来这家伙是677团的一名班长,当了四年兵。八姑岭阵地失守后,带领一个战斗小组逃了出来,路上遭到中国军队的伏击,只剩他和另一同伴,想到村里找点吃的。食物还未找到,听到村口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人声,便从村后的小路逃跑,结果其中之一的他还是被我搜山战士子弹打伤当了俘虏。</h3> <h3>据战地记者陈朝荣在《战地记者见闻录》里摄影并撰文:</h3><h3>自高平战役结束后,越军346师师长黄扁山下落不明,因此41军电令各部队在搜山中务必要认真清剿,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物。活的抓不到,能找到其尸体,也是一项战绩。1979年3月8日接到我军在越南克非村的报告,战士在搜山中​打死了一名拒绝投降,佩戴手枪,约50多岁的敌军官。营部立即向师指挥部发了电报:“打死一名约50岁,很似敌师长的军官。” 师指挥部回电:“请陈朝荣拍下照片,尽快返回师指。”这一消息具有爆炸性,猜想这下子发达了,会不会是敌师长黄扁山!如果真是那我们整个战役将大功告成。我赶到克非村死者所在地对其进行了拍照,谁也没有见过敌师长的模样,但2营今天的战斗,似乎增添了不少荣耀,干部战士把爬了三个多小时大山的疲劳忘的一干二净。这位越军老者被击斃倒在一块巨石后面,胸部中弹。看上去,约50岁,粗眉毛,相貌消瘦,内穿军装,外披大衣,估计是敌大校师长无疑。但搜遍他全身,找不到军衔标志。无论如何,先为他留个影。我拍照后赶回到指挥部,师长很高兴,叫我赶快把胶卷冲晒出来。但野外缺乏冲洗条件,直到回国后,赶到军部冲晒出来找俘虏辨认,结果只是346师后勤部协理员,全师上下大失所望。</h3> <h3>相聚无望悲中来,</h3><h3>往事回眸成追忆。</h3><h3><br></h3><h3>陈友恒(122连师政治部文化科)的回忆:</h3><h3><br></h3><h3>铁哥们四个,一场战争下来,牺牲两个(二营副营长杨伟明、一营一连指导员赵幼林);重伤一个(一营副营长赵豫生,后因输血感染而去世)。</h3><h3>1979年3月5日,大家从收音机中听到我新华社奉我国政府之命发布声明,就我边防队开始全部撤回我国境内的特大消息,大家原来每时每刻紧绷的神经总算开始有了一丝丝的缓解,终于可以看到战争将要结束的时候了。政治部文化科干事陈友恒此时此刻站在准备撤离的地方照下了这张照片。这时的他,浮想连篇。远望苍天,他不但想到了很多一起参战的战友,同时还想到了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最要好的战友。以上相片中牺牲的战友杨伟明、赵幼林和第一天身负重伤的赵豫生(后来也在输血时感染而去世) 与他是铁哥们的战友。十年前他们是同校的校友。1969年征兵时,他们一同参军,乘坐同一辆汽车到新兵连,又在一个班渡过了三个月的新兵连训练时间。现在,一场大战结束,两位战友牺牲,一位战友负重伤,怎么不叫他百感交集,悲痛万分!但愿烈士在天之灵,能看到朔江战斗的胜利,能看到战友安全地撤回国内。能看到有一个要好的战友在仰望天空中注视着他们。</h3> <h3>上图:1979年3月16日,我122师警卫连在副师长李盛祥(左)、师政治部副主任徐绅绪(右)的带领下撤军回到平孟边境关口时受到广西人民热烈欢迎时的情景。</h3> <h3>中越朔江之战,我122师加强军区炮兵27团(欠1营)、工兵13团道桥4连和8连(欠一个排)、军坦克团第3营于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参加战斗,基本上歼灭了河广(朔江)地区守敌346师246团、851团一个营和河广县二个独立营。共毙敌团长以下2080多名、俘敌59名,缴获各种火炮41门,火箭筒39具,榴弹枪26具,各种枪支845支,汽车8台,各种电台17部,弹药460吨,还有大量的机密文件,军需物资等,初战取得了重大胜利。</h3> <h3>这次对越作战,我师各级指战员集中主要兵力兵器,以血的代价,从107至109号界碑之间突破,直插坂洋向朔江实施攻击,并以一部兵力从平孟正面向朔江攻击,全歼朔江地区守敌,摧毁其纵深防御内的所有军事设施和防御体系,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当我们在缴获的武器装备中看见一箱箱印制着“中华人民共和”的字样,一袋袋中国的大米被用作沙包工事,用中国出的枪支弹药打中国人,此情此景,即使是觉悟再低的人也要发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感叹!纵使不占领越南,至少也要把它打个稀巴烂,灭一灭那骄狂的气焰。全线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持续一个月就结束了,举目看去,远方的群山在落日的晚霞笼罩下正如一位伟人的诗句所描述的那样: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虽然我们有的连队伤亡很大,但我们师警卫连只有一个班长和一个战士负伤,没有一个人牺牲,这让我感到无比欣慰。为他们祈祷,为他们祝福,也为自己祝福。</h3> <h3>3月16日,当我胜利凯旋跨入国门时,激动的泪花在眼框中绽放,生还的意念让我无限感慨。祖国啊,我回来了!妈妈,我终于活着回来了!</h3> <h3>上图:79那年在广西德保分兵时,我本人(中间者)被挑到了师警卫连。陈华海(左)被挑到师防化连。开仗时扛着喷火枪上了战场,危险系数大,有同类战友在越南朔江攻坚战中身负重伤的,但他本人却毫发无损还算命大。肖建明(右)被挑到师通信连,开仗时扛着载波器上了战场,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大杀伤性武器就是腰上挂着的两个手榴弹。还好,连队相对安全,没遇到危难时刻,手榴弹也没派上用场。这是凯旋归来后我们三人的合影。</h3> <h3>相处短暂情谊重,更盼来日喜相逢。</h3><h3><br></h3><h3>以上这张照片是在整个慰问活动将要结束时,为了表示对我部队及警卫连接待工作的感谢,女高音歌唱家邓玉华(后排左2)和栾桂兰(后排右1)两位慰问团的领导把我们5个当时正在忙于勤务的战士王培亮(前排左1)、蔡柏奇(左2) 、杨柏奇(左3)、笔者本人(左4) 、甘爱民(左5)找来照一张合影。就这样,与慰问团领导及部队领导的合影就永远成为我们最好的纪念。照片后排中间的军人是我师李顺洪副参谋长,开战期间,他下到366团加强指挥,打完仗回来后没多久便调到军区去了。后排右2的军人是警卫连3排的马加稳排长(山东籍),我刚到122师并在德保分兵时,是他最先把我要走带到师警卫连的。这张照片是1979年4月20日慰问团赠送到我手里的。同时还赠送给我一个笔记本作留念,上面第一页还写着一首临别赠言的诗词:曾沙同志:凯旋归来喜相逢,鱼水难分战友情。千里回京心犹在,遥望南疆战旗红”。也就是这一天,一辆大客车一早开来正停在了慰问团的住地,因为全团人员就要结束慰问活动返回北京了。临上车前,大家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在互相握手、拥抱道别时,都流下了动情的泪水。慰问团的成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对我们说以后大家在北京相见!毕竟从3月26日至4月20日,我们在一起渡过了难忘的26天。车子在徐徐起动,走出很远后,我们还看到车窗里的人员在向我们招手。看着车子转弯后立马消失在地平线上,一场声势浩大的慰问活动终于降下了帷幕。我不由自主地抹了一下眼眶上的泪水,这时我突然看到,我手上拿着的相片的背面里有一行临别赠言:“相处短暂情谊重,更盼来日喜相逢”。是的,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四十年,我也从当年20岁参战时经磨历劫的青春年华进入到了60岁的中老年时光,但照片所记录的历史、时间和人物永远定格在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h3> <h3>工兵科副科长黄玉棠烈士,广东梅州市大埔县客家人, 1959年入伍,至1979年时已是20年军龄的老军人了。他是我在孟麻山洞时认识的,他晚上就睡在洞里离我们没多远的地方,他当时正负责在108号界碑处为坦克炸石开路的工作,从17日开战到22日进越南前的一个星期里我们都是朝夕相处在一起,有空闲的时候他总爱跟我说起很多与爆破有关的事情,说到的一些爆破方面的专业知识让我感到很新鲜。他还告诉我在17日的凌晨3时左右,师工兵排在弄乃村364团团部搬炸药包不慎钩响雷管,引爆了炸药,造成7死8伤的重大事故。这时离全线发起进攻仅仅只有一个多小时,让我惊讶不已。他在3月1日组织工兵炸毁敌人山洞时不幸遇袭牺牲,牺牲年龄才39岁,让我很伤感!好几天都没吃好饭睡好觉,每当晚上一闭上眼睛他的音容笑貌就在我的脑海里蹦了出来,想不到要班师回国了还出现这样严重的突发事情。由此可见,天堂和地狱,生死两重天,转换起来竟是如此之快,只要身处战争环境,就没有安全的时候,只要战争没有结束就没有前方和后方的区别。部队回到湛江驻地后,我专门去他家看望了他的妻子郭大姐。他家有三个小孩,两女一男,都在读小学。郭大姐告诉我说, 自从接到丈夫牺牲的消息后,睡不好,吃不好,人都瘦了很多,也不知哭了多少回,现在眼泪也哭干了,别人家的丈夫回来后与家人孩子团聚都是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总有很多说不完的话,而我现在,孤苦零丁的,孩子他爸爸的照片我都锁到抽屉里面了,免得见了就伤心,有一段时间晚上睡觉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到天亮。你看我这三个孩子还这么小就没了父亲,你说我是不是命苦啊!听了郭大姐的话,既让人心酸又让人心碎,说得我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当时,我实在说不出更能安慰她的话,真想马上跑到外面大哭一场好让自己的心里平衡一些。说实话,从干部层面来说,我们师直属三大部(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科一级的机关参战人员还真的没其他人牺牲的,唯独工兵科副科长是特例,况且他还不是牺牲在开战战况最激烈的前五天的时间里,而是快要撤军的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逝者,已经永远离去了,留给活着的只有无尽的悲伤,这就是众多伤亡军人妻子及他们的家庭亲人缩影的真实写照。战争是男人的事业,战争所给予女人的,恰恰都是她们最不需要的,尽管最不需要,她们依然是默默地忍受,用柔弱的肩膀,用坚毅般的顽强独自承受着家庭的重负。</h3> <h3>上图:解放军196医院野战所参战女兵在广西那坡烈士陵园拜祭烈士。</h3> <h3>从边境线上的烈士陵园的墓碑上我们看到,很多战士牺牲时只有十八九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左右,这些在青春年月毅然选择了保家卫国最后壮烈牺牲的英雄,不应该被遗忘,更不应该没人记录他们的英雄时代。</h3> <h3>左图:6班长刘合林(湖南衡阳籍),是我79年参战时最牵挂的战友。在79年2月21日傍晚搜山时与敌遭遇,被敌开枪打中,子弹从左大腿外侧直穿内侧肌肉,是严重的贯通伤。这是警卫连在战场上碰到的唯一的一次既有惊又有险的遭遇。当我们再次相见时,时间已过去37年,感慨万千。</h3> <h3>进越南,短兵相接遇惊险。</h3><h3>重相逢,悲喜交集话劫难。</h3><h3><br></h3><h3>我从16日离开连队至22日警卫着记者进驻越南敦张,刚好一个星期(7天)的时间,在敦张终于见到了警卫连全部人员熟悉的面孔,他们刚刚就象梳子梳头一样搜完山下来,只见每个人都拖着沉重的脚步,脸上都写满了辛劳和疲惫。已经十多天没洗澡了,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白白厚厚的盐霜绷得紧紧的,那是汗水不断蒸发后留下的印记。在跟他们拥抱握手时,大家都觉得7天前和7天后是一条生死分界线,能活下来相互见面已经是很万幸的事了。这时我看到4班的机枪手舒挺康(广西百色籍)的头上绑了一条急救包上用的长纱巾,没了军帽,便很好奇地问了一下是怎么回事。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四班的战友告诉我,这些天来他们一直都跟随师前指行动,因有师首长在其中,因而每个人都深感责任重大。特别是进入越南后,大家的精神更是高度紧张。为了师前指的安全,每到一地必须要进行例行的搜山行动。在2月21日凌晨时分,四班人员正以前三角队形向前搜,当搜到695高地山脚时,在十米左右的距离里突然遇到三个持枪人员浮现在眼前。为了晚上辩识对方避免误伤,我方人员的左手臂上都绑了一条白毛巾作标记而对方却没有,我方人员便想通过口令来联络对方,分清敌我。只见“口令”的话音刚落,对方顿时响起枪声,一梭子弹打了过来。由于事情来得突然,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师警卫连进入越南后第一次遭遇如此危险的实例。这一突发遭遇,事后想起来都会让人头发竖起,直冒冷汗。枪声过后,加盟到4班来的6班长刘合林(湖南衡阳南岳区1978年兵)当即被打中,子弹从左大腿外侧直穿内侧肌肉,是严重的贯通伤。如敌人的子弹再往上射一点点就有可能把命根子全部打烂。还有另一名战前从福州部队补充进来的姓陈的战士也被敌人扔过来的手雷炸伤胸腔和腹腔。他们俩负伤的伤势确实不轻,血流如注,痛得直喊。副连长陈伟雄(广东紫金籍)和二排长周乙群(广东普宁籍)马上组织反击,当即枪声大作,引爆了一场混战。新兵卢炳霖(广东新会籍)是机枪副射手(他是我调到3排9班后连里人员调整补充到4班来的,他到来后班里作了调整,替换了山东籍新兵杨德勇做了机枪副射手) ,他除了背着一身子弹外,还有4个手榴弹可作武器使用。他二话没说就拉线甩了两个出去,也不知道炸死对方没有。机枪手舒挺康的帽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子弹打飞了,头上都冒出了血。打了一阵后,排长紧接着下达了“撤”的命令,战士们架起两个伤员就跑。其中罗大伦战友背的是6班长刘合林,演译了一场山地马拉松。跑到安全地域后,这时二排长想起自己身上带有两瓶云南白药,马上把瓶盖打开把药粉撒到两个伤员的伤口上。4班卫生员唐科(湖南永州籍)用急救包给这两位伤员包扎好后马上被抬下战场送后方医院。这是警卫连碰到的唯一的一次既有惊又有险的遭遇,听后让人惊叹不已。因为我来到警卫连后最先就是把我分到了4班,如果不是春节后把我调到3排9班的话,我就会一直继续留在4班, 那么在这一遭遇战中受伤的会不会是我呢?或者说要是我中弹的话,还有没有这么“幸运”成为伤员而不是烈士?总之,在搜山的过程中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枪一响不知谁会最先倒下,同时,是否有竹签陷井,是否会踩中地雷,这也是搜山时每个人都要严峻面对的。反正一切都无法假设了, 只能说我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伤亡一劫。可以说进入越南后已没有前方与后方之分,面对石峰林立,隘口重叠,丛林莽莽,沟壑纵横的地形,危险随时可以从天而降.这种天然的藏身之所,随便一处皆可潜伏下来,敌我双方人员随时都可以给对方以致命一击;敌我双方都依托这种特殊地形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每一座石峰,每一条峡谷,每一个隘口,都有可能成为双方喋血搏杀的战场,成为相互之间最后的归宿。在这场危险的遭遇战中,敌人到底有没有被打死,到现在为止也还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h3> <p>习近平主席指出:“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虽然时代、环境变了,但流淌在中华民族儿女身上的英雄血液是一脉相承的。捍卫我们的英雄,就是捍卫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和人民军队的光辉形象,这也必然会激励更多后来人前赴后继、英勇无畏、不怕牺牲、奋勇前行,为实现中国梦强军梦做出更大贡献。</p> <h3></h3><h3>“战争”二字,就字面来说没人不认识。自上世纪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至今,尽管在我国边境曾发生过抗美援朝战争、抗美援越战争、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珍宝岛反击战、西沙海战、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以及后来的南沙赤瓜礁反击战等等,值得庆贺的是在以上战争中,我们的军队已经足以把来犯之敌拒于国门之外了,就本土内陆而言,再也没发生过战争。在太平盛世下的和平年代里,当下人们对战争内涵的真实感受恐怕就没多少人能说清楚。大家对战争的印象也许更多来自电影电视的观看。当下热映的反恐故事片《战狼2》、冯小刚导演的青春记忆故事片《芳华》受到热捧就证明了这一点。银幕屏幕里的战火疮痍,所呈现的暴力与血腥,残酷与惨烈,都在不断地敲击人们的心灵,间接地知道和了解战争。但是真实的战争究竟如何?看完本美篇后你会有一个大致的了解。</h3><h3>战争什么时候离我们最近?是在我们享受和平而忘记战争的时候,是我们在安逸的生活中渐近于被温水煮死的时候,是我们被沉沦于金钱致上、娱乐致死、失去战争意志的时候,战争从未休眠,从未远离,战争就在你我的身边。</h3><h3><br></h3><h3>历史一往不复。但是,一部可以使后世目击的历史却会永远活着。它在疾流而去时涌起的每一朵浪花,正以目击片断的形式永存于世,使后世的来者可以不断地沉浸于历史的目击之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