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文(原创)/ 西瓜芒果爷爷</b></h3><h3><b>图片提供/ SRS 毛毛雨 康乃馨等</b></h3><h3><b> 部分网络下载</b></h3><h3><b>2019-07-03</b></h3><h3><b><br></b></h3><h3><b> 迷茫苦</b><b>候小升初</b></h3><h3><b><br></b></h3><h3>那年一九六六年七月,夏的炎热来的有点迫不急待,尤如我们渴望走进初中的心情,站在树荫下,满是蔫叶透不过气的味道,闷闷的,打不起精神,只有那不识好歹的蝉,死命地聒噪着,烦嚣得浑身不自在。</h3><h3><br></h3><h3>从升学考场出来,我们三小、彭村几个同考发小,个个汗水涔涔,洇湿了衣襟。学校的围墙和楼道里,挤满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显得与考场的氛围格格不入,除了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些许激动外,监考、收卷老师往日的庄严和神圣,此刻在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是惶恐不安下的呆板和麻木。“老师,什么时候公布成绩?”我们七嘴八舌,看着一摞摞试卷被带出教室,“不知道,等着吧!”老师神情无奈,语气惋惜,似乎早就知道这是场无用功。坊间风起的大串联让校园人去楼空,没有人理会我们这群刚刚毕业的小学生,升考成了敷衍,一切如泥牛入海。在最需要知识浇灌心灵的年纪,我们失学了,陷在渴望苦捱中。</h3> <h3>回母校走走,去嗅嗅那曾经的温馨,看看那熟悉的身影,找找那轻松放飞的滋味。满目的“揭、批、斗”爬在墙上,迊面老师打身边过,竟是一脸陌生,惊讶的我怀疑自己的眼睛,顿时存在感荡然无存。</h3><h3><br></h3><h3>回家,等着一堆没完没了的琐碎:担水洗菜、生炉弄饭、扫地刷碗、替弟妹擦屁股拉裤,累不说,烦得你火爆火爆的,谁叫你是老大呢?!母亲当然很乐得,儿子有没有学上?不是哪一家的事,随大流吧。她懒得瞎操心,倒是眼前的分担很骨感,可以松口气。</h3><h3><br></h3><h3>堂弟阿友和福来他们成天在外面疯着玩,一早不见了踪影,吃饭的时间不用喊准回,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一手篮球花活,秀起来旁若无人。</h3><h3><br></h3><h3>发小阿华没事就扔石锁、举杠铃、打沙包,身上的健子肌一天天往外鼓,尤其到晚上,远远地从村里石头禾场上,飘来他和伙伴们的阵阵吆喝声。谁又能想象,他一个衷情肌肉的尚武少年,无读的日子里,竟一气啃嚼了《三国》、《隋唐》、《水浒》、《说岳》等等经典一大堆。</h3><h3><br></h3><h3>阿华常来喊我去练肌肉,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的出奇,计划定量的口粮,自然难填饱足。腹中无货,手上乏力,没待肌肉疙瘩苞放,我架不住肚皮唱空城,打了退堂鼓,阿华笑我少出息。</h3> <h3>阿鼎家住隔壁,有空我喜欢往他那里钻,母亲喊也方便。他爸装了台矿石耳机,套在头上咿咿呀呀,有人在里面说话唱戏,萌发了我满脑子古怪神奇,迷上无线电半导体就是这时候的事。<br></h3><h3><br></h3><h3>打小阿鼎和我粘,是因为碰上作业难题,少不了让我替他开动脑筋,慢慢也就多了话题口水,从课本知识,小人书人物,关羽、李元霸、武松、杨六郎到班上的小女生。阿鼎做了件胆肥让我刮目的事,十三岁的小屁孩,瞒着父母,揣着五块钱五斤粮,涎着脸,硬是跟着村里毛崽他们几个大的,举旗徒步上井岗山。一个多星期音信全无,他母亲疯了似的四处打听。回来时阿鼎一拐一瘸,鞋破脚烂,据说捱到山脚下便打了回府,黄洋界成了传说。</h3> <h3>阿华挺享受他那一摞子古经典,也不知是从哪儿弄的,他不说。那会儿这可是筆让人羡慕的财富!长时间窝在家里,渴望求知的欲望,时不时会在心底燥动,尤其是阿华老在耳边叨咕隋唐英雄,梁山好汉,让他显摆得憋了一肚子刺激。</h3><h3><br></h3><h3>堂姐阿蓉,堂哥阿然高我三届,先拢起他(她)们学过的初中语文课本,方志敏狱中之作《可爱的中国》就是这里面的经典课文。</h3><h3><br></h3><h3>好人缘的大舅,一直很上心,先后借了很多涉猎广泛的书给我。如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托尔斯泰的《安娜 - 卡列尼娜》;还有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的起源》,列宁的《哲学筆记》,艾思齐的《辩证唯物主义 历史唯物主义》等等。那年月弄本好书不容易,多亏了大舅!</h3><h3><br></h3><h3>大舅还是高看了我,这么些个生涩难懂、抽象冷僻的哲学,我那有本事啃得动,生读如嚼蜡,哽噎难咽,难为了他一番殷切期望。倒是保尔、薇拉-巴芙洛芙娜(《怎么办》中女主人),安娜等主人翁的命运牵动了我的心,点燃了少年的浪漫情怀和理想主义心结,待学的苦闷被消融的干干净净。</h3> <h3><b> 迟来的别样初中</b></h3><h3><b><br></b></h3><h3>一九六六那年的冬天,意外地无雪,找不到阳光映照的晶莹,阴沉沉的天空下,北风呼啸过处,枯叶残枝卷起,漫向空旷的四周,墙上刺目的大字报在嘶啦啦作响,显得格外寒冷,凉心透背。 </h3><h3><br></h3><h3>一九六七年的夏依旧不那么平静,骄阳灼热下,声嘶力竭的高音喇叭,撕裂了一个个社群,在形同水火的浑噩中,㳽漫着武斗的血腥。</h3><h3><br></h3><h3>漫长苦捱的升学等待,终于在一九六八年的仲春四月划上了句号。一纸“复课闹革命”的通知,兑现了一年零九个月前的那场升学考试,我们在无数的碎梦翘望里,跌跌撞撞走进了中学校门。</h3><h3><br></h3><h3>我和阿华、阿鼎、堂弟阿友他们,在红纸墨字的榜贴前踌躇许久,一遍遍念着自己的名字,头上春光明媚,脥旁和风温煦,心底淤积的阴霾一扫而空,一幅新生活的憧景溶在悏意盎然里……</h3> <h3>校园里依然有很多混乱的痕迹,残腿破旧课桌椅堆积如山,教学楼窗户玻璃千疮百孔,大字报虽不再排山倒海,但板报长廊里仍有熏鼻的墨臭。陶醉在入学喜悦里的我们,求知若渴,有书读才是硬道理,并没把瘸腿书桌、破碎玻璃和墨臭堵在心里。后来,许多想不到,让我们意外覚得学校很陌生,有些像军营。</h3><h3><br></h3><h3>我们刚入校的六百多新生,照部队的做法,拆分成三个连十二个排。每个排除学生干部正副排长外,还选派了军宣队、工宣队(工人 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各一人,帮助我们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领导我们斗批“封、资、修”(封建残余 资产阶级 修正主义)。</h3><h3><br></h3><h3>那些个玩大的伙伴都散在各个排里:阿鼎去了九排和阿勇一起;阿荣与堂弟阿友落在八排,结识了一帮耍篮球的兄弟;七排有阿生和阿权,我们碰面时,阿权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阿高、阿环在五排结伴;阿华和我落单,他四排,我一排。虽说彼此分开了,不在一个教室,短短几分钟的课休,也是你来我往走动招呼,甚至结伴去厕所放水。</h3> <h3>教学楼二楼的最东头是我们一排的教室,紧挨围墙,围墙边突兀着几丘没人敢动的旧冢,荒凉色彩很重,由东往西一字排开共八个教室,八排顶在最西头。循着铃声从中门主楼梯蹬上来,一路咚咚,尘扬刺鼻,右拐穿过四排、三排、二排教室,匆匆中,总有几张熟悉的鬼脸在玻璃后朝你呲牙咧嘴,每次上课费事就数我们,太耗卡路里。</h3><h3><br></h3><h3>排里(班里)同学来自一、二、三小(铁路第一、二、三小学的简称),大多是生面初识,意外地也认出了几张熟面孔,重逢了老同学,像小胖文文、红红、阿辉、阿德等。</h3><h3><br></h3><h3>班主任老师姓候,一位四十多岁的和蔼知识女性,难得露面,只有上课的时候才看得到她匆匆的身影。排里的大小事情都由军宣队、工宣队兜着,除了教书真没什么事让她插手,夹在中间,弄不好自讨没趣。被“臭老九”丹炉焠炼过的老师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h3><h3><br></h3><h3>上课是件让老师很犯愁的事,讲课的没有教材,听讲的没有课本。大多时候都是临时讲义,那种手刻滕印资料,這些都是老师们课前自己编印出来的,完全是八小时外的辛苦。理、数课老师相对简明轻松些,计算公式、物质定理在内容上不像语文、外语有那么多社资(社会主义 资本主义)、封修(封建迷信 修正主义)、崇洋媚外的属性,稍不留神,就自己把自己带进“大是大非”的泥沟里。</h3><h3><br></h3><h3>坐在教室里,直面着教材的短缺、无米之炊教学的窘境,我们一腔求知的热情,像冬天兜头一盆凉水;初中的新鲜感,如泡沫一般爆裂破碎。课堂秩序慢慢变得有些糟糕,吵杂没完沒了地考验着老师的操守和耐心,患得患失在心里向大家蛊惑“读书无用”。</h3> <h3>排里(班上)的军宣队,一位二十几岁的大哥哥,来自六0一一部队。早读的时候,总是他领着我们读“毛主席语录”,可能是文化的原因,老磕巴错字,面对最可爱的人,大家心有灵犀地选择沉默。军哥哥也觉察到异样,泛起一脸羞赧。下午土操场上的队例操练,军哥哥像完全換了个人,示范动作抖擞,口令铿锵有力。队伍里男女同学,无不震撼和佩服兵哥哥的军人魅力,高吭的口号和脚下踢踏出来的整齐节奏声,在校园内此起彼伏。</h3><h3><br></h3><h3>工宣队师傅是位大叔,大老爷远从萍乡过来,烟瘾很重,少言寡语主意颇多。除了教学、学藉,班主任老师该做的事,如考勤、课堂纪律、矛盾纠纷、学工、学农等,好像都和他搭介。同学们挺敬畏大叔,敬他任劳任怨、不知疲倦;畏他太爱用简单明了、主观武断的工人方式,来处理学生的大小事务。</h3><h3><br></h3><h3>那时候,学工、学农、学解放军决不是墙上的口号和流行时髦,是实实在在的教育改革史命,我们时常会有许多社会实践机会,参加各种义务劳动,也能收获课堂上无法给予的灵魂救赎。</h3><h3><br></h3><h3>百花洲东湖湖底清淤劳动,是靠拢工农、磨练意志的最佳表现机会,排里多位美眉在臭淤泥里扎破了脚,仍然忍痛坚持,我们这些男生嘴上不说,肚子里怜香惜玉很心疼。</h3><h3><br></h3><h3>那年深秋,国庆十九周年前夕,八一广场改造、万岁馆(展览馆)新建工程,经解放军工程部队紧锣密鼓的施工,已进入扫尾清理阶段,大量的水泥留痕、污渍残余急待清除。九月三十日下午接到任务通知,当晚我们六六级全体师生携工具上阵,散开在偌大的广场周围,铲落痕除残渍。</h3><h3><br></h3><h3>夜阑入深了,冷风阵阵刮过,寒气袭人,大家都紧缩在大衣里,有人在瑟瑟发抖,他们少穿了衣。当晨曦露白的时候,我们整队班师,高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祖国在心中的神圣,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寒冷。</h3> <h3><b> 工人农民 我们永远的老师</b></h3><h3><b><br></b></h3><h3>印象中,从一九六八年秋未开始,到一九六九年冬离校前夕,我们在学校里捧书本、捏筆头的日子越来越少,不断往返工厂车间、农村田间地头的劳动,成了我们学习的主旋律。</h3><h3><br></h3><h3>当别人去工地搬砖挑瓦,或是在车间抡锤砸铁的时候,很幸运,我和排里十几个同学被分派到通讯工厂跟师傅学技。不是说这里活轻不累,是它特合我迷恋无线电的口胃,这花钱都买不来实践机会,把心里荒学的不乐意全扔在脑后。</h3><h3><br></h3><h3>带我们的几个师傅都是女的,三十来岁,手上电路安装活非常娴熟,站一旁看着,我心里暗暗佩服,当然也很想卖弄下自己,师傅意外地放心,直接腾工位让我上手。那天下午,在同学的围观下,我一气焊接组装了六块印刷电路板上的电子元件。</h3><h3><br></h3><h3>第二天,上工位的时候,师傅不在,旁边的几个师傅跳过我,直接将电路工件交到下手。正诧异,师傅回来了,我忙让出工位,她淡淡地冲我点了点头,便埋头忙起活来,我无措了一上午。下午师傅又叫我上工位并立着指导了多时。</h3><h3><br></h3><h3>直到学工期满,要离开师傅她的时候,有人提醒,我才知道当时因我错焊了元件位置造成了残次品,师傅代我受过被扣罚了工资。然而這么久她竟只字未提,我拉着她的手,欲说而不能……。</h3> <h3>如果说学工劳动,工人师傅的淳朴和担当,能让我们心灵载获一份无私的果敢,那么学农,和地道的农民朋友朝夕相处,则是另一番感受和眷念。</h3><h3><br></h3><h3>六九年仲夏,我和排里的同学来到了向塘一个叫“新村”的大队学农。从向西站火车上下来,大家脸盆、水壶、卷席、草帽武装齐全,肩背手提,一副远行的样子。接站的是“新村”的支书李大哥,一位六四年高中毕业的返乡知青,高瘦黝黑,他热情地接过几个女生的包兜,往肩上一抛,径直跑前头领路。</h3><h3><br></h3><h3>到落脚点“新村”还有八、九里乡间小路,头上骄阳似火,暑热灼心;路边树木稀少,难觅林荫,队伍在汗水和喘息中行进,支书李哥忙前顾后,不停加油鼓劲。迎面扑来一大片荷塘,清流見底,水草下有鱼儿悠闲出没,心头立时掠过丝丝凉意,很快我们就到了“新村”。</h3><h3><br></h3><h3>支书李哥早在村里给我们腾了两处地方,男生住大队部(原来的宗族祠堂);女生住仓库,吃饭按组别分散在各农户。给我们小组弄饭的是个大婶,头上扎了条白毛巾,灶前的柴草火光映得她的脸黑红黑红,大铁锅腾腾地吐着白汽,米饭香味钻鼻。</h3><h3><br></h3><h3>李哥田间劳作是把好手,割禾插秧;扶犂耖田,样样都行,哪里看得出是个书生。几天下来,多亏李哥身前背后的言传身教,站在滚烫的泥水里,体会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滋味,我们也能像模像样地割禾扎草了。</h3><h3><br></h3><h3>天擦黒的时候,在村边池塘的清流里,涤荡了身上一天的泥水和汗渍,端起饭砵我们风卷残云,真饿着了。大婶为难地说,“口粮不够,明天没米下锅啰”,支书李大哥搁下碗筷,“先用大队公粮贴䃼,年底分红扣我口粮,不能饿了这些后生!”在那缺粮的年代,这一声铿锵砸地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自我牺牲!</h3><h3><br></h3><h3>返校那天,李哥没来送我们,他忙着大队抢种的事,大婶替他带了句口信:弟弟妹妹们,很惭愧没照顾好你们,欢迎再来“新村”!路过荷塘,望着那一池清流里的荷叶,顶着烈日炎炎,依旧碧绿挺拔。我奇想,甘愿奉献知识和青春的李哥不就像这荷叶吗?他把荫凉留给了家乡和农村!回望“新村”,李哥的影子越来越浓……</h3><h3><br></h3><h3>五个月后,身上还带着皮革厂学工留下的皮臭味,深夜,一列火车往北把我们载向了远方……初中的梦,在车轮和轨道哐当声中越来越碎。</h3><h3><br></h3><h3><b> (写于南昌青山湖畔)</b></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