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说我说（三）》（原创）

佳月

梦说 我说（三）

文/陈月兰

梦说——

昨夜我梦到了自己去爬山，好像是一座名山，我记不清山名了（梦没有告诉我山名），总觉它挺有名气的。需要说明的是，之前我并没有想到谁会引领我爬上去，一直都信奉：独来独往，甘苦自知。所以，攀爬的过程中没有盼望。

梦的场景是一条弯弯的山路，路两旁没有树，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山路崎岖不平，一级级天然形成的石阶向山顶延伸。在万丈深渊边沿，凸出一堆堆张牙舞爪的乱石，仿佛一头头趴在地上的野兽，随时都会跳起来袭击路人。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我一心想到山顶上看风景，就沿着这条险象环生的山路往上攀登。这时候的我，心情沉重（梦从一开始就安排我心情沉重），好像很憋屈，必须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去透口气，所以，即便是一个人，也没有畏惧，疾步向上攀爬，恨不得一步登上山顶。

爬到半山腰，就基本上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月光好像被悬崖挡住，天色暗下来，人仿佛进入一道涵洞，隐约感觉到路旁潜伏着危险。我提心吊胆，从这一刻开始紧张起来，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什么也看不见，脚底下磕磕绊绊，旁边好像有鬼魔相伴，内心越来越恐慌，却没打算停下来，更没回头看看，说实话也不敢回头，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你一个人？”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问候，浑厚低沉的男中音，打破了山中的静寂，吓了我一跳，但也让我惊喜，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我一个人在这里。

“嗯，幸好遇上你。”我慌乱中回答，本能地抬头望去，更让我惊喜的是，月光像探照灯一样又照临我身上，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清晰。

“把手给我，跟我来。”对方居高临下看着我，伸出手。

我定睛看他，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望见前方悬崖顶上立着一个人，是个年轻人吧，宽肩细腰，四肢颀长，他沐浴着清澈的月光，浑身上下散发着天使一般圣洁的光芒，刺得我有点睁不开眼睛。更糟糕的是，我的鼻中发酸，眼里模糊，激动不已，被他的出现感动的一个劲想哭，于是，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此表达对他的谢意和敬意，情不自禁地把手伸给他。

恍恍惚惚的，在他的牵引下，我身轻如燕，也站在了他的同一高度，终于来到了山顶。山顶上有披着月光的树木，有洒满月光的湖水，还有凉爽宜人的清风。

“久仰你的大名。”我还不知他是谁，就这么恭维他一句（梦虽然没有向我交代他是谁，却让我本能地意识到他不同凡响，是个值得我敬仰的人——我命中的贵人），想与他对视，但我的目光与他滑动的喉结平行，他的下巴锋利，我哪里敢看他的眼睛。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自卑的抬不起头。

“过奖了，其实你很优秀，你那篇《梦说我说》写得不错，你的毅力让我着实佩服。”他似乎莞尔一笑。

原来他早已认识我，我脸一红，想和他交流又犹豫，只低低地告诉他我想四处走走。

与他同行，走在铺满月光的路上，我的心情渐渐地开朗，沉重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愉快。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在我旁边，陪我在平湖边散步。我俩没有手拉手，也没有肩并肩，隔了一米左右，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他走近一棵披着月光的玉树（那是我在上一篇《梦说我说》中谈到的玉树），站下来，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接着侧目看着我，不矫情，不造作，那么顺其自然。

尽管我没看他，但我分明感觉到他在打量我，而且能够洞穿我隐秘的心思。我想告诉他那棵树的来历，隐隐约约的还记得它曾经出现在我另一个梦中情景，又怕他笑我好卖弄；我还想跟他再走近一步，又怕他认为我不自重……只好学他那样，保持沉默，保持距离。

一轮明月高悬在玉树的上空，湖面平静如镜，深蓝色的夜幕上缀满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像天的眼睛俯瞰着人间，而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不动，像一幅画，定格在我俩面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随着他的一声叹息活过来。

“唉，相遇又待如何？”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不过，能够相遇就是缘了。”

“我感激生命中遇到的每一根稻草。”我想告诉他我会珍惜这份相遇的缘，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如此心语。相信他懂我的心意。

“你敢和我跳下去？”来到一处悬崖边，他好像低低地问。

“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不敢的呢？”我看了身旁的他一眼，感觉他很亲切，与他的距离似乎已经拉近，大胆地抬起头来，接触到他那双盛满月光的眼睛，立即响应。

他不再怀疑，微微一笑，拉着我纵身一跳。

坠落的速度很缓慢，我似乎扎上双翅在飞翔，但突然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在飞，心里一阵发慌，又一阵紧张，正六神无主时，他来了，他伸手托着我，轻轻地告诉我别怕……

我没有落进万丈深渊，而和他一起畅游在一条铺满月光的河里，他好像变成了我童年的伙伴，和我在水中嬉闹玩耍……玩累了，我们就坐在河边畅所欲言……

这样美妙的时光似乎没有尽头，梦也没有让我赶紧离开，而让我对着他尽情倾诉，把我的成长历程说给他听……他是一名忠实的听众，静静地倾听我的心声，似乎心服口服，没有打断一句，没再提任何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中，梦的场景发生了改变，眼前是一个绿树掩映的小村庄，他家就住在这个村子里，是一户菜农，我似乎熟门熟路来他家买菜，但我这又是第一次上门。

坐北朝南的堂屋里，靠后墙摆着一张条几，条几下面是八仙桌，八仙桌下面是饭桌，和农村每户人家的摆设没什么两样，所不同的是别人家饭桌上一般都摆着碗筷，而他家的却摆满生机盎然的盆栽，还有饭桌下面也不一般，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每一片落叶都枯黄衰败，明显可以看出，那些落叶并不是盆栽落下的。

我来了，说明了来意，来买菜。他和他妻子都在家，一个坐饭桌北，一个坐饭桌东，我被安排坐饭桌西，和他妻子面对面，却始终看不清他妻子脸。过了一会儿，他俩齐动手，在一个洋铁桶里捞出满满一竹筐小青菜和一只活对虾，还有一朵洁白透明的银耳花。

“等爽干了水再走吧。”他妻子好像在对我说，可我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我看看他，他好像也在把我挽留，冲我点点头，表情虽然有点严肃，但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温情。

回到各自座位，我拿出一张报纸给他和妻子看，她妻子先看过报纸，没说什么，就递给他看，我凑过去和他一起看报纸上的一幅画面，竟然是我们在悬崖顶上的照片，我不记得照过什么照片呀，哪来的照片呢？心里纳闷，又不好说出来，照片上的背景是那棵玉树，高挂在夜空的月亮，波光粼粼的湖面，并肩站在玉树下的两个人背影，那分明是我和他。许是担心他妻子有什么看法，我才惶恐不安的吧（梦此时让我很尴尬），偷偷看他表情，他却那么坦然，看着照片，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显得君子坦荡荡……

我却坐不住了，站起来要走，他没有挽留我，但他妻子却留我吃了饭再走。盛情难却，我又坐下来，说实话也想和他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也想和他一起吃顿饭。他却站起来，转向八仙桌，背对着我和他妻子，一言不发。我看出自己不受他欢迎，就拿了菜，匆匆告辞。他妻子站起来送我，他却始终背过身去……

心里酸酸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行走间忽然想起还没付菜钱，赶紧又转身回去。

脚下的路似乎没有尽头，从清早走到黄昏，也没有望见他的家门，心中着急，举目四顾，眼前的景色又变了模样，我竟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周围都是葱绿的庄稼……我的心情——竟然一变为轻松……

我说——

两年前，我出现在网络上的时候，是在心情沉静下来以后。之前，我的生活总是处于风雨飘摇中，内心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完全没了自信。总得活下去呀。我先在文字中找安慰，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与高尚的灵魂做伴，可还是失落。就没有一个能说话的地方了吗？倾诉或倒倒苦水，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帮助，将所有的心事寄存，腾出空间，再活回那一个自己。

我不想回首，可一幕幕场景偏偏像电视连续剧一般，时而出现在梦中，扰得我不得安宁。梦醒时分，颇多感悟。于是，在网络这个虚拟的空间，我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心灵的落脚点，情感的落脚点。我成了网上的生物。我的帖子大受欢迎，感性、细腻、令人感动，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人气上升。而我，竟不知不觉的又做起更多的关于相遇的梦。

在梦中，我似乎找回自己了，原来的自己，本真的自己，活着的自己，喜怒哀乐全在自己掌握中的自己，随心所欲的自己，不用在乎世俗眼光的自己。我究竟写了多少，会写多久，不知道，我反正在写，似乎要把积攒了几十年的心事与向往全写出来。在我的文字里，更多的时候，还是梦一般美丽的爱，尤其是爱情。我知道自己，一直活在梦里，还将在梦里继续生活下去。只有在梦里，才叫活着。

我也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应该再做梦，而要清醒地认识到，生活不是梦！可我又一次次为自己辩解：连梦都没了，还活着干什么？人活着，总要有梦想！

不难看出，那座不知名的山，是个重要的象征物。虽险象环生，却并不令人望而生畏，它到底象征着什么呢？我想，它多数指生活中的艰辛历程。

即便是再强大的内心世界，也有承受不了生活压力的时候，更何况我的内心并不强大，它很脆弱，脆弱到在面对生活的苦难时，想找到一处避难所。而那个避难所就是我的理想境界，我急于要到那里透口气，以便缓解生活的压力，梦就安排我去登那一座高山，梦同时安排我心情沉重，但又为我指出一条向上之路，它促使我一心去攀登理想的高峰。

这个梦因它的美妙场景而被我牢牢记住，让我回味无穷。梦为我安排那些场景却并未急于让我明白它的用意，可见它的预兆性有多隐秘。不可忽视，那无处不在的自然风光，它其实能随时调节人的心情；更不可忽视关爱的作用，那在黑暗中伸出来的手，他无疑能给人带来光明。

一个人进入梦乡的时候，其灵魂就开始了四处游走，在游走的过程中，一颗卑微的灵魂与一颗高尚的灵魂相遇时，不能不惊喜，振奋。梦从这一刻就显示了它的神奇，它的叙述技术已经是个成熟的小说家了。

显而易见，相遇相知的喜悦占了这个梦的多半部分，梦用那么多意象暗示，和情景描写来烘托我的心情，让它由沉重到轻松又归于平静……而对于这种知遇之恩的报答过程虽然只是占了这个梦的少半部分，却十分贴近生活，起到警醒作用。

不可否认，那些摆放在饭桌上的盆栽，则象征着一个人的希望和未来，还有那铺满地面的落叶，则象征着一个人内心的落寞。梦在暗示我：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注重现实，现实的情况就摆在这里，你如果不努力，一味地迁就自己，那你就会像树叶一样随风飘零，沦为可悲的结局；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只不过是一场悲剧的序幕而已……而那记忆中的温馨——那张留下两个人相遇的喜悦的照片，你即使展示在人们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根本就引不起谁的注意，你只能把它珍藏在心底，默默地怀念，切不可拿来炫耀……

梦继续暗示：那些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青菜、活对虾、银耳花，则象征着他的真诚和热情，以及他对我的无私帮助……而他的一个转身，则告诉我，缘来缘去如水，相聚是刹那，转身即天涯……

和我在多年前做过的一个离奇的梦一样，在这个梦里，让我惊讶的依然是梦的叙述技术。梦用这么好的叙述技术是为了呈现一个我的道德困境。接下来梦让我自己按自己的意志去做，如何走出困境，适应困境。梦又及时为我安排了另一个场景，让我置身于希望的田野中，振作起来，走完这一段心理路程——让我的心情由低落到振奋又归于淡定……

由此可见，梦的用心良苦，它用不断变换的场景来警示我：一个对生活不用心的人是难以解开梦的用意的；一定要心怀梦想，脚踏实地的活着。

至此，我终于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