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三）竭泽逐渔——触摸华夏系列散文游记

月缺儿

竭泽逐渔

        有哪一天，在一个懒在床上心绪混沌的早晨，窗帘把灵魂与阳光隔开得若即若离的时候，你会在无法改变的澄明记忆里，闭着眼睛看到隐藏起来的林林总总。

        那一刻，应该有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弱弱地环响起来——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其时，那放弃了的世界，是因为有抓得住的生命奇迹，值得珍惜，值得坚定不移地追求下去。

        而那些抓不住的，是渐行渐远无法复制的曾经，哪怕，就是刚刚发生在昨天的点点滴滴。

        过去的，正在发生的，一旦那些活跃于其中褒贬不一的鲜活面孔逝去，终将凝固成可望不可及的记忆，就像我正在敲成的毁誉参半的文字一样。

        所以，用敬畏把过去的、当下的真实捕捉，便算是留下了永恒的生命轨迹，又何必去凭空杜撰那些千篇一律、无病呻吟的虚无缥缈？

        我知道“生命不息，抽烟不止”带给公众，带给自己的害处，却不能苟同就是慢性自杀抑或杀人的夸大其词、耸人听闻。

        林彪五毒不侵，惶惶短命暴毙。

        张学良五毒俱全，怡然寿终正寝。

        生命，是诸多元素实实在在的奇妙组合，绝不是任何一个人云亦云、玄幻诡异的奇迹。

        好的，坏的，不过是传统道德的模棱两可，完全看你一念之差的着眼点。

        不然，怎么一个“情”字昨天还谈虎色变，今天就趋之若鹜？

        人人深陷其中的理由，无非众人皆醉我独醒，仿佛真理在握的自欺欺人。

        对于一个地方的印象，不同经历背景的人，以不同的目的接触之后，一定会有不同的记忆行囊背负。

        不知从何时起，逐水而钓的同时，我的心里，常常有竭泽而渔的忡忡忧心。

        那一份的杞人忧天，又总是在“一个农妇喝了城里的自来水后，把水龙头插在自家墙壁上，却不见水来的懵懵懂懂”的悲哀里，无奈地释然莞尔。

        龙嘉机场边的龙家堡，挖了大大小小的鱼池无数。经济利益驱动下，让农民朋友把松辽平原大片肥沃的耕地改造成了水乡泽国。

        我和残联主席老艾，每个周末，都会跟着“长条子”去钓那里的大鱼。

        这里的鲫鱼，个大味美，常有二、三斤一条的大鲫出没。与这种鲫鱼斗智斗勇的快感，让坐在阳伞下的“长条子”乐此不彼，连呼“过瘾”。

        老艾坐在柳荫下，笑着“长条子”的小儿科，不疾不徐地溜着十几斤重的大草鱼，等着渔家赶来，用一只硕大的抄网，抄鱼入护，一副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

        鱼池中心的增氧泵，“哗哗”不停地搅动着钓者的安逸。

        中午，渔家殷勤招待我们的鱼宴上，少不了烀的土豆茄子拌了农家大酱，还有冒油的咸鸭蛋。岸边深井里的潜水泵，源源不断地为这一潭死水补充着能量的同时，也冰着凉浸浸的啤酒，为我们消去暑气炎炎。

        每当一两百斤的渔获装入车子的时候，就是“长条子”挥笔签字的时刻。

        “长条子”是保险公司老总的公子，身材修长，玉树临风。不敢恭维的龙飞凤舞，每次签下的都是几千元“四五皆入”的豪爽，深得渔家的欢喜。为他买单的，政企不分，各怀鬼胎地排了长队，唯恐巴结不及。

        这一片人造水域，养殖的水产，不捕不捞，不售不卖，只供玩家休闲垂钓。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钓友，每钓一竿动辄几十、几百元钱的快乐，问身边的老艾，都是谁在为这般的其乐融融买单？老艾意味深长：“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这样的渔猎，常常，让我的手臂，酸软无力；让我的意趣，索然阑珊！

        这一片无源之水，对于那些政企既得的兴旺繁荣，不知道是不是“饮鸩止渴”，深而远之，有无“竭泽而渔”之虞？

        再去公主城联系一个“白钢项目”工程的间隙，我去了凤凰山下南崴子的一片鱼塘。

        二十元一天的放钓，没有了“长条子”那样签单的压抑，便悠然自得地轻松起来。

        那片塘，大得一眼看不到尽头，水也深不可测。眼见鱼儿欢腾雀跃，我的钓竿却鞭长莫及。再看那天南地北的一众钓友，喂窝调饵，更枪换炮，各显神通也群策群力，到头来还是免不了空竿连连，望鱼兴叹。

        堪堪红日西斜，我的鱼护，还干干地晾在岸上，一样颗粒无收。

        这片怪异的水泽，有着天然黑泥沼野湖的模样，那么，猎鱼的窍要在哪里呢？

        收竿的时候，我回想着老冯教我的野钓技巧，搜肠刮肚地试着拼凑各种方案，以满足意欲征服它的强烈欲望。

        翌日上午办完了事，“兵哥哥”帮我把渔具卸到一个靠近深水的湾里时，已经九点多了。   

        我递给鱼塘老板十元钱：“只钓两个小时，行吗？”

        “嗨、嗨，不给钱也得让您玩一会啊。”老板清楚自己鱼塘的鱼汛，自认十元钱也是白拣的便宜，打着哈哈愉快地走了。不想，这一次，他却着着实实地败给了我，不，是败给了老冯传授的钓技。

        六米三的钓组撇进水里，浮漂几乎挨到了竿稍，好深的水。

        我拿出在在金海湾洗浴中心后厨要的白面，黏合了炒熟的豆粕，搓了十几个拳头大的团，一边尽数投向浮漂的左右，一边吩咐“兵哥哥”去接客人中午来吃鱼。

        似信非信，“兵哥哥”笑着开车走了。

        我把钓组挂在竿架上，去访专注在岸边的钓友。

        一如昨天，钓友们看着“定海神针”，阴郁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脸，心有不甘地絮叨着：“TM的这些鱼怪，包饺子都不吃！”

        两支烟的功夫，我转了回来。平静的水面，有一团团的水晕从深处翻涌上来，是鱼汛！我搓饵抛竿，那浮漂一顶一顿，标准地闷了下去。抖手提竿，好大的手感。

        我慢慢地斜向退后，把鱼领出底窝，为的是怕惊扰了窝里的鱼群。钓竿收放间，不肖几个回合，一条四斤多的红鲤，已抄入干渴的鱼护之中。

        抛竿就有，接二连三。钓友们驻目，看着我表演一般的渔猎。围过来的几个，纷纷明要暗拿地分着我的鱼饵，回去急急地试钓，却依然有如泥牛入海，一如既往地音信杳无。

        其实，这样的水域，聚鱼的无非是那十几团对了症的炒香豆粕。

        就如生活，是要在对的时机，选择对的方法，才能做出对的事儿，继而收获满意的结果。反之，给狮子嫩草，送老牛鲜肉，无异于拎着棍子叫狗，只怕会越叫越远的罢？

        一个半小时后，生了恻隐之心的我，提前收手停竿。鱼护里，已网罗了十几条蹦跳的大鲤。

        左右搬来抢窝的钓友，殷殷地问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我沉吟着顾左右而言他——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知而不言。是含混地感觉，这种情形下传授钓技，有些“采花卖花”的不义。抑或，也怕沾了另一种意义“竭泽而渔”的嫌疑。

        呵呵呵，怪异的生存环境，难免滋生心理漂移，忽左忽右！

        鞍山之南，千山深处，一个幽深的山谷抱着上英水库。

        那是一次没有计划的邂逅，所以，当我暮然见到这座五十多平方公里的人工湖钓手云集、鱼汛姣好时，着实让我大大地措手不及了一番。

        我在青山绿水边寻了一处人稀的地儿停了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应急的钓包。

        还好，除了一支装备齐全的两米七短竿外，还有一小包“九一八”，正好可以抽这里的小白鱼。

        十几个大饵，快速抽出了底窝，阳光下几近透明的小白鱼，成双成对地欢愉着我的快乐。

   

        及近正午，没有阳伞，我心疼了半袖衫下的裸臂，弃水进山。

        浓郁的红松下，远眺北岸，竟是一片片的果园郁郁葱葱。

        近处的山弯，层层梯田里，南国梨正初孕着她们落花坐果的美妙。忍不住那份诱惑，倘入林中，却意外地采撷了一捧鲜嫩的野蕨菜。

        又一处生态的园子，巧妙地因地制宜，睿智地因势利导，没有了“竭泽而渔”的烦恼，在近水乐山的豁达中，收获着没有穷尽的自然赐予！

        我打开车窗，吹着清新的千山之风，在上英水库平缓而弯曲的湖滨柏油路上，慢慢地滑过，感喟着那一场场满了行囊，却空了躯壳的逐水而钓。

        依依不舍中，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于一件事或一个人，有了感情是很危险的。因为，事，会结束，人，会走。”

        踩了油门，车子飞出——我，是你的过客；你，是我的过客；我们，是这个世界共同的过客。

        惟愿，我和你，我们和这个世界，第二次握手的时候，没有“竭泽而渔”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