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缘 第二十五回 下

东皋居士

金玉缘 第二十五回 下

之后，有小龙船二十只，上有绯衣军士各五十余人，各设旗鼓铜锣；船头有一军校，舞旗招引。又有虎头船十只，上各有一锦衣人，执小旗立船头上；余皆着青色短衣．长顶头巾．齐舞船桨。又有飞鱼船二只．彩画描金．最为精巧，上有杂彩戏衫五十余人，间列杂色小旗绯伞，左右招舞，鸣小锣鼓、铙铎之类。诸小龙船竞相划到池北岸的“奥屋”，牵拽出一条大龙船。其间，小龙船争先团转翔舞，迎导于前，虎头船以绳索引大龙船。大龙船长约三四十丈，阔三四丈．头尾鳞鬣，皆雕镂金饰；中设御座，上有层楼台观。龙头上有人舞旗指挥，至临水殿停泊。之后小龙船横列于水殿前，东西相向。虎头、飞鱼等船，布在其后．如两阵之势。须臾．鼓乐大作，皇上登上大龙船就坐之后，殿前水棚上一名军校以红旗招之，小龙船各鸣锣鼓出阵，舞桨旋转，共为一个大圆阵，谓之“旋罗”；水殿前又以旗招之，其船分为两队，各为一小圆阵，谓之“海眼”；又以旗招之，两队船交错相划，谓之“交头”。又以旗招之．则诸船皆列池心五殿之东面，对临水殿排成行列。此时，则有一小舟上一名军校执一竿，上面悬挂锦彩银盌之类，谓之“标竿”，插在临水殿前的水中；又见旗招之，则两队龙船向临水殿鸣鼓并进，捷足先登者得标；连同虎头船之类．各三次争标而止。然后，皇上辞舟登岸赏赐得标者，军民山呼拜舞。龙船竞渡争标结束后，小龙船复引大龙船入”奥屋“之内，以备明年再用。小龙船则系于池之西岸 。

        竞渡争标之后，皇上移驾宝津楼，大宴群臣。仙桥及岸上的游客为了前去瞻仰天子丰采，潮水般踊向临水殿。在拥挤的人流里，巧娘被冲散了。李迒发现丢失了巧娘，便拉着陈沛去找。他们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一边往前挤，一边大声呼喊着巧娘的名字。在喧闹的人声中，他们听见了巧娘的应声，便向那应声处拼命挤去。他们在仙桥的桥头上，看见巧娘正被三四个泼皮样的小子调戏，为首的是个寒酸的恶少，一脸的无赖相。巧娘见李迒过来，急忙躲到李迒身后。李迒冲上前去，怒声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无礼！”那恶少指着旁边的四个人，摇头晃脑地答道：“要知老子是谁？你且问问他们！”旁边一泼皮翘着大拇指应声说：“听说过高衙内吗？这位小爷便是高太尉的公子。”李迒道：“噢，高衙内？我倒是去过高府几次，怎么没见过你？”那恶少听李迒话语有些来头，又见李迒高出自己一个头颅，先自软了下来，说道：“小弟眼拙，也不曾记得见过公子。请问公子台甫？”那恶少一边说，一边往后边的虹桥上退，李迒抢前几步拦住他的退路，伸手揪住他的衣领，说：“今天我就要让你跟我去见高太尉，高太尉正在宝津楼上接驾！”那恶少挣扎着要逃跑，却被李迒从后面拦腰抱住，用肩抵住他的后背，猛地起身，来了个“霸王扛鼎”将他仰面扛在肩上，然后走近桥栏杆，往栏杆外使劲一甩，一个“霸王卸甲”，便把个瘦小的恶少扔到桥下的水里。只听得’扑通’一声水响，池面上的水花落下，咕噜咕噜冒上几个泡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们打趣道：“这人的水秋千蹴得好啊！”另一个说：“可惜皇上没看见！”跟着恶少的那几个泼皮见势不妙，趁机钻到人群里，连影子也看不见了。却说那恶少浮上来在水里打扑腾，巧娘说：“李迒哥，要出人命了！怎么办？”李迒赶紧脱了外面的衣服递给巧娘，露出一身腱子肉，一跃跳进水里，一手抓住那恶少的衣服，另一手划水，把恶少拖到岸上。等那恶少把肚子里的水吐干净了，喘过气来，李迒跟那恶少说：“我的名字叫李迒，住西衢街有竹堂，我在家里等着你！今日不奉陪了！”李迒说完，便跟巧娘、陈沛扬长而去。他们到了金明池东岸，找了一个隐僻去处，等李迒把湿了的内衣换下来，他们便回到赵府租赁的帐篷里来。

        李迒把痛打“高衙内”的事跟清照说了一遍，清照说：“这样你才像我的弟弟。原来你还会点武功，你跟谁学的？”李迒说：“这几年陪爹爹在南方，我跟李远哥学的，李远哥的武功是在老家明水学的。”清照深情地看着弟弟魁梧的身材和精明的样子，说：“弟弟可以做女孩子的靠山了。”李迒红了脸，岔开话题问道：“那高太尉真有个儿子吗？”清照说：“你姐夫跟高俅是朋友，他可能知道，回去问问就是。怎么？又害怕了？”李迒道：“我是怕连累姐夫。”清照说：“男子汉就要敢做敢当嘛！不管这个高衙内是真是假，你都应该这么做。”李迒说：“姐姐说得是。”

        春天过去，夏天来了。自五月初一至初五，京都的各家各户又开始忙碌起来。人们争先置办各样端午节的时令物品。赵府的媳妇们到大相国寺买来百索艾花、艾叶人胜、银样皷儿花、花巧团扇；又在家里跟女仆们一起包粽子，做香糖果子、五色水团；又将艾叶、紫苏、菖蒲等切成细末，再搓成细茸，用香药相和，装入各种式样的香囊和香荷包。巧娘拿着一对绣着荷花鸳鸯的香囊来找清照，红着脸说：“表嫂，我绣了一对香囊，等你去有竹堂的时候，带给李迒哥哥吧。 ”清照说：“好吧，先放在我这里。你把陈沛叫来，我有事叫他去办。”巧娘说：“香囊的事，别让弟弟知道。”清照说：“嫂嫂懂得。”巧娘把陈沛叫来之后，清照对他说：“后天就是端午节了，你去有竹堂把你李迒哥叫来，后天我们再一起去金明池看赛龙舟，到琼林苑看花。”到有竹堂去找李迒，是陈沛巴不得的开心乐事，清照的话刚落音，他便转身出了院子。                         

        端午节这天早晨，赵府各房把艾叶、紫苏、菖蒲挂在自家的房门、院门上，用来驱虫、解毒、辟邪、祛瘟；大门上的守门人则把百索艾花和艾叶人胜挂在门楣上。端午节官府揭告放假。早晨，赵挺之和夫人跟存诚、思诚、明诚及其妻子儿女们在厅堂聚会，喝了雄黄酒，给存诚、思诚的小孩子们的手腕系上五彩丝线，然后各自驱车带孩子去道观，请道姑给孩子们用药水做薰浴，以求去病消灾、纳福迎祥。明诚、清照尚无子女，便带着李迒、陈沛、婉贞、巧娘和玉珠去了金明池和琼林苑。临去，清照把巧娘做的香囊偷偷给了李迒，说：“看见香囊上的鸳鸯了吗？回去告诉咱爹妈，爹妈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李迒脸上泛起一阵红润，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放进了衣袋。

        在金明池，明诚、清照诸人不想再看赛龙舟了，他们便租了两只游船，划到五殿西边的湖面上自己做划船比赛。李迒、陈沛、巧娘用一只船，明诚和清照、婉贞、玉珠用一只船。李迒的船上人少，划船人年轻力壮，自然遥遥领先，很快划到了西岸的水边。清照对明诚说：“你喊话告诉李迒，让他们自己玩吧，我们去琼林苑了。”明诚喊话后，清照的游船便掉头划回了游船码头。

        池之西岸，是游人稀少的清静去处．这里垂杨蘸水．烟草铺堤，多垂钓之士。李迒将小船系在岸边的垂柳上，跳上岸，到“池苑所”租了两副钓鱼竿，又买了牌子，然后回到船上，三人便在船上钓起鱼来。中午，他们将钓来的几尾鲜鲤拿到“池苑所”过秤按价缴钱之后，便在近处找了一家临水小酒肆，令店小二当即红烧。三人以鱼荐樽，开怀畅饮，对着那湖光潋滟、山色溟濛的美景乐而忘归，连琼林苑也不想去了。直到斜阳欲墜，游人渐少之时，他们才回到船上，解缆回程。李迒一边划船，一边唱起他姐姐作的《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端午过后，王夫人来赵府拜见亲家母郭夫人，请郭夫人做大媒给儿子说亲，那女家当然就是郭夫人的妹妹陈氏的女儿陈巧娘。这本来是水到渠成、亲上做亲、皆大欢喜的事，所以，郭夫人出面一说，陈氏便满口答应下来。

        六月，李格非接到朝廷的任命，出任济州通判。因格非年迈且身体虚弱，需要王夫人和李迒跟随侍候，这一去不知何时回京。为此，王夫人来赵府请求郭夫人向陈氏美言，希望及早给李迒和巧娘完婚，以便全家同去济州赴任。这本来也是两厢情愿的喜事，陈氏说：“只是嫁妆没有备齐，若男家执意近期结婚，只能恳请男家见谅了。”于是，由郭夫人做主，出资给巧娘置办了一套嫁妆，选定了良辰吉日，一顶花轿便在吹吹打打声中，将巧娘抬进了有竹堂。过嫁妆的时候，清照把那张古琴作为礼物送给了巧娘，清照对巧娘说：“这琴本是母亲从洛阳外祖家要来的，也算是李家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我把琴送给你。以后你看见这张琴，就跟看见姐姐一样。”巧娘眼里含着泪说：“姐姐教我作诗、填词、弹琴，我一辈子都要记住姐姐的大恩大德。”

        李迒和巧娘结婚以后，夫妻两人便随父母去济州上任去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