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幸福的“监狱”童年

陈荆沙

<h3>(图文原创)</h3><h3><br></h3><h3>谨以此文,献给为新中国司法监狱事业奋斗终生的我的父辈!</h3> <h3>离开父辈终生奋斗的地方,已经几十年了。我并非历史学家,也不知晓监狱系统的完备史料,我儿时的记忆,到年逾花甲之年,却历久弥新!</h3> <h1><font color="#b04fbb"><b>我的父辈与他们的对手</b></font></h1> <h3>我的父母和岳父母,以及他们的战友,是新中国第一代司法监狱警官。</h3> <h3>我从小是在“监狱”的环境中长大的。</h3> <h3>但是,你千万不要把新中国的监狱,想象成黑暗、阴森、残暴、尸骨枕藉的旧中国的监狱!<br></h3><h3><br></h3><h3>人民政府对罪犯的教育改造,是既严厉,又仁爱,且给出路的。</h3><h3><br></h3> <h3>我作为警官子女,在这特殊的环境中,除了享受到社会上孩子同样的良好教育,享受到蓝天白云、亲近自然、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外,更重要的是,我从小受到法律严谨与待人宽容的熏陶。</h3> <h3>我家所在单位叫“SY监狱管理局”,它横跨湖北省荆州、荆门两个地级市的五六个县市,是新中国最大的监狱之一。</h3><h3><br></h3> <h3>新中国成立初期,1950年前后,这里荒坟野冢,芦苇浩荡,河汊纵横,野兽奔突。是我们英勇的父辈,这些老红军、老八路、第四野战军林一师、林二师、新四军第五师的转业军官,在改造数万名罪犯的同时,将那里建成了全国著名的鱼米之乡!</h3> <h3>当年,那里关押的主要是旧中国留下来的党、政、军、特人员,数量极其庞大。我儿时流传一种说法:台湾当局在反攻大陆时曾吹嘘,说在SY,他们有十万大军!此话虽虚张声势,但说明改造这些罪犯,是多么艰巨和困难。</h3><h3><br></h3><h3><br></h3> <h3>他们当中,有“国大代表”、省地县党部及政府的官员,国军各级将校,部分军统、中统人员。被关押的国军将领中,级别最高的,当数马良监狱一九七五年特赦的一位中将。他是中央军事委员会高级参议,毕业于哈佛大学。</h3><h3><br></h3><h3>更有甚者,还有一对日本细菌战犯,名叫池田和田中的夫妇,他们都是军医,妻子是有名的妇产科医生,许多干警的子女,都经她之手出世。</h3> <h3>我们儿时,对这些人,并不觉得害怕;对他们的子女,也不歧视,很多孩子成为我们的好朋友。他们长大后,有的成为企业家,有的成为著名的医学教授,人民政府和社会并没有丝毫歧视和抛弃他们。</h3> <h1><font color="#b04fbb"><b>解放军叔叔</b></font></h1><h3><br></h3><h3>SY监狱局下属的监狱、单位,分布地域广阔偏僻。五六十年代,湖北省军区独立师(番号8201部队)一个团担任警卫任务。警卫部队改编成武警,是改革开放之后的事。</h3> <h3>这是一支英雄部队。听父亲讲,这些官兵很多打过仗,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他们的余立金团长和徐景文政委,是解放战争时期的老兵。</h3> <h3>我家所在单位,驻有一个连的部队。</h3><h3><br></h3><h3>营房周围挖有壕沟,有座吊桥通往营区,日夜有固定岗放哨,流动岗则骑着高头大马在重点监区巡逻。</h3> <h3>每周部队放电影,我们就和父母一起,到营区去。解放军叔叔全副武装,枪械斜靠着右肩,整齐地坐在小凳子上,不停地彼此“拉歌”,歌喉嘹亮,歌声入云。唱的是《打靶归来》、《真是乐死人》、《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首经久不衰的雄壮军歌《人民军队忠于党》:“雄伟的井冈山,八一军旗红……”</h3><h3><br></h3><h3>干警及家人则松松散散地坐在另一边。电影开始前,一定会放耳熟能详的乐曲:《金蛇狂舞》、《旱天雷》、《喜洋洋》和《社员都是向阳花》……</h3> <h3>我们这些好奇顽皮的孩子,时不时地跑到解放军叔叔那边,看看瞧瞧,摸摸枪械。但总被父母呵斥,拽了回去!</h3><h3><br></h3> <h3>父亲曾带我进营区看过一次训练。</h3><h3><br></h3><h3>战士练格斗,一个“扫荡腿”,就将高大的巡逻战马,扫得跪倒在地上。</h3><h3><br></h3><h3>他们戴着钢网面具和皮质护胸护臂,用木制长枪练刺杀,吼声震天,虎虎生威!</h3><h3><br></h3><h3>连长让我抱起操场上的“大铁球",我费好大劲也抱不起来,逗得大家哈哈笑。后来我知道,那“大铁球”,就是铅球。</h3><h3><br></h3><h3></h3><h3>那年月,有这支虎狼之师镇守,没听说过谁敢袭警和越狱!我们儿时有句话:8201,谁人敢惹!</h3><h3><br></h3><h3>我父亲、岳父都是四野转业干部,我姐姐也任职总参三部,我的军队情结,就是从小对警卫部队有好感开始的。</h3><h3><br></h3><h3>我怀念那些亲切、勇敢的解放军叔叔!</h3> <h1><b style=""><font color="#b04fbb">特赦 1975</font></b></h1><h3><br></h3><h3>七五年秋,我刚高中毕业,在政治处做代理宣传干事。中午回家,远远看见一群人聚在我家走廊上避雨,他们都穿着一身深蓝衣裤,戴深蓝解放帽,被服行李也是统一制式的。原来他们是刚被特赦的旧中国党、政、军、特人员。</h3> <h3>我上前,问其中一位中年人: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他说,他曾是国军少校,从事谍报工作,这回特赦,他打算到台湾。</h3><h3><br></h3><h3>显然,这些人在高兴的外表下,心情十分复杂。</h3><h3><br></h3><h3>我知道,在他们服刑期间,都受到善待。根本没有住进电网高墙,戴上手铐脚链。而是根据他们所长,分配适当的工作或者轻松的活计。</h3><h3><br></h3><h3>他们有的当中学老师,有的当医生,如日本战犯池田、田中夫妇,就很受干警的尊重,有的当农业技术员或机床厂的工程师,等等。没有专长的,也分派去喂猪,管菜园,在食堂做饭或打零活。他们都有读书看报的时间,以及放假时结伴短暂外出的自由。</h3> <h3>他们刑满释放或特赦之后,许多人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有些人回到台湾和香港,做过很多有益的统战工作。池田和一儿一女回到日本后,为中国政府说了不少好话。</h3><h3><br></h3><h3>据说池田一家回日本,是周恩来总理亲自批准的。因不习惯日本的生活,女儿池田明子又重归中国,以正常人的身份,与她早已相识的青年结了婚。这位青年的父亲,就是SY监狱管理局的一位老八路。这里成了她真正的故乡。</h3> <h1><b style=""><font color="#b04fbb">亲爱的小伙伴</font></b></h1><h3><br></h3><h3> 我们警官子女,与他们的子女是可以自由往来的。<br></h3><h3><br></h3><h3> 我好友的母亲,早年是护校的学生。抗战时参加国军,在重庆中美合作所工作,是一般的军政人员,并无罪恶。</h3><h3><br></h3><h3>当时,我们听说她是《红岩》中女特务的原型。后来,我们发现,她除了穿着上讲究外,并无特出之处。</h3><h3><br></h3> <h3>改革开放后,我见到儿时的朋友,他辞去公务员职务下海,成了当地著名的企业家。我去拜访他母亲。老人回忆我父母对她及家人的善待,深情款款,几度哽咽。</h3> <h1><b style=""><font color="#b04fbb">父辈不朽</font></b></h1><h3><br></h3><h3> 我中学同学中,许多人子承父业,做了司法警察。有个校友,转到法院系统,做了副部长级的省高院院长。做到三级警监,二级警监的处厅级高级警官者,比比皆是。我父亲的同事,原本是监狱政委,他的儿子,也是我的发小,也成为了一位监狱长。</h3><h3><br></h3><h3>留在监狱工作的校友中,更有许多人,与我们的父辈一样,默默无闻地奋斗在监管改造第一线。父辈的革命精神,在他们身上,生生不息,薪火相传!</h3><h3><br></h3><h3><br></h3> <h3>我父亲和岳父母已仙逝多年,母亲也以九十高龄刚刚谢世。</h3><h3><br></h3><h3>每当我擦拭国家司法部颁发给他们的金质和银质勋章,</h3><h3>都不禁让我</h3><h3>感慨万端。<br></h3><h3>魂牵梦绕的父母之邦啊,</h3><h3>诱我重回那</h3><h3>幸福的“监狱”童年!</h3> <h3>2019.7.3 凌晨于武昌水果湖 </h3><h3>8.14 修改于南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