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俺不抽烟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要说早年间俺家谁最厉害，不用犹豫就是俺妈了。可要说俺小时候最怕谁，“哎，看哪呢，眼神儿正经点，别跟个小贼儿似的偷窥”，要说最怕谁，就是俺妈旁边的那个，俺爸了。</p><p class="ql-block"> 俺爸自诩庄稼人出身，最常跟俺说的一句话就是“别把俺的庄稼火给拱起来”。</p><p class="ql-block"> 俺家兄妹仨，俺哥，俺妹，俺。</p><p class="ql-block"> 俺跟俺哥差六岁，中间应该还有个二哥来着，不知怎么没了。</p><p class="ql-block"> 要说家里谁最受欺负，也就俺了。</p><p class="ql-block"> 俺哥是头一个又大好几岁，后来跑到“七一”住校，轻易的不回家。</p><p class="ql-block"> 俺妹，姥姥！那是俺妈的宝贝疙瘩，连俺爸都舍不得大声说话。</p><p class="ql-block"> 掐头去尾，就剩俺这个应该是老三也没人跟俺说一声就变成老二的老二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伟大的诗人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天下人家里的老二都是悲催的。（是俺说的）</p><p class="ql-block"> 俺生出来不久就被送回老家给了爷爷奶奶，俺是吃奶妈的奶长大的。</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俺妈这样叫俺：“你个二老拧”。</p><p class="ql-block"> 俺爸吃饭的时候拿三只筷子，一只放边上，留着等俺掉饭粒时敲俺脑门用的。</p><p class="ql-block"> 俺过生日，说好的给俺煮两个鸡蛋，可俺只能吃一个。为啥？笨蛋！你就没看见俺妹跟着在后边转呢吗！</p><p class="ql-block"> 俺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捡来的。</p><p class="ql-block"> 反正家里的东西俺了解的最深的，就是俺爸腰上那根皮带了，那绝对是缴获日本鬼子的，绝对真的牛皮。</p><p class="ql-block"> 别指着俺妈能救俺，她不帮着俺爸抓俺就不错了。</p><p class="ql-block"> 五岁那年，俺爸送俺上幼儿园，每周一次，把俺在车的前门交给售票员，交代好让俺在哪下车，往后一拐就没影了。</p><p class="ql-block"> 说好的亲子鉴定呢！</p><p class="ql-block"> 还好俺那会儿人小心大，不跟他一般见识，老实前门上，前门下，最后来连交代都不用他了，俺直接告诉售票员“阿姨，俺张自忠路下”。</p><p class="ql-block"> 后来俺要上小学了，不要再坐这趟车了，俺在前门上，下车跑到后门去了，结果发现，俺爸站在车后边，跟着车身一晃一晃的在那儿看着俺。</p><p class="ql-block"> 俺扭过头，装没看见，俺爸也没搭理俺。</p><p class="ql-block"> 可俺再自己坐车的时候心里真的不害怕了！</p><p class="ql-block"> 说好不煽情的。</p> <p class="ql-block"> 后来，文革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俺爸抽的烟那会儿是供应的，市场上买不到。每月领回来放壁橱里。</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的烟包装简单，小心揭开烟标，从烟盒里偷一支烟来，再拿点浆糊粘上，跟没打开过一样。</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时俺还小心翼翼的每条里只动四五盒，一条烟只偷四五支，到后来看一直没被发现就忍不住了，开始每盒里都偷一支了。</p><p class="ql-block"> 俺爸发现了，在跟烟厂电话确定人家绝对不会出一盒只装19支的烟以后，俺就暴露了。</p><p class="ql-block"> 那顿打俺现在倒是还记得，只是费了半天时间在回想，那次俺爸用的是皮带中间还是皮带头。</p><p class="ql-block"> （告诉你件真事，使皮带头打人看着狠，其实并不比拿皮带中间打人疼，轮的人一般不太好使劲 。不像使皮带中间，把皮带一折，攥着皮带头，那抡起来可是平平整整实实在在打在屁股上。）</p><p class="ql-block"> 不过，那次俺爸甩给了俺一句话：“不是不跟你讲民主，不到25岁不许你抽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俺爸出事儿了，反党，反军，反对社会主义……</p><p class="ql-block"> 俺妈，有工作，军区管不着。俺哥岁数大了，参加了工作，军区也管不着。俺妹还小军区懒得管跟着母亲吧。又到俺这个老二了，上靠不上，下够不着，不大不小，怎么算也是随军家属，正好跟着走吧。</p><p class="ql-block"> 俺跟俺爸下放到了农村。生活一直很清苦，但也很锻炼人。</p><p class="ql-block"> 记不清是18还是20岁那年，俺爸主动递给了俺一支烟……</p><p class="ql-block"> 那天徬晚，俺送他上车去北京，在暗黄色的暮霭里，望着他排队进站的背影，俺心里真的挺难受。</p><p class="ql-block"> 以后的日子，曾经在心里好多次想起朱自清的那篇散文，其实不光是我，还有很多人一样对文章写的什么早就不在乎了，只是在心里一直就印着这么个标题，《背影》！</p><p class="ql-block"> 像形容词儿说的，什么光阴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俺抽烟也好几十年了，其实过去那么多年，好多事还没翻出来就已经很平淡了，只是俺身上又是哪根筋不对，想起戒烟了。</p><p class="ql-block"> 从偷俺爸的烟到俺爸许俺抽烟再到现在闹着戒烟，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别的也真没有什么想头了，倒是让俺这么长时间后找到了一个再跟俺爸喊一嗓子的理由：</p><p class="ql-block"> 爸，俺不抽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