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密码

段道记

爱的密码文/段道记□吃过午饭，妻子到菜地里拔草。他说，才放下碗，就去干活，晌午日头正毒着。妻子知道是心疼她，却脸上显着不耐烦地说:“不干活，都爽在家啊?”□他知道妻子对他不爽。他和村里人一块外出打工，人家干着，他回来了，枉花了路费。他见妻子忘了戴草帽，就把草帽送去，又掂把小凳子，妻的腿痛不能蹲久了。□草帽和小凳子给了妻子，他也蹲下拔草。一会儿，他感觉胸部难受，站起来头晕眼黑，脸色苍白，妻子赶紧起身扶住他：“咋回事？那里不舒服？回屋歇会儿，地里活不用你干。”□妻子在地里顶着日头干活，他在屋里歇，想着妻的辛苦，心里不忍，起身再到地里。在门口碰见当支书的叔，问：“做啥叔？”叔说:“到村开扶贫会。你打工去了，咋还在家里？”他说:“叔，来家跟您说点事。”叔想，不会是想当贫困户吧？思忖着进了屋。□在屋里坐下，看着家当摆设，叔说：“好好干，挣来钱，把房子再拾掇拾掇。娃子要考大学了吧？往后任务大着呢！”他给叔倒着开水接着腔：“叔，跟您说的事，就是我家，以后您多关照着。”□还真叫我猜着了，叔直截了当说：“别想着当贫困户，精准扶贫，你探不上。就真的是贫困户，党和国家扶贫，扶持你，你也得干。脱贫致富，靠得是干。”□叔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好好干，我开会去了。”□“是，叔，我不能成了贫困户，得靠干勤劳致富。叔，我家有啥事，您还得照应。”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把叔送到门外，看着叔远去，心里似乎放下了什么。□到了地里，妻说：“这会儿觉着啥样？地里活不用你弄，你做饭吧。”吃晚饭时，他对妻子说：“我出门又回来，甭叫娃子知道，眼见要高考了，不影响他。”□这次，他和村里人外出到矿山打工。矿上进行岗前体检，领导叫他到办公室，说从体检看，你不能在这里干了，体检表你带着，到医院再复查一下。□他在市医院进行了复检，确诊为肝癌中晚期。夜里，躺在旅店床上，想着医生的话，想着妻子和儿子，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深夜孤独无助的他，思绪万千。近期身体有异常，没在意，谁知却是患了绝症。他在思考，如何面对他的人生变故。前年，七婶就是这病，花了不少钱，维持了三个多月，最后人财两空。现在他也是这病，既然回天无力，不如安然面对。家不能让他因病致贫。要是能望着儿子考上大学，就放心了。至于病，不能枉花钱，以他这样的家庭，钱是花不起的，免得也落个人财两空，给妻儿留下负担。□清晨起床，他的心情释然了许多，还得往宽处想，买火车票回家吧,走一步说一步，妻子多少有点事，夜里就睡不着，先瞒着她。□无奈病情是瞒不住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妻子说：“总觉着你有啥背着我。自从你回来，身体越来越差，咱赶紧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病，咱去县医院，再不行去大医院，花多少钱也得治病。我把卡上钱取了，先治病。人不行了，要钱弄啥？”她打开抽屉，不见了银行卡，问：“卡呢？”他说：“丢不了，我拿着。”□妻子说的卡，是为盖房和儿子上大学攒的钱。盖新房的愿望实现不了啦。他祈望能看到儿子走进大学校门。□他对妻子说：“钱不能动，留着省得你作难。我指靠不着啦，你还得撑家过日子。娃子上学、说媳妇，还要盖房，你去哪弄钱？”□儿子高考结束了，上了分数线，报了志愿，只等大学录取通知书了。满心欢喜回到家，看到父亲病情危重，哭泣着说：“爸，大学我不上了，我挣钱给您治病。”他在床上声音微弱地对儿子说：“甭胡想，你考上大学，爸高兴，你妈和家就指靠你了。”□病摧残着他的身体。村合作医疗医生来家里给他看病，叔也来看望他。医生和叔都劝他到县医院住院治疗，现在政策好，有新农合，不要在家里硬扛。□妻子恳求道：“听话，咱去医院治病。”儿子贴着爸的脸哭着：“爸，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他住进了县医院，虽然有医生和护士悉心救护，他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腹胀得穿袜脱鞋都不能了。每天妻子和儿子给他洗脚扶他躺下，身体虚弱得上气不接下气，明白时日不多了，只是和妻心照不宣。妻子当面说着宽心话，背后却是以泪洗面，觉着天塌了的无奈和绝望。妻子问他要银行卡，说转到大医院治疗，他说：“没用，不要再白花钱了。”□这天，医生查过病房，他尽着气力说：“回家吧，趁我还有一口气。”□儿子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走了。弥留之际，他眼睛直直盯着妻子，妻明白他的牵挂：“你想说啥我知道。”□他的眼睛安详地合上了。□儿子悲切地哭喊着：“爸！爸！”他再也听不见儿子喊叫爸了。□顷刻，她的天塌了，她的山倒了，她一直抑制着的悲情嚎啕奔泄：“你咋能撇下俺娘俩不管了啊！叫俺可咋活啊！”她扑在他身上哭得死去活来。邻居劝她，想开点，为娃子还得好好活着。叔也劝道，节哀顺变，后事我招呼人帮忙料理，日子还得过下去。□他和她永远离别在携手白头的人生路上。她耳边响着他病危时的话：“遇上你是我的福，跟着我让你受了不少苦，不能和你白头到老了，你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哪天我走了，不要怕，我在那边保佑你。卡在我身上贴心口袋里，别忘记了密码…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