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讲女红军故事（4）

南山

通江县当年妇女独立营成立时的广场，现为一个中学操场

红四方面军政治部主任张琴秋塑像

当年到川陕苏区采访红军时盖的邮戳

妇女独立营的诞生

早上6点40分出发，一个小时后到清江镇。吃早饭时，小店刘老板说这里的男红军有点多，女红军原来有一个，长征时自愿安家在青海（我分析应是四川的甘孜、阿坝藏区），吃青稞面，回过家一次，后来搞运动说她意志不坚定被批斗，已死多年。连绵不断的青山，风光绮丽，可我无心欣赏。山路崎岖，特别是杨柏乡至民胜镇的12公里路，我走了整整3个小时，浑身被汗水湿透。累！太累！下午4点过才到通江县城，非常饿，先吃饭，然后到新华书店买有关女红军方面的书，又遇昨天在巴中城看见的行乞姑娘，她戴着眼镜，朴素中显出文雅，在今天这个中国女人越来越新潮的时代，这种女子实在是太少了。从她的身上我仿佛看到新与旧、富与穷、先进与落后、文明与愚昧总是纠缠不清的痛苦斗争史。她蹲在街边，面前放一张行乞的“介绍信”，大意是她父亲早死，母亲病危，为了给母亲治病，她不得已从江西南昌师专停学四处行乞。另外还有南昌师专2002级的学生证、出入校门的证件，名叫陈艳，19岁。我不想知道她的真实性，给了10元钱。现在像她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姑娘从事卖身的不少，她没有选择卖身而是选择了乞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光荣，但她得到了我的尊重。话得说回来，如果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里的条件又好，我想她不至于走这条不光彩的乞讨路（四个多月后，我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这是一些有组织的乞讨队伍，化装成学生，人平一天可乞得80元左右，大部分交给幕后的老板。这世界变化真快，而今就是乞丐也一天一个样）。我在城里四处寻找老红军李玉南，问年轻人都说不知道，只好全向老年人询问。经多方打听才找到李玉南儿子开的相馆，她儿媳热情地把我带到家里。我终于找到了女红军，心里一阵激动。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老红军讲说，加上又是我平生进行的第一次采访工作，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从何谈起，而老红军一说起往事直说“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因此我趁天色已暗向老红军告辞，决定明天再来好好采访。夜宿林业宾馆。躺在床上把明天采访所要提的主要问题理清楚，并熟记在心。然后拿出前段时间收集到的有关女红军和通江方面的资料来看。同样的文字，此地阅读与彼地阅读感受大不一样。渐渐地，我闻到空气里似乎有一丝火药味和血腥味。时光倒流，终于可以听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时代跳动的脉搏声了。我一步一步走近红军队伍。

1932年10月11日，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出发，长驱5000余里，历时两个多月，跋山涉水，日夜兼程，于12月18日来到大巴山南麓的通江县两河口。这个小镇位于川北与陕南的交界处，地势险要，四川军阀田颂尧派驻一个连进行防守，红军来时，守敌闻讯逃窜，自此两河口成为红四方面军入川的第一站而名标史册。次日，红军主力在张国焘、徐向前等率领下，相继向通、南、巴出动。25日解放通江城；29日成立川陕省临时革命委员会；1933年1月23日占领巴中；2月1日占领南江；2月17日，在通江城召开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成立了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一时间，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革命运动在川北蓬勃兴起。穷苦百姓高兴地唱道：“太阳出来满山红，红军来了大不同。打倒土豪和劣绅，穷人从此不受穷。”由此，辖地4.2万平方公里，人口500多万的全国第二大苏区——川陕革命根据地诞生。

四川乃“天府之国”，自然经济条件十分优越，但由于刘湘、杨森、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等大小军阀连年混战，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川北这样的大山区，穷苦百姓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有些人家穷来大姑娘没有裤子穿。最苦的当然莫过于妇女了，当时，军阀强迫农民种罂粟，不少男子吸鸦片成瘾而丧失劳动力，只在家里抱娃娃，农业生产和家务劳动几乎全落在妇女身上，她们上山砍柴背草，下地插秧割谷，回家洗衣做饭，饱受君权、神权、族权和夫权四座大山的压迫。川北有句俗语：“要吃巴山饭，婆娘打前站。”这句话里既反映出川北妇女的勤劳勇敢，也反映出她们在社会和家庭里的重要性。然而她们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许多不到10岁的小姑娘为了吃口饭被迫当了童养媳，别说上学念书，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红军的到来，打破了川北妇女传统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她们从女红军战士身上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她们的心儿插上了翅膀，正跃跃欲试飞上辽远的天空。妇女们的热情空前高涨，一时间，母亲送儿子，妻子送丈夫，有的夫妻双双来报名，有的一家几口人同时参加红军，还有一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部队嫌年纪太小不收，她们就哭天抹泪赖着不走，坚决要求参加红军。随着部队的不断扩大，红军中的女战士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方面军总部决定成立妇女独立营。军总政治部主任张琴秋负责筹建工作，曾广澜任政委，陶万荣任营长。  

1933年3月的一天，成立大会于通江城某学校的广场上举行。妇女独立营全体指战员列队来到操场中央，她们身穿佩有红领章的灰色军装，头戴镶有红五星的八角军帽，手持长矛、大刀和步枪，虽然武器不统一，但步伐整齐，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军委主席张国焘把一面绣着“红军妇女独立营”的火红战旗授予营长陶万荣，随着一声口令，“啪”的一声脆响，妇女独立营全体指战员齐整地一个立正，接受了军首长的检阅。

这是何等的威风！从古至今，川北女子哪曾见过如此阵势？如今她们成了光荣的红军，她们不再过祖辈女人们过的那种没有青春、没有地位、没有人格的痛苦生活，因而她们一个个抬头挺胸，扬眉吐气，春风满面。妇女独立营的主要任务是保卫后方机关、医院及仓库；清剿土匪；运输武妇女独立营的主要任务是保卫后方机关、医院及仓库；清剿土匪；运输武器弹药和其它军需物资；转运伤病员等。一次，妇女独立营在张琴秋的带领下，护送总医院300多名伤病员由通江的毛裕镇向北转移。天空下着绵绵细雨，崎岖的山间小道更加难行，遇到陡坡时前面的人只好用膝盖跪着走，后面的人则要把手臂高举起。女战士们的膝盖和胳膊被磨得血肉模糊，但她们不叫苦，而是喊上了号子：“上山又上坡，小心慢慢走！坡上又加陡，越陡越好走！慢转十字拐，前摆后不摆！天上一朵云，道路展展平！”这样走了三天三夜，不巧和军阀田颂尧部下刘汉雄独立师的一个团遭遇。张琴秋指挥四川籍女战士向白军喊话：“白军兄弟们，我们红军是穷苦人的队伍，红军打日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欢迎你们加入红军，大家共同抗日！”敌团长命令士兵向红军开枪，但士兵们痛恨军阀混战，几个不怕事的士兵公开发起牢骚：“老子当兵十几年，天天打仗，就没见哪一仗是为了保家卫国，现在又跟几个婆娘斗，自古道好男不跟女斗，就算把几个婆娘打败了，又算得哪路英雄好汉？”敌团长开枪打死两个士兵。众士兵愤而哗变，一团人投降了红军。这就是在苏区广为流传的“五百农妇缴一团白军的枪”的故事。

张琴秋也因此名声大振，被传得神乎其神，国民党报纸甚至说她“青头红面一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