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生涯的回忆与思考》作者:王廷胜——(七)北上抗美援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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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七、北上抗美援朝 </b></h1><h3> 1952年下半年,朝鲜战场形势转为双方对峙状态,停战谈判也是谈谈打打、打打谈谈,同时,美帝国主义还不断叫嚣要对我后方实施两栖登陆以扭转战局。党中央、中央军委根据当时战局决定,使用更多部队入朝作战,以实战练兵,命令五十四军从广东北上(因7 月一三三师编入四十六军入朝作战,此时属四十四军主力的一三O师编入四十五军序列,从此四十五军改变番号),开赴朝鲜战场。</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 我坐了一架苏军歼击机</b></p><p> 12月底,我从军速成中学回到东莞师部,就参加了师首长的入朝作战动员大会,并于12月31日晚只身乘船至广州车站,购买师先遣一百五十人的车票,2日先遣人员随同丁盛军长到北京接受任务,在北京驻在大栅栏附近的香春饭店,数日后又到沈阳东北军区,明确我一三四师进驻辽东半岛之大东沟(含朝鲜薪岛) 至庄河地区担任海岸防卫任务。</p><p> 我师先遣人员,由韩风副师长率领,我的任务是负责安东和刘家堡的部队落车组织事宜,四OO团和四O一团在刘家堡,师直、四O二团在安东站落车。刘家堡车站位于安东市南约二十里,这里是军用机场的专用铁路线,就在我带人到此勘察车站时,发现附近停着几十架喷气式战斗机。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这种飞机,感到新奇,总想逼近看个真确。这时天渐黄昏,不时有飞行员上下飞机,也有穿着志愿军服装的地勤人员在推动飞机。于是我们就凑上前去,结果发现他们原来都是大鼻子苏联老大哥。他们为防夜间袭击,将停在飞机场待飞的飞机都疏散到飞机窝里。他们看到我们几个人都穿着马裤,是志愿军干部,就主动向我们招手,示意叫我们过去。我们也很高兴地走上前去,因语言不通,只是互相握握手,并用非常别嘴的话问他们:“你们是斯大林稍达子,还是毛泽东稍达子?”他们嗒:“是毛泽东稍达子。”说完,我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并相互拥抱。随后,他们用手势示意,叫我们帮他推飞机,我们欣然同意了。把这架飞机推到飞机窝里后,并叫我几个人到飞机仓里坐了坐。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到歼击机里坐。只见里面都是密麻麻的仪表,座位窄小,真感到当一名歼击机飞行员很不简单。</p> <p>  当我回到安东后,发现安东市内还有不少穿着志愿军军服的苏军人员,他们在市里设有警备司令部。据说有一个歼击机师和一个高炮师部署在安东附近。当时我们空军才建立不久,还很弱小,中苏两党两国为了共同利益,对抗以美帝为首的侵略者是理所当然的事。</p><p> 我们部队抵达安东落车时,基本上是无空中顾虑,顺利地进到防区。还有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端头鸭绿江大桥,在那三年战争中,大桥安然无恙,这与苏联老大哥助我一臂之力是分不开的。也巧,我们师5月初入朝,进至顺安担任反空降任务时,在我们师防区内,又遇到了苏军空军雷达观通站,这也说明了,一部分苏军空军军人穿着志愿军的服装成了名副其实的“志愿军”了。</p> <h3 style="text-align: left;">  据资料记载,1950年11月1日苏军朝鲜飞行团在定州地区参加战斗,就击落了美国两架B29轰炸机和一架野马战斗机。第一次空战不久,苏军第六十四独立歼击机航空军,主要任务是保护鸭绿江上的桥梁、发电站和大坝,以及在中朝边境以南七十五公里之内朝鲜领士上的交通线和机场,以免遭敌机的袭击。在整个战争期间,先后有十二个苏联空军师投入了空战,轮番参战的全军人数总计为七万二千多人,1952年最多时达二万五千余人。苏联空军总共损失三百三十五架飞机和一百二十名飞行员。<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二) 误将冰堆为兵舰情报出了大笑话</b></h3><h3> 那是1953年3月,我们师担负辽东半岛东起朝鲜薪岛,西至庄河海防御任务。师在龙王庙南大狐山上开设了观察所,与空军观通站在一起。初春季节,江东沿海阳光明媚,阳气上升,鸭绿江和沿海岸冰冻已开始陷化,冰块随着海水潮汐涨落开始浮动。</h3><h3> 这天上午约8时,观察所向师侦察科报告说,通过空军观通站用观察器材发现在鸭绿江入海口十余里的海面上,发现有十几艘兵舰,在阳光下不时发出闪光。我科张彦参谋接到这一突如其来的重大情报,立即向韩见唐科长汇报。韩科长也觉得此情报非同小可,一面指示观察所继续观察监视海上情况,并面向师首长和军侦察科作了报告,并立即向驻三家子的四O二团和驻北井子的四O一团查询是否发现情况,两团称没发现上述情况。</h3><h3> 此时,军侦察科又向东北军区情报部作了报告。据说,东北军区首长得到此情况报告后,除立即派出飞机侦察外,还向空军和战役预备队某机械化师下达了进入一级紧急战备的预先号令。面对这一一重大情报是真是假,困惑我们,韩科长正要叫我亲自到大狐山进一步察明情况时,只见东北军区已派出一架歼击机飞临大狐山及鸭绿江入海口上空侦察。据飞行员告知,并未发现有什么兵舰,只发现沿海有十个不规则的冰堆,这才揭开了“兵舰”的迷。原来,我们的侦察员将海水涨潮时冲积成的犬牙交错的冰堆,在晨雾辉映下,经过东升的旭日照射,发出耀眼的闪光,误以为是兵舰了。</h3><h3> 前后只有一个多小时过程,弄得我们十分紧张和尴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后来,我们受到了东北军区通报批评。通过这件事,给我们的教训是:一是对情报缺乏综合分析判断,敌人虽有第七舰队舰只在仁川等港口,但如此多数量舰只驶进我海域,既无上级通报,也没其它征候可寻,对这一孤立现象缺乏本质的认识;二是光注重了快,强调及时性,忽略了准确性。其实只有及时性而没有准确性的情报又有何意义呢?当然有时强调准确性而缺乏及时性也失去了它的价值。两个方面,缺一不可。这次情报闹出了大笑话,它的原因就在于此。</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三) 受到苏联顾问的训斥</b></h3><h3> 1953年4月底的一天,我们师部住在辽东半岛龙王庙镇,部队正紧张进行入朝准备。听说东北军区首长来机关检查,我们一早就把房里院内扫得干干净净。</h3><h3> 上午9时,由师首长带着检查组来到我们侦察科住的院子,科长韩见唐、副科长赵清田率我们三个参谋列队整装站在房前迎接首长的到来。据介绍,是军区司令部军务部长和穿黄呢子大衣的身体魁梧的苏联顾问。顾问通过翻译询问我们行动准备情况,韩科长一一作了回答。随后又进到我住房内环顾。因为东北居民住房是睡大炕,我们办公也在屋内炕上。他就问:“有无行军床和行军桌椅?”回答说:“没有。”他看到这种情景,表情很不满意。当见到我们在屋里墙上用纸遮着海岸观察配系图时,更不满意了,叽哩咕噜说了一阵,翻译对我们说:“在居民点住,这样挂在墙上会泄密的,要求将图取下来。”我们只好答应,等他们走后依然未动。他们随后就离开了我们科。</h3><h3> 走后,我们几位参谋议论了一番,他哪里知道我军与群众的关系。我们房东为了给我们科腾房子,一家男女老少十来口人都挤到东屋和厢房去了,我们住的正房西屋虽与民同房但不同屋。老乡恐怕影响我们办公,除大娘给我们送开水外,别人很少进来。另外,我军当时那来的行军桌椅之类装备,我们连看都没看见过。此番检查及所提出问题,虽是好意,但并不是符合实际的。</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四) 入朝时有牺牲在战场上的心理准备</b></h3><h3> 当时,全国人民把志愿军称做“最可爱的人”,我们抱着极高的热情和勇气,响应党和人民的号召开赴前线,担负起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神胜使命。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和师机关连级参谋,在思想上,决心在战斗中,以出色的表现来完成上级交给的一切任务,宁肯牺牲个人生命。这并不是空洞表态,也不是沽名钓誉,是现实摆在面前,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这场战争是立体战争,可以说,不分前方后方,因为我军是以小米加步枪的劣势装备与飞机加大炮装备现代化的敌人作战,在某种意义上说,战争主动权在对方手里,我军处于被动,战争的残酷性可想而知。</h3><h3> 1952年12月30日,在全师入朝作战动员大会后,大多数人在东莞县照相留念,领导统一要求每个人的衣襟内和帽子里都要将自己的名字年龄、性别、籍贯、通信地址、收信人、部队代号等用水笔写清楚,以在战场上遇不测时备录。我知道出征前不准通信,以防泄密,就在路过沈阳时,将攒下来的一点津贴费邮回家去了。出发前,我身上只留五万元(后折为五元),但出于小农意识,还是用了它。于是当天晚上,约工兵科宁泰参谋到龙王庙街上的饭馆,炒了两个菜,喝了一瓶通化葡萄酒,煮一斤多水饺,用了三万元,到了朝鲜身上只有两万元。随时都有牺牲的准备,这并不是悲观胆怯,那是可能的现实。我与关福泉参谋的合影,照片是12月31日拍摄的,当晚我就出征了,是关参谋取的。</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五) 踏上朝鲜国境</b></h3><h3> 1953年5月初,我师奉命乘火车入朝,进到平壤西北顺安之柴田洞、金刚里、永柔、龙虎山地区,接替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在该地反空降防务。我随韩风副师长率师先遣队乘汽车于5月2日夜通过鸭绿江大桥进入朝鲜,因沿途不时有敌机轰炸,白天行军是不允许的,也是非常危险的,只能在夜间开着灯夜行,当敌机飞临上空时,沿公路每五里就设有防空嘹望哨,有敌机,鸣枪报警,正在行驶的车辆驾驶员听到枪声,立刻关闭车灯或开小雾灯行进,等飞机过后再继续开大灯前进。在过宣川郡时敌机轰炸了火车站,我们被迫在郊西停了很长时间。这一夜停停走走又走走停停,快天亮了才赶到定州附近,只好走进一片山林隐蔽,这一夜只走了不到一百公里。据老志愿军讲,现在好多了,战争初期,敌机出动频率更加密集,如果白天行军,常遇有敌战斗机俯冲摘你的帽子,以此来形容敌机低空轰炸扫射的情景。</h3><h3> 第二天天刚黄昏又出发赶路。在约22时,敌数架轰炸机集中对清川江刚修复好的铁路大桥进行密集轰炸。好在其下游搭建的公路浮桥没有受损。我们在西岸暂避后,乘敌机飞去的间隙在调整哨指挥下迅速通过了清川江。在经过肃川时又同样遇到敌机轰炸阻挠一段时间,到天大亮赶到金刚里柴田洞一一七师师部。</h3><h3> 从鸭绿江大桥到此只有二百公里,却走了整整两夜。这两夜也不知受防空枪报警有多少次,道路桥梁被炸受阻多少次。总之耽误了不少时间,又经受了多次挨炸的危险。</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六) 冒着敌机轰炸组织部队下车</b><br></h3><h3> 我们师入朝是铁路输送的。过了鸭绿江就处在敌机轰炸严重威胁下行驶,因此均在夜间运行,输送部队的列车到达目的地顺安已是午夜两点。顺安系朝鲜首都机场所在地,位于平壤西北仅十七公里。战争爆发后,敌机将顺安地区作为轰炸重点地区之一,机场早已弹痕累累,不能使用。车站和北面普通江大桥等都是定时定点轰炸封锁的目标。因此,全师在此下火车,只能选在离站较远的便于进出的一段铁路直线上停车卸载,并在天亮前到达目的地隐蔽。机车甩下车皮后,在天亮前进人隧道待蔽。</h3><h3> 我于5月6日那天,带着各团、师直等先遣参谋,坐一辆嘎斯车冒着敌机袭击的危险,在铁路军代表指导下在顺安南和普通江桥南北各选择了三个下车点。当部队7 日夜抵达时,我跟炮兵室马主任在顺安南约两公里处,负责四O二团和师直炮团下车。因无站台,更无顶端站台,只好用附近一些废枕木和铁轨,架临时移动斜台,将车炮在人的协助下卸下。就在我们卸车时,敌机又连续轰炸顺安站和普通江大桥,部队落车点因不是定点轰炸目标而未受殃及。</h3><h3> 5月20日,美军为给朝鲜人民造成更多的战争破坏,悍然在夜间将岘龙水库大坝炸坏,滚滚洪水淹没了普通江两岸村庄,造成重大人员财产埙失,我驻顺安之四O一团部队立即投人抢险,五连战士张志英奋不顾身,在急流中救出朴大嫂及婴儿,荣立了二等功。我高炮营一个班在坑道内熟睡时,因在半夜突然遇洪水灌人而全部牺牲。就在这天上午我与军侦察处朝鲜族翻译林昌培同志骑单车去龙虎山矿区侦察了解敌空投特务,路过岘龙水库时,敌战斗轰炸机仍在轰炸,险些遇难。</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七)随韩风副师长在安顺</b></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现地勘察作反空降方案</b></h3><h3> 1952年美军冬季攻势以后,被我军坚固的坑道为骨干的阵地防御阻止,为扩大战争,叫嚣要在朝鲜西海岸地区,发动两栖登陆作战,以扭转败局。这里美军凭借其海空优势和以往作战经验很擅长的战法。在朝的作战中,也曾实施过营旅级空降三次,即1950年为阻拦朝鲜人民军大撤退,于肃川、顺川各投放了两个营。1952年为控制清津江大桥要点,在汶山空降了一个旅,都比较凑效。</h3><h3> 1953年5月上旬,我134师奉命自辽东半岛入朝作战,接替39军117师在顺安地区的反空降任务。</h3><h3> 顺安距首都平壤仅有20多公里,被南北向海拔50-60米高的龙虎山脉相隔,顺安县就坐落在龙山西麓(以成废墟),顺安坝子为南北长约6—7里,东西宽约2—3公里,坝西是以金刚山为制高点(不到百米)由北向南绵延的山丘地带。普通江由北向南流过,还有新义州至平壤的铁路公路贯通,江西岸设有机场(已毁),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是敌可能的空降地域。</h3><h3> 部队抵达顺安第二天,师首长决定由韩风副师长率作战参谋艾文贵、侦察参谋我和工兵参谋宁泰,到各团防区,由各团首长参加的现地逐一登山勘察地形,首先明确师以顺安机场为反空降中心地域,并规定各自战斗任务和必须控制占领的要点,构筑以坑道为骨干的反空降阵地。</h3><h3> 任务区分:</h3><h3> 400团主力隐蔽占领虎山及西侧要点,并构筑坑道数条及堑壕隐蔽部工事,一营位于金刚里南侧丘陵地段构筑阵地,待敌空降时,由北向南实施猛烈的攻击,团要在虎山主峰设立对空观察哨。</h3><h3> 401团占领龙山西侧个要点,并构筑数条坑道和堑壕、隐蔽部,待敌空降时,以一部兵力控制要点,主力由东向西对敌实施猛烈攻击,要在龙山顶设立对空观察哨。</h3><h3> 402团在永柔南北各山丘要点,构筑野战掩蔽工事,并派部分兵力控制,待敌空降时,即主力从西南向北对敌实施猛烈攻击,团要在驻地高点设立对空观察哨。</h3><h3> 炮团在现驻地选择山丘、陵地构筑隐蔽发射阵地,战炮营待敌空降时,要前出占领预发射阵地,以直瞄火力摧毁敌互点装备武器,团要组织对预定敌空降场进行测地,准备好射击诸元,制定好压制火力计划。</h3><h3> 高炮营(双三七高炮六门,系友邻此次转隶属的),对现有阵地进一步加固和伪装,随时做好击落来犯敌机的准备。</h3><h3> 师指位于柴田洞,并在金刚山设对空观察所,师直各分队要在驻地构筑掩蔽部,进行隐蔽伪装,警、侦、工、化分队,待敌空降时,要准备配合师主力参加反空降战斗。</h3><h3> 现地勘察后师召开了作战会议,根据反空降作战特点,师首长还提出以下要求:</h3><h3> ①首先要藏好。根据以往经验,敌空降前,势必对空降场附近各要点和可疑目标,实施多次猛烈狂轰乱炸,为此,各单位从现在起要全力投入反空降阵地的工事构筑施工任务。在各要点(现地已明确)要构筑以坑道为依托,与堑壕、交通壕联接的环形反空降阵地,各营连和师团机关要在驻地构筑掩蔽部,车、炮等重武器装备要进入掩体,对骡马要加强防护,要加强阵地和驻地的管理,进行灯火管制,搞好隐蔽伪装,保持部队战斗力,各单位在施工前,要进行技术骨干培训,搞好试点,避免工伤事故发生,所需炸药和工具(锤、钎、锹、镐)有师工兵科拨发。</h3><h3> ②关于反空降战术要咬住快、猛、狠的要。一经发现敌空降时,各部(分)队指挥员,决不可有丝毫迟疑,要不待上级命令,以最快的速度,用最大的兵力和火力(除在重要的要点上,留有少部分兵力、兵器外,一般不应层层留有预备队),向空降之敌发起猛烈的、不间断的攻击与冲击,力争将敌歼灭在着陆前或集结中。</h3><h3> ③师与各团高炮营立即组织昼夜不间断的对空观察配系,发现情况要及时上报和通报。</h3><h3> ④各单位要建立反空降报知通信,战前应使用有线电通信,无线电保持静默,注意隐蔽。</h3><h3></h3><h3> 我这次随时首长现地勘察和制定反空降方案,虽只有三天,但从中却学到了许多反空降战斗的一些知识。</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八) 在战役前线龙池院里</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组织部队下车遭轰炸</b><br></h3><h3> 1953年6月底,我师部队参加朝鲜中线夏季反击战,从顺安至兴高山约三百五十公里,在敌机轰炸威胁下,乘火车向战区开进,在距前线的八十公里的兴高山、龙池院里两个车站落车后,转徒步向战役展开位置洗浦里开进。因为这里是铁路向前延伸的终点,是敌人重点严密空中封锁地区,每隔一小时就有重型轰炸机群实施定时、高空水平定点轰炸,附近虽有探照灯和高炮群掩护,仍然不能阻止敌机轰炸。为了使部队顺利安全落车,师首长决定:由赵清田副科长率参谋人员和侦察连主力,负责在兴高山站四OO团、师直和炮团的落车指挥;我与军务参谋高迺臣、通信参谋关福泉率侦察连二排负责四O一、四O二两个步兵团在龙池院里车站的落车指挥。这里有朝鲜铁路员工和志愿军铁路军运代表,并有专门护路队伍,一旦线路遭破坏就及时抢修。</h3><div> 我们进到龙池院里车站后,立即与站志愿军铁路军代表取得联系,并在车站西南约一至两里远的山谷树林中,选定了部队落车后临时待蔽地域,并将进出待蔽地域的路线绘成略图,以营为单位指派各侦察组为向导,部队下车后,迅速撤离带入待蔽地域,然后再由团组织行军开进。</div><h3> 列车都是夜间运行,夜间到达,没有准确时间。因此,我们要及时了解掌握各列车开进序列和到站外的时间,并乘敌机定时轰炸过后,立即指挥在站外待蔽的列车及时进站落车。我们三个参谋分成前、中、后三处接应列车,及时与团、营领导取得联系,并交给待蔽路线图和带路的侦察员,要求在30至40分钟内落车完毕,抢在敌机之前使部队离站。四O一团列车组织较好,按规定落车完毕,没受损失。但四O二团列车落车时,因团后勤军需和供销社车厢物资零乱,搬运较慢,遇敌机轰炸,造成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关参谋还负了轻伤。我因在车站北端车站调度台而幸免。这是个教训,它告诉我们,既便是在有防空火力的掩护,组织部队下车,也务必要掌握敌机封锁规律,利用轰炸间隙,事先做好充分细致的准备,严密组织指挥,部队动作要迅速,下得快,撤离车站快,否则就会造成紊乱,增大伤亡损失。</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九) 参加停战前的最后一次反击战</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1.血的教训</b></h3><h3> 1953年7月中旬,志愿军决定由二十兵团组织金城反击战役,五十四军一三O师和一三五师分别参加了六十八军、六十七军的进攻战斗。我一三四师为兵团预备队。</h3><h3> 为了提前了解一线作战情况,随时准备受领投入战斗任务,师决定由韩风副师长率四O一团部分机关人员到二O一师,由侦察科副科长赵清田率师机关作侦通参谋和四O一团侦通分队到一三O师。战斗定于7月13日21时进行炮火准备,14日拂晓发起攻击。赵副科长率领我们于12日晚间到坞岩洞六十八军指挥所,当晚由我军侦察科郭福田科长给我们交待了任务,并告知一三O师指挥所位于540.2高地( 二间洞北),途径大丫口和上邹义里敌炮火固定封锁区,该两处均有敌炮群(十八门炮),每隔约十五钟就打一个齐射。所以必须在敌炮火停止后即跑步通过,否则就有被击中的危险。我们特别记住了上述诸点,但对延途路线和其他特征没有认真询问和标记在图上。</h3><h3> 13日上午7时在赵副科长的率领下,沿着急造军路出发了。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眼前出现不太陡的坡道从两山中间穿过,那就是大丫口。防空(炮)调整哨举起红旗示意暂停通过,我们即靠路边隐蔽等待。果然,没过多时,敌人的排炮轰轰轰地在丫口爆炸,哨卡随后举绿旗,我们就猛跑过了大丫口。眼前不远处是个较宽啊的谷地,那就是上邹义里。那原本是个较大的居民点,是个十字路口,现已是杂草丛生,一片瓦砾废墟,因不时遇敌炮火轰击,已无人烟。我们按调整哨指挥刚停下,又是一阵敌人炮火在废墟中爆炸,待调整哨刚举起绿旗后,我们又跑步穿过,并涉过从西北山谷流向东南的一条小河,这回跑的距离足有二至三里,算过了这“鬼门关”,即向正南山谷前进。快近午时许,我拿出地图与现地对照时,察觉走错了方向。本应在上邹义里延小河向东才对,可是在当时只顾猛跑通过封锁区,误以为小河沿左侧山下向南谷地流去,那知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错觉,河水是经过一山脚蜿蜒向东南流去。这里距上邹义里已有十多里,再向回走也没必要,于是决定继续前进至下塔普里,再向东经渔川里也可到达一三O师指挥所。</h3><div> 当进至渔川里时,天已黄昏,我炮兵沿谷地已隐蔽地进人了发射阵地,正进行紧张射击前的准备工作。</div><h3> 我们因绕了路,已连续走了十几个小时,感到非常疲劳,又饥又渴,我们只带着米,没带干粮,又没带炊具,无法做饭。当向附近部队询问一三O师指挥所的位置时,都说不知道。这时天已漆黑,拿着地图也不能现地对照,不能准确判定540.2 高地的位置,我军的炮火准备已开始。附近炮阵地都用急速射开炮,顿时火光四起,炮声震天。赵副科长也很着急,想尽快找到一三O师指挥所,以了解战况随时准备接受战斗任务。他听不进几个参谋提出的派出少数人前去寻找、大部人员就地休息、借锅做饭的建议,又朦朦胧胧地向前走,顺着左侧山谷就向上爬去。当爬至鞍部时,这里有交通沟通过,实在太累了,赵又叫我到四周看是否有部队,借锅做饭,暂在此小憩。我在周围转了几个地方,没见附近有部队,就与赵肩并肩的坐在堑壕沿上。没几分钟工夫,只见一个火球轰地一声响了,敌人空炸炮弹在我们头顶上爆炸,我不由自主地将上身向前扑了下去,赵这时就向后躺下,我急切地边拉他的衣服边喊:“副科长怎么啦?”他也不回答。原来敌人的炮弹片将他腹部炸破,他只哼了一声就牺牲了。当时还有四O一团侦察排长和两个战士也负了伤。这个地方也是敌人的炮火固定封锁线。我们的侦察英雄赵清田同志,为了保家卫国,牺牲在异国他乡了,我当时万分悲痛。时隔几十年了,想起此事,悲烈的场景,历历映在脑际,使我记忆犹新。痛定思痛,他的牺牲与我这个测绘员出身的参谋带错了路不无关系。如果在出发前,认真地询问好路线,并且认真将上邹义里转向点明确标记出来,也不致将路走错,这是无可挽回的血的教训啊!</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2.记侦察英雄赵清田</b></h3><h3> 提起侦察英雄赵清田,不能不叫与他共事的同志对他怀有深深的敬意。他先后立过五次大功。早在1947年冬季攻势打新立屯战斗中,他在一次侦察时俘获敌军一通信军官,了解到新立屯守敌的情况。</h3><div> 在锦州战斗中,他率领侦察连二排偷袭白果河大桥守敌时,在其他同志配合下成功地抓到了俘虏,并从中了解到白果河守桥和八家子的敌人部署情況,为部队扫清外围战斗起到了重要作用。</div><h3> 他在辽西会战中,当部队向老达房穿插,在尹家窝棚东南侧与向沈阳疾驰逃跑之敌遭遇时,他勇敢地冲入敌群,从马上拉下一指挥官,经审问了解是廖耀相兵团工兵营长、使师首长获悉敌已全面溃逃情报,立即指挥各团部队抢占要点,坚决阻歼敌人,切断了瘳耀湘兵团部及其部队企图向沈阳的退路。</h3><h3> 在天津战役中,我师为军二梯队,他和侦察连吴玉琢副政指率一个排,跟随一三五师尖刀团从民权门突破口进入,引导我师先头团进入纵深战斗并为师前指开设做准备。他主动率队从友邻右翼撕大突破口,连续夺得敌四个碉堡,并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三挺,毙俘敌二十余人,战后为他立了两大功。</h3><h3> 在平而关战斗中,他奉命去镇南关带领四OO团三营七连、八连主力紧急支援平面关南大山阻击的四O一团二营的战斗,并协助指挥部队顽强抗击敌人的冲击,还向师指挥所报告了战场上一些重要情况,受到了师首长的称赞。</h3><h3> 1950年8月在广西剿匪时,他化装成“土匪”,打入匪区,搜集了重要匪情,较好地完成了侦察任务。</h3><h3> 赵清田系辽宁省新民县人,生于1926年,幼年丧父,家境贫苦,只上了三年小学,后给地主扛活,十四岁时到阜新为日本人下煤窑。1945年“八一五”日本投降了,八路军到煤矿招兵,他自愿参了军,在十六旅侦察连当侦察兵,因作战表现勇敢机智,不久就加入共产党,于1947年秋调到二十三师侦察科任见习参谋,进关时提升为参谋,1951年5月提为侦察科副科长。1950年、1951年曾先后光荣地出席了四十五军、广西军区、中南军区英模代表大会。他的英雄事迹,总政文化部周立波同志于1951年曾撰写了“侦察英雄赵清田”一本书(现在已失传)。据说,电影《英雄虎胆》就有他的影子。</h3> <h3>  他曾有个响亮的绰号一一“赵二虎”。他中等个头,白净皮肤,大大眼睛,浓浓眉毛,长着两颗虎牙,一笑两个消窝。对人非常和善,可是到了战场上,有一股威严十足的虎气。他按规定已到结婚年龄,在1953年初,经组织介绍曾与师机要科一女译电员谈过恋爱,但他的直爽和对个人问题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性格,没有取悦于女方,又加之部队入朝作战,战场环境使他不能为个人事多分心,这事也就搁下了。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在参加夏季反击作战中率队到一三O师实习时,因误人敌炮火封锁区,牺牲在朝鲜渔川里北山中。听说后来他的遗体运回祖国,安葬在安东志愿军烈士陵园内。我为失去这位领导和战友而无限悲哀,但他的优良品格和勇敢精神始终是自己学习的榜样。</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3.带领侦察分队参加一三O师反击作战</b></h3><h3> 1953年7 月14 日早晨,根据韩副师长指示,我率领人员找到540.2 高地一三O师坑道指挥所,向师首长报到,并请示战斗任务。此时我一线部队已突破敌一线阵地,正向二线阵地发展。师董参谋长指示我们到一线之三八八团受领具体任务。此时我师侦察连吴玉琢连长率领的二、四、七班也正赶到,还有随我一起来的四O一团侦察排,由我带队冒着敌人拦阻炮火,跑步向南大川前进。为取捷径,经已被我军占领的424.2 高地敌一线核心阵地到团指,在过障碍区排除了数枚跳雷,还惊险地发现了绊雷,因为战前我们都掌握了排雷技术,所以安全地通过了障碍区。进至设在敌原主阵地制高点北面的石岩处团指挥所,团翟边副参谋长给我交待了任务,师侦察部队进至开野里南山腿与二一O师接合部处,阻击敌可能沿公路的反击,保障该团左翼安全,四O一团侦察排到团后勤待命。团里给了我们一些罐头食品,我与吴连长带领部队冒着敌人战斗机轰炸扫射和炮火拦阻,迅速隐蔽地进至开野里南山腿。这时敌人油挑子战斗机几次俯冲扫射和轰炸。我将部队疏散隐蔽在山脚北面一条水沟内,这里是敌丢弃的一个炮兵阵地,还有一行小矮树,在山脚高处派出嘹望哨,一旦敌向我反冲击,部队即刻占领有利地形迎战。后敌机又多次对公路和山脚处轰炸,都没有直接殃及我们,只是炸弹爆炸时所溅起的石土和弹片乒乒乓乓落在我们身旁,侥幸没有人员伤亡。</h3> <h3>  14日晚团指示我们派出侦察组去700高地与二一O师取得联系,在途中还捕捉了一名伪军俘虏,这是我一三四师参加反击战中捕捉的唯一战俘(注: 师担任兵团预备队未投入战斗)。<br></h3><h3> 15日一三O师二梯队、三九O团接替了三八八团攻击任务,该团转为二梯队,我们仍坚持在开野里,在那天黄昏后,又指示我们向月峰山东谷地之豆栗洞、榛岘洞派出侦察组进行逼近观察,监视敌人可能向我三九O团月峰山高地反击,我们都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受到了团的赞扬。</h3><div> 在此坚持数天,因敌人未敢向我纵深反击,所以未与敌直接接触。随后,按团指示,撤回到团指北边无名高地待命。随着一线部队与敌展开了反复争夺战,敌人加强了对我纵深各阵地的火力压制。为了避免伤亡,我将部队疏散在无明显地标处,如避开山顶、鞍部、谷底、山脚等地,而隐蔽在山半坡的凸凹不平处,避免了伤亡损失。而在沟口处的三八八团后勤的四O一团侦察排却遭敌机B29轰炸,全排只有一姓石的侦察员来我处联络而幸免。</div><h3> 约在20日,我师部队已进至庆坡山,准备接替一线部队作战任务时,我们奉命归建。在返回路上,经过庆祥里敌原阵地时还险些遇敌挂在一掩蔽部门上的诡计炸弹,后被我们排除了。</h3><h3> 这次参加友邻师战斗,是一次实战的洗礼,我们活着的是幸运者,侦察连所去的人员都安全归了建。</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十) 亲睹朝鲜停战一刻守卫</b></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在停战前线保卫和平</b><br></h3><h3> 1953年7月25日,我从一线回到师庆坡山指挥所,接到上级通告,敌我双方即将签定停战协议,一线部队26日停止向敌攻击,27日零时停止一切敌对行动。我们师部队将在28日零时接替一线兄弟部队任务。</h3><h3> 26日,双方战斗的枪炮声已渐稀疏,敌人“黑寡妇”飞机——炮兵校正机多架次来我纵深侦察盘旋飞行,好似有探视我是否有兵力调动,是否真要停战。我一线师的高炮立即射击,敌机向南逃遁。就在26日黄昏,我所有炮兵火力全线开火,将大量炮弹宣泄到了敌人阵地上,特别是卡秋莎炮齐射,炮弹在敌阵地上爆炸,燃起团团火球,敌阵地顿时成了火海,这是最后的怒吼!当时针指向了零时,即刻整个前线在漆黑夜晚变得死一样沉寂,停战时刻到了。说也奇怪,昔日双方还兵戒相见,你死我活,尔今双方达成一纸协定,说停就停了,会使一般人有些费解,这就是流血的战争转为不流血的战争罢了。</h3><h3> 我们部队在27日夜晚开向前沿阵地,接替二O一师、一八一师和一三五师防务。从此在停战军事分界线上,东起北汉江、西至豆栗洞(不含),约十二公里的正面担负起守卫着停战线北缘的前沿阵地保卫和平的任务。</h3><h3> 28日一早我随师长兼政委兰文兆、副师长韩风、作训科长佟俊阁,经过十字架山、执室里,沿金城川至巨里室停战军事分界线北侧看地形时,有的李伪军和美军还向我们招手,当他们举起照像机给我们拍照时,我用木棍随地拣起他们丢弃的钢盔高高举起时,他只好放弃了拍照。</h3> <p>  按照协议,在停战军事分界线的南北两侧各两公里处划为非军事区,由双方派出民事警察维持非军事区秩序。我们师就从侦察分队抽调一百五十多人,组成民警大队、中队和分队,只带轻武器,担任设卡、巡逻、站岗、放哨。日夜坚守在岗位上,严密监视敌人,防敌越界袭扰,揭露敌人的破坏阴谋,监督停战协定的执行。</p><p> 曾几何时,昔日敌人,如今在每次会哨时,还以礼相待,表面上相安无事似的,这在国际国内战争史中也是显而易见的事。</p><p> 这场战争,是以中朝两国军民,用劣势装备,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战胜了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十六个国家参加的所谓联合国军,他们有强大的空军、海军及完全机械化装备的陆军。就在这次反击战中,我军以四个军一夜突破敌人十五公里宽和深的坚固工事体系,消灭伪军四个师大部,美军一个重炮团,迫使敌方联军司令克拉克上将请求马上在停战协议书签字。正如他说的“我是美国第一个在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议签字的将军”。</p><p> 这场战争也是帝国主义强加在中朝人民和军队头上的。在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兄弟般地互相支持,以大无畏精神,不怕流血牺牲,前仆后继,艰苦卓绝地斗争换来了和平。据说有十四万中华儿女牺牲在朝鲜战场上,负伤者将近一百多万。和平来之不易,我们要十分珍惜。</p> <h3>1953年王廷胜与本村一起入伍同在朝鲜的王振起、高义合影</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十一) 找敌人尸体</b></p><p> 朝鲜停战后,按照协议,要将对方尸体交给对方,称:交换尸体。我方对此并不迫切,因为我们是唯物主义者,哪里黄土都能埋忠骨。但敌方对此很重视,特别是美军,他们信奉基督教和天主教,人死后要灵魂归终。他们向我们师防区提出要交尸三百多具,而且用经纬度精确到分秒定位。</p><p> 为事先做好准备,师首长责成我率几名测绘员和侦察兵组成勘测标定小组。</p><p> 我们首先在二万五千分之一比例尺地图上,按其提出的各尸体位置,在地图上的经纬坐标分度带上量出点位,标记号码;然后到现地,用后方交会法测出各具尸体现地位置,并按美国佬和李承晚用毛笔写在木牌上,钉在现地。可是一般现地并未有明显标记,既无标牌也无坟丘,我们为了准确找到,划定在测定点周围五十米范围查找。为此不知用了多少劲,有时挖到群众坟墓,只好重新埋好。这项任务很是辛劳,找到后臭气熏天,只好戴上口罩,一天下来食欲乏味。特别在十架山和轿岩山前后,是敌我对峙地带,地雷和爆炸物很多,来往其间真是危险。有时要小心排除地雷和清理爆炸物。我们用了半个月时间总算完成了这一任务,后来因军事保密原因,只在非军事区北缘交了四具美军尸体。</p><p> 美军派来取尸的军官是白人,而负责挖掘和抬运的则是黑人。原来美军部队中,专门编制了做劳役分队和人员,这些苦差事都由黑人担任,可见种族歧视是很厉害的。他们在挖掘时很认真细致,对每个尸骨从手指和脚指各节都拾得很干净,装在塑料袋内,他们对尸体回收重视程度,如说是西方文明和道德的一种表现,不如说是为了给死者家属一个安慰与交待吧!</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十二) 部队从前线后撤留在</b></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朝鲜人民军</b><b>第六师团的日子里</b></h3><h3> 1954年4月,根据志愿军司令部命令,驻守“停战军事分界线”部队防御任务一律交由朝鲜人民军担任。我一三四师的防务由人民军五军团六师团接替,为不使敌人察觉,在非军事区的民警部队晚一个月交防。因此,我与李茂元科长、宋崇善翻译留下,负责指挥民警并交防。</h3><h3> 这个部队从师的领导到一般军官,有不少是我国东北朝鲜族人,他们说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师侦察科的朴参谋就是吉林省通化人,家眷仍在中国,享受着军属待遇。我们与他们驻在一起,单独起伙,时不时请侦察科的同志与我们一起用餐。当时他们因多年战争消耗,伙食不如我们好,相互之间非常融洽和友谊。六师团是一支具有传奇历史和被授予荣誉称号的“近卫师团”。她原是我在东北民主联军后成为东北人民解放军东满一支朝鲜族独立师,在东北解放战争中就有非凡战绩,1949年初,根据中朝两党协议,成建制地转为朝鲜人民军,1950年8月在解放南方作战中,长驱直入,所向披靡,直打到大邱。不久,美军在仁川登陆,其后方被截断。在退却中,沿东部太白山脉,且战且退,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苦辗转,始终保持师的建制,该师曾一度与中央失去联系,后来到了清津才与中央恢复了联络。当时金日成得悉欣喜若狂,原以为被敌歼灭,没想到成建制完好。因此,特授予“近卫师团”荣誉称号。</h3> <p>据说,这支英雄部队,回到本民族国度后,在苏军顾问指导下,经过正规化训练建设,克服了游击习气,实行了军衔制,编制体制基本沿用苏联红军的“一长制”,从军团至连都配有政治副职。部队组织纪律很严,官兵关系、军民关系融洽,有良好的内部秩序,师机关每天从师首长至士官都参加早会,工作井井有条。特别感到他们干部和战士训练有素,他们军官都经过军校毕业。侦察科金科长二十六岁,高高的个头,中校军衔,1946年从学校考入军校,在1950年6月带领部队在解放南方的战斗中,作战勇敢,立有战功。我曾与他进行过手枪射击比赛,他的枪法高超。有一次,他穿着志愿军服装到非军事区一个叫远东面的山头看地形,山脚下就是敌人的民警驻点,他为了弄清这里有多少人,故意将一块大石头滚下去,惊动了敌人出来观察,他数了数只有七八个人。他还通过翻译,向我激昂述说起,1950年他们在三八线上,因为美韩军挑衅,而暴发了这场战争,但在人民军英勇反击下几乎解放了整个南方。由于美帝国主义不甘心失败,蓄意霸占南朝鲜,又继续扩大战争,将原本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又一次人为地将骨肉同胞分离开来。他紧握拳头表示,绝不能让这条线永远存在下去。我频频点头,对他这种高度爱国主义精神表示钦佩。</p> <h3>这是1953年5月王廷胜与朝鲜人民军金科长,朴参谋共同勘察军事分界线的合影。</h3> <h3>  还有一件事,对我激励最大。我与朴参谋因无言语障碍,又都是参谋,在一起交谈较多。一次我问他是否住过军校,都学过那些科目?他说住了6个月尉官学校,入的步兵科,学了政治经济学、哲学和战术等。当时我因从来没听说“哲学”二字,又不好意思再问,只好埋在心里。但已深感个人知识浅薄,孤陋寡闻,自愧不如,因而蒙发我求知欲望更强。何为哲学?一直悬挂在心中。后来在1954年5 月部队从三八线撤到东海岸永兴,利用到沈阳采购侦察器材的机会,特意到新华书店寻购哲学读物买了一本艾思奇著的《大众哲学》。真有如获至宝的感受,从此我便如饥似渴地学了起来。此书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真有茅塞顿开之感,受益匪浅。从此懂得了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三个组成部分之一。即: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辩证法,它又包括三个基本观点,即对立统一、量变到质变、否定之否定。恩格斯说,唯物辩证法是“关于自然、人类社会思维的运动和发展的普遍规律的科学”,它的确是我此后在实践中认识和改造世界的一把智慧钥匙。</h3> <h3>王廷胜与接防的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六师团侦察处科长们穿着志愿军军服,共同勘察非军事区,在军事分界线上的合影。</h3> <h3>  更使我难于忘怀的是,在交防的那天,这个师团从部队中抽的排以上军官组成的民警队,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训练有素,他们整齐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两支部队相聚一起,十分亲切地握手拥抱,那种热烈场面感人至深。他们当中大部分是原解放军的老战士,不由自主地一起唱起了《狼牙山五壮士》、《解放军进行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东方红》和《金日成将军》等革命歌曲,两国军队在漫长的革命战争中结下了深厚的国际主义情意,这是任何势力破坏不了的。我们于5月24日上午在非军事区北缘梨船洞民警队所在地,五军团侦察处长参加正式签定了防务交接书。</h3><h3> 晚上,我们民警队还从金城川河里炸了一些大鲤鱼,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席间同志们频频举杯,为中朝两国人民和军队的友谊,为保卫世界和平干杯!</h3>